倪大維拿五千元給我的時候說他會等我。
等多久呢?
真的要他等上五年嗎?
我如何有信心去相信倪大維?他從來沒吃過一丁點的苦。他是那種天生好命的人,一路念進很好的設計學校;不想以其所學走上設計的路線,隨性地開了間咖