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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準狼吞虎咽 第二章 作者:紀珞
    繁星,點點。

    東方結束一通電話,長腿跨過落地窗檻,來到房間前方的陽臺。

    他坐上陽臺側緣的水泥圍墻,背脊靠墻,一腿曲在墻上,一腿隨意垂放,英俊臉龐上的濃眉微蹙,放眼觀看遠處的海面,一邊回想方才那通電話的內容。

    那兩個小鬼……

    風平浪靜,兩三艘船只的燈光遠遠的像個小光點,在漆黑的海面上航行。

    他點了一支煙,打火機的火光照亮深邃面容的那一剎那,眼角余光瞥見一抹偷偷摸摸的身影。

    他抬眼,四目隔空交會,那抹身影僵硬地打住了躲藏的小動作。

    又是那個女人。

    沙莎莎。

    他其實早在踏入陽臺的那一刻,就知道她站在她家陽臺朝他這邊探頭探腦,他沒有拆穿她,打算等她自己識相停止偷窺。

    結果他佯裝不知,她反而正大光明盯著他猛瞧,直到他將目光移向她,才見她慌慌張張的就地找掩蔽,卻又自己發現根本無處躲藏,于是借故摸摸陽臺上的花花草草,然后朝他扯出笑容后才轉身離開。

    搬到這里的兩個月以來,他不時發現那女人朝他家偷窺的行徑。

    她有時候盯著他的房子純粹發愣,有時候兩瓣粉唇嘟嘟囔囔的,不知在喃念著什么,然后附上一記發狠痛咬敵人的表情作ENDING,他不用想也知道,那一定不是什么好話。

    他做過什么對不起她的事嗎?她對他好像很有意見。

    被偷窺的是他,不爽的應該也是他吧?

    可是當他們在門口巧遇時,理當對他“很有意見”的她,卻又會氣質優雅地含笑向他打招呼,看似毫無芥蒂,人前人后判若兩人的態度搞得他神經有些錯亂。

    “無聊!睎|方低咒一聲,一半是在譏諷她的矯柔造作,一半是在嘲笑自己干嘛無聊到去注意一個無聊的女人,眸光又移回海面。

    不過……她是該適可而止了。

    他回到房間,用手機撥了一通電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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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鈴——鈴——

    “喂?‘綠香屋’您好。”電話鈴響,正好經過話機旁的沙子接起電話。

    “看窗外。”聽筒中傳來不算陌生的低沉嗓音,言簡意賅地下了指令。

    她不及細想,依言朝桌幾旁的方窗望出去,就這么對上十公尺外隔壁鄰居的視線,他也站在窗戶邊,正在看她。

    是他打來的?

    沙子心口猛然一跳,雙手不知道該放哪里——

    ㄘㄟˊ,她又沒做壞事,干嘛心虛。

    做完心理建設,原本訝異的表情隨即換上無懈可擊的禮貌微笑,輕聲詢問。

    “請問有什么事嗎?”她猜不外乎點明天的午晚餐之類的。

    “你對我有興趣?”

    。繘]料到他問的是這個,她的笑容僵在臉上,差點被自己的口水嗆到。

    “咳咳……抱歉,你說什么?”她有沒有聽錯?

    “你是不是對我有興趣?”他耐著性子重復一遍。

    對他有興趣?

    莫名其妙!

    沙子心火一起,小手用力絞起電話線。

    他臭美咧!他以為世界上只有他一個男人呀,她才不會沒眼光到這種程度!

    她優雅地輕揚一笑!跋壬,你兩個月來只吃我煮的東西,我才想問你是不是對我有興趣哩!

    電話那頭有片刻的沉默。“方便。”他看著她回答。

    “什么?”

    “叫你店里的外送,沒有垃圾,也不用洗餐具。”

    沒錯,她都讓小雅或工讀生阿芳去隔壁拿回餐具,他根本不必處理任何廚余,也不必洗碗——

    等等!沙子皺眉,瞪著對面窗框里那道高大身影。

    “你連續兩個月叫‘綠香屋’的外送,就只是為了方便?”

    他沒答腔,不過她能清楚看見窗口內俊酷有型的墨黑濃眉斜挑,眼神像是在回答她——不然咧?

    不、然、咧?!

