當然其他人并不在何嗣弈希望的范圍內,他就像是一個培育師,見了這一株奄奄一息的玫瑰而不忍,可在照料的過程中發現了花兒強大的意志,于是開始精心灌溉那脆弱卻又要強撐著的她,細心且耐心地等待開花的一天……
因此,為了讓她能夠健康且燦爛地盛放,他這個培育師首先要做的就是帶著她遠離一切蟲害,或是災難。
“怎么了?”見他一臉若有所思的表情,一旁同事不解地問,何嗣弈這才發覺自己盯著手中的活動單發呆。
那是“GUESS”周末要進行的活動,每一年,他們都會替養育老板長大的育幼院辦理一場盛大的同樂會。他是秘書,企劃出來,他負責各項聯絡,喬場地、和合作餐廳討論當天菜單、聯系各式器材業者確保當天布置沒問題,目前大致準備妥當,而他手上這份調查表,純粹只是確認內部人員當天是否要攜家帶眷。
“GUESS”內的企劃人員平均年齡約莫三十,成家的少,但多半都有對象,一般來說他會先詢問另一半的意愿,她若不想他便不勉強,可現在……即使她不愿意,他還是決定先將她放在身邊比較好。
一切全是因為中午那通電話——
“喂?我是方齊菡。”
何嗣弈根本不必猜她打來的理由,直接便問:“她怎么了?”
電話另一端的方齊菡一怔,隨即笑了出來!澳愫么鯁柡蛭乙、兩句嘛!”她不否認原本的擔憂因他而開懷了些,這男人果真滿腦子都是小堂妹啊。“OK,我廢話不多說,韻禾她爸出事了。
何嗣弈心一緊,可還是鎮定下來,聽她說下去。
“他盜用別人的金融卡被抓到,侵占被判了六個月,換成罰金要十八萬。他的狐朋狗友先保他出來,他已經找了我爸,現在在找韻禾要錢……雖然她已經搬家了,但不怕一萬只怕萬一,你防著點。”
“嗯!彼林貞,聽方齊菡嘆口氣,真心說了句“麻煩你了”便掛電話。這件事他們有志一同,決心瞞著韻禾到底。
想了想,何嗣弈終是勾選了“攜伴”那一項。
那間育幼院位于郊區,腹地廣大,表面上看似一般幼稚園,但實際上,這是一間不折不扣的孤兒院。
自“GUESS”成立起,每一年他們都會替院童策劃一場宛如嘉年華會般盛大的同樂會,他們包下鄰近空地,架起旋轉木馬等游樂器材,將各地捐獻的物資分門別類設立商鋪,再分發代幣給小朋友們自行購買自己想要的物品。
于是,本來荒蕪的地方變成游樂場,院童們在其中歡呼著穿梭玩樂!癎UESS”的工作人員也個個打扮成童話世界的角色,而方韻禾身為“GUESS”的家眷,也被塞了一件衣服——那是“綠野仙蹤”里桃樂絲的打扮。
莫非……這就是傳說中的Cosplay?
“我可不可以Pass……”
“不行!碧岢鲞@項計劃的“GUESS”,總機小姐兼助理的蘇小小堅持,她面無表情地推推眼鏡,口氣持平,卻有一種讓人不得反駁的氣勢!拔姨貏e幫你改成長袖的,加上褲襪,應該可以穿!彼约簞t是一身日本水手服外罩一件魔女斗篷。
“好吧……”既然人家特意把衣服改了,方韻禾只好不習慣地換上。
她走出來,一個打扮成“綠野仙蹤”錫人的俊美男子走了過來!斑祝磕闶恰
一見是陌生男人,方韻禾不自覺退了一步,正要自我介紹,背后卻抵上一堵毛茸茸的厚墻,她回頭!斑?”
她睜大眼,只因看見一顆好大的熊貓頭,然后,那只熊貓說話了!胺巾嵑蹋遗!
“啥?!”這聲驚呼出自兩人之口。方韻禾意外眼前打扮成熊貓的男人竟是一年三百六十五天有三百天都穿西裝的何嗣弈,薛問樊則是為了另一個原因!八悄闩?!也未免太……”幼齒了點吧?
“犯罪”兩個字在薛問樊腦中浮起,還不及開口,熊貓——更正,何嗣弈就已從他臉上看出端倪。“她二十六歲了!
“啥米?!”
薛問樊再度震驚,何嗣弈懶得理他。“走了,跟他說話會懷孕!
“噗!”想不到他也會說冷笑話,她追上前,拉住他的“熊掌”!澳阍鯐┏蛇@個樣子?”
“抽簽!毙液盟皇亲顟K的那一個!澳氵@樣很適合!边@是他第一次看到男裝打扮以外的她。
忽然,他頓住了。
熊貓頭轉了轉,頭套下的眼則略帶驚訝地望向打扮成桃樂絲而無一絲違和感的方韻禾,他皺了皺眉,試圖扯了下被拉住的手,確定這不是錯覺——
“你不怕?”