    “所以當我試著將主餐的配菜減少、或者故意不放蔬菜,你并不是遲鈍到沒發現,因此沒向我這個缺德的老板抗議,而是你根本就不在意作菜的人廚藝如何、里頭放了什么配菜醬料。你吃我煮的食物,純粹是為了方、便?”

    “我不介意!笔卟藢λ斑@種人”而言,一向是可有可無,當她以多一塊牛排或雞排代替蔬菜時,他還吃得比較過癮。

    “你不介意,我介意!”她惱火低吼。

    “我以為你吃不慣生菜,所以將生菜沙拉換成燙青蔬,又以為你覺得燙青蔬太清淡,所以把蔬菜炒過或烤過、甚至炸過,每天替你變換口味菜色,當季時蔬我哪一種沒試過,結果你每次還是剩一堆菜不吃?你知不知道臺風季節菜價漲得兇,你沒有健康概念就算了,錢多不代表可以隨便浪費食物!”

    她最痛恨浪費食物的人,農夫看老天爺的臉色下田有多辛苦,一場臺風或一波寒流就有可能把農夫整年辛勤工作的成果毀于一旦,他們知不知道?

    沙子說話的聲調爬高了好幾度,最后連咬牙的聲音都從齒縫迸出來了。

    東方看見對面的儷影頭頂冒出熊熊怒火,白皙小手幾乎要絞斷電話線,他懷疑自己現在如果站在她面前,她絕對會拿話筒直接敲死他。

    不過,他對她口中有如機關槍掃射的內容,感到有些詫異。

    她觀察他的……剩菜?她每天替他變換口味菜色?

    異樣的感覺在他心口悄悄滑過。

    “為什么?”他問。

    “什么為什么!”小臉上的笑容早就煙消云散了,說話的口氣也不會好到哪里去,沖得很。

    “我沒有要求你為我這么做。”

    她瞪著他!安粸槭裁,我是個廚師,有我的原則和尊嚴,我可以從剩菜剩飯得知客人對我的料理有什么想法,進而改進自己的廚藝?墒俏易隽诉@么多努力,還是不明白你的嘴、你的胃到底哪里有問題。這樣吧,你對我有什么不滿,直接說出來好了!”

    看著她氣到發紅卻意圖維持風度的小臉,東方有些失笑。

    這女人雖然做作了點,對工作倒是滿執著的。

    “我不喜歡蔬菜。”

    “總不會每一種蔬菜都不喜歡吧?”

    “是,每一種!

    “那我以后可以省掉你那份蔬菜?”

    “隨你!

    他無所謂的態度,讓沙子更加火大,腦中的理智“啪”地一聲繃斷。

    過分過分過分——

    氣質俏佳人搖身一變,變成一只噴火酷斯拉,霹里啪啦朝他怒罵。

    “去你的西巴爛理由!你對我的料理有意見就直說,用不著掰這種爛借口敷衍我!你又不是肉食性動物,世界上有哪個正常人對每一種蔬菜都反感,非洲難民連樹皮都沒得啃,你還挑成這樣,根本就是欠——餓——”呼!她從頭到尾把心里的不爽一口氣痛痛快快發泄出來后,才停下來喘息。

    然后,她看見那對深邃黑眸有一瞬的沉黯,變得比原本的黑色還要黑。

    當下她心頭被他眼底的深沉一震,總算意識到自己口無遮攔,臉上的窘色也一吋一吋飆高。

    他是花錢消費的顧客,高興倒掉整盤食物也是他家的事,她憑什么教訓人家,剛才那席話好像說得太過火了……

    沙莎莎,道歉呀!就算他說的是真的,就算她往后做不成他的生意,她都應該該為自己的沖動失言道歉吧……

    該死,她為什么說不出口!

    “我對你的料理沒有意見!

    聞言沙子有些錯愕。

    那男人的神色如常,低沉的語調沒變,剛才嚇人的表情也……不見了?

    是她看錯了嗎?他不生氣?

    “沙小姐,如果你對我的好奇僅止于此,你也已經弄清楚了,別再偷窺我!

    在一陣輕微的喘息聲中,他聽見她倒抽一口氣。

    “要是我再發現你偷窺,我就當你對我有興趣。正巧我目前沒有女人,不介意和你上床!彼陧氩[盯著她,嗓音低啞了些!澳阋脑,隨時都可以跟我說一聲,看是我過去,還是你過來!

    一時之間,沙子還反應不過來,兩人明明距離少說有十公尺,送入耳中的低語卻仿佛帶著灼熱的男性氣息,性感撩人地輕搔她的耳根,她的喉頭突然有些干澀,粉頰也越來越紅……

    他率先掛斷電話,還立在窗口看她,一臉似笑非笑,像是等著看她下一步有什么舉動。

    答、答、答……秒針不停前進。

    兩人一動也沒動,就這么對望了三十秒。

    她承認,偷窺隔壁是因為對他的房子有興趣,對他好奇也是真的,但她又不是因為對他有“性”趣才偷窺,他居然以為她想跟他上……上床?而他也“不介意”和她上床?

    可惡,去他的不介意!好像跟她上床有多委屈似的,他以為他條件多好?臭美臭美臭美臭美啦——

    沙子如夢初醒,丟開電話,以最快的速度沖到窗前拉上窗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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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天以后,一切依舊照常。

    他照常叫“綠香屋”的外送,她照常在他的餐點里放上一點青蔬。

    他照常會在盤中剩一些菜渣,她照常努力將蔬菜烹調得更美味。

    他照常過著除了夜間慢跑以外幾乎足不出戶的生活,她照常忍不住“欣賞”他家。

    上有政策,下有對策,被抓包后的沙子也懂得應變了,趁他出門跑步時才敢大剌剌將視線越過她的白籬笆、他的灰磚墻。

    她才不想被他誤會成欲求不滿的色女。

    她沙莎莎是“綠香屋”氣質優雅的老板娘,OK?

    “我又沒礙到他,看幾眼也不行,什么道理嘛……”沙子拎著囤積了一天的垃圾袋走向后院,在經過屋側的矮籬笆前,又多看了隔壁幾眼。

    他家的綠色草皮長高了,他似乎還沒有修剪過,看上去有點像片小草原,但兩個多月都過去了,整個院子里依然只有青草,看起來有些單調。

    如果屋前種幾株甜菊和天竹葵,圍墻邊種一排藍色羽葉薰衣草,窗框上擺幾盆百里香和薄荷,大門內側種些白色海芋,后院還可以辟個玫瑰花園,那就顯得有朝氣多了——

    “你找我?”

    呃!該死,他回來了。

    為什么這么剛好!

    沙子對身后傳來的低沉嗓音充耳不聞,挺直腰桿轉向另一邊,跨出步伐——

    “我現在有空。去你房間還是我家?”

    去……去死啦!欲跨出的步伐硬生生頓住,她回過身,滿臉笑容可掬。

    “抱歉,我沒空!

    “你不是在找我?”東方皮笑肉不笑,剛跑完十幾公里的他,臉不紅氣不喘,倒是汗水沿著剛毅的頰側滑落,渾身散發邪肆不羈的男性魅力。

    “你看錯了,我正要去倒垃圾。”她一臉無辜,把垃圾袋舉到兩人面前,手臂故意往前伸直,讓他聞“香”。

    “你趴在籬笆上踮腳往我家偷窺,我看到了!彼豢蜌獾刂敝付觥

    被人當場抓包,沙子不免尷尬心虛,但她選擇ㄍㄧㄥ住職業式的禮貌微笑,顧左右而言他。

    “不好意思,本店營業時間已過,你如果要在店內用餐,明天請早!

    “既然已經打烊,你應該有空‘做……愛做的事’!备叽蟮纳碥|俯近她,刻意把最后五個字的語氣放慢。

    她咬牙退了一步,不忘微笑解釋:“打烊后還是有很多雜事要忙,譬如掃地拖地呀、清潔店面之類的。”

    “不是有那個女孩在做?”

    沙子順著他的目光從窗戶望入店里,看見小雅正拿著拖把一邊拖地一邊唱歌,地拖到哪里,手中的抹布也擦到哪里,偶爾還會把拖把當麥克風,高唱幾句。

    漏氣。

    她繼續微笑補充:“不只是店面清潔,廚房里的鍋碗瓢盆也要刷洗,干凈整潔的廚具在餐廳內是‘絕對’必要的。”所以她很忙很忙很忙,懂了沒!

    “好,我等你洗完。要多久時間?”