“啊?”他一提醒,方韻禾便看見兩人相握的手。她抬起臉,望向眼前這顆熊貓腦袋,不要說害怕,她腦中直覺浮現的居然還是那三個字!拔矣X得很可——”
“后面兩個字,可以不用說。”
?“可是真的很——”話說到一半,便看到熊貓撇開頭。盡管藏在毛茸茸的布偶裝下,可她依舊可以想像他在這一刻臉紅的樣子,于是一股沖動涌上,她撲上前抱住男人!按蟾攀且驗檫@一身打扮的關系吧?好柔軟喔……”
這是何嗣弈第一次得到她完整的擁抱,盡管隔了一層又厚又重的布偶裝,他還是可以感受到小小的她在他懷中是那樣柔弱可人……她粉白的臉埋在熊貓的白色肚腹上蹭著,一臉好享受的表情。他伸出手,小心翼翼地撫上她的腰,使力一帶——她便完完全全在他懷中了。
不敢置信,他居然在顫抖。
喜悅過于真實,可何嗣弈仍然疑惑,莫非是身上這套裝扮起了作用?這……好像有點詭異。
“哇,熊貓跟桃樂絲在抱抱耶!我也要抱——”
小孩子童稚的眼中只看到這一幅可愛畫面,可兩個大人卻是馬上分開。何嗣弈咳了一聲,方韻禾則是紅著臉,兩個人抱住孩子對看一眼,最后不知是誰先笑了出來。
“GUESS”這場活動辦得好盛大,方韻禾美其名來幫忙,可小時候不曾經歷這一切的她,興奮地跟著孩子們到處跳到處玩,玩到一個段落,她坐在椅子上氣喘吁吁地休息。
她柔柔地望著年紀不一的孩子們嬉笑,有一種也回到幼時的錯覺,可她的童年是怎樣的呢?老實說,記憶有些模糊,只記得……有哭聲。
哭聲來自現實,方韻禾眨眨眼,看見一名年輕女生手上抱著一個嬰兒,腳邊還有個三歲左右的孩子在哭鬧!版㈡,我要噓噓、噓噓……”
“好好,等我一下!彼龘u著懷中哭鬧不休的娃娃,一邊安撫腳邊的孩童,好不容易嬰兒不哭了,她才松口氣,又換另一個哭了!巴邸思乙獓u噓啦……”
好慘的畫面。方韻禾看不過去,忍不住上前!靶枰獛兔?”
“嗯?”那女子一愣,看見方韻禾的打扮,猜到她是工作人員,她吁口氣!爸x謝,麻煩你幫我照顧一下嬰兒,我帶小朋友去廁所,很快回來!
“好!狈巾嵑绦πΦ亟舆^。嬰兒還小,抱起來好軟,她忍不住戳戳小孩子如棉花糖一般柔潤的頰,惹得娃娃格格直笑,方韻禾臉上笑容微斂,想起這里是孤兒院,究竟……是怎樣的父母會選擇扔棄這般大的孩子不顧?
她胸口隱約傳來一陣痛楚,好似回憶起了某個不愿再記起的事實。是啊,她也是一樣的。
“咦?這不是毛毛嗎?”一個粗魯的男人喳呼著走近,他身材魁梧,滿臉虬髯,模樣煞是駭人。他看見方韻禾手中的嬰孩,眨了眨眼!八鯐谀氵@兒?”
“呃、我……”方韻禾說不出話,這個男人看起來好恐怖,她、她好怕!
“咦?你在這啊!贝虬绯慑a人的薛問樊走過來,注意到她懷中娃娃,漂亮的眼一瞪,吃驚大叫:“哇靠,這、這不會是你跟嗣弈的孩子吧?!”
“不、不是!”天!
方韻禾亂哄哄的腦子差點爆炸,尤其想到生孩子前要歷經的“事”,她思緒亂成一團,不知是因為害羞,還是因為眼前突然來了兩個大男人而害怕……
“你怎么了?臉色不大好咧?”
一臉胡子的男人揮了揮手,見她模樣不適便靠過來關心,可這一靠近,方韻禾只想暈倒!拔、我沒事、我沒事……”
方韻禾拚命小心地呼吸。她真的好怕、覺得恐懼,腦中亂七八糟的快要沒了意識,但不行,她手中還有個孩子,她抬頭,試圖想要找到何嗣弈在哪里,蒼白汗濕的臉令一旁兩個男人看得也很緊張,長著胡子的那個開口。“你不要緊吧?我是醫生,可以幫你看看。”他說著伸出手,直接碰觸方韻禾的額心——
“不要碰她!”
“嗣弈?你、你干么突然跑出來?”薛問樊一臉莫名其妙,一旁的大胡子男人亦然,只見這個小女人抱著嬰兒蹲坐在地,娃娃啼哭,她似是沒了感覺,只是一臉空茫地顫抖著,何嗣弈摘下頭套,喘著氣,剛直的臉上有些自責。
“她身體不舒服,我來照顧她!
“。课沂轻t生耶……”
他兀自上前,想了想,把那顆有些蠢笨的熊貓頭套戴回去,蹲下來!绊嵑?韻禾?沒事了……”
薛大少一頭霧水!八趺戳?”
沒人理他。方韻禾抬起頭,一雙因恐懼而泛著水意的眸子顫動著,知道他來了,她好安心,虛弱的臉上終于釋出笑意,把懷中的嬰兒交給他!拔摇
“韻禾?”
我不行了……
“咚”一聲,在何嗣弈接過孩子的同時,她昏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