    這男人挑逗她,居然還一臉八風吹不動的酷樣,當她是什么?!

    “我還要記帳、寫明天早上采買的菜單。”

    “一小時夠不夠?”

    沙子眼角開始抽搐,抓著塑膠袋口的手憤憤捏拳。

    精蟲沖腦的笨沙豬!滿腦子只有色情嗎?

    他是哪個星球來的,她在拒絕他,聽不懂是不是!

    真想一拳打爛他像是在看廉價應召女郎的該死表情!

    東方不著痕跡打量眼前笑臉迎人的女人。

    這女人的相貌只能算是中上程度的清秀,老愛藉微笑掩飾內心的想法,可是一對清湛有神的眉眼又會在無意間透露真實的情緒,心機單純,要看透她不難,他猜她現在一定在心里把他罵得狗血淋頭。

    還有,她好嬌小。

    個頭這么嬌小的女人,氣焰倒是不小,不知她的身高有沒有到他肩膀?

    東方忍不住又朝她跨近一步。

    發現他再度逼近,沙子防備地往后退了一大步,腳根無預警絆到矮籬笆下的檸檬草盆栽,整個人失去重心往后栽——

    “。 

    在她發出驚呼的下一秒鐘,眼明手快的東方長臂一撈,將她拉入自己懷里,阻止了一場“人草悲劇”。

    沒錯,要是他見“摔”不救,那幾盆植物可能就會被她的屁股毀于一夕,而她嬌嫩的肌膚則是會多幾處足以讓她痛好幾天的瘀青。

    “呼……謝謝!鄙匙有奶话,空著的那只手自然而然緊緊勾住他肩頸,好讓自己在他懷中站穩——不對,是這個討厭鬼害她差點跌倒,她干嘛反過來跟他道謝?

    她牙一咬,從那堵寬闊的黑色胸膛前抬起臉,猛地對上一雙深不見底的黑眸,那對深幽得有如黑夜荒原的眼瞳,正一瞬也不瞬地凝視著她。

    天,好深邃的眼睛……

    第一次這么近看他的眼,她怔忡凝望,一時忘了滿腹的惱怒。

    東方的雙掌感受著她腰間的柔軟曲線,和她如此靠近,讓他清楚嗅到一股來自于她的清新。

    她身上有股淡淡的花草味道,讓他覺得平靜的味道……

    他不自覺俯下頭,在鼻尖碰到她之前,發現她的明眸微微瞠大,他停住了自己的動作,若有所思地看著她。

    最后,他仍是稍微使勁提高她的腰,低頭吮住她錯愕的小嘴,讓四片唇瓣之間不留一絲空隙。

    她的雙眼瞪得更大了。

    濃烈的男性氣息混合著煙草味道突然襲來,沙子聽見自己每分鐘直沖一百八十下的心跳,撲通撲通地和某道也是撲通撲通的聲音相互呼應。

    那是……他的心跳?

    被偷去一吻的她,心中警鈴這才大作,不但意識到兩人接吻的事實,也察覺到自己幾乎整個人貼在他身上,胸脯隔著彼此薄薄的衣料、密密實實地擠壓在他堅實的胸膛上,他稍微移動摩擦,就有感覺傳來……

    立即地,她紅著臉掙開他,往旁邊跳開,與他保持安全距離。

    看著從懷中脫逃的她,東方先是有半瞬的不悅,而后想起了什么,于是甩去心中的不快。

    “你忙的話,這次不打擾你。下次,就不只這樣了!彼谅暤驼Z。

    即便沙子的腦袋還有點昏沉,也被他這句“自作主張”的結論給徹底潑醒了。

    差勁!

    “麻煩請你聽清楚,我對你才沒——”她還沒說完就被他打斷。

    “下次,就不只這樣!彼麖褪鲆槐,還補充道:“決定權在你!

    他說完便酷酷轉身離開她的店。

    留在原地的沙子,不甘心地朝他的身影憤慨揮拳。

    該死的自大狂、臭沙豬!

    東方開門進入屋內之前,轉頭看往沙莎莎的方向,就見她迅速別開視線,匆匆跑向后院倒垃圾去了。

    他嘴角微揚,入屋,關上門。

    或許這次可以讓那女人不再有事沒事就偷窺他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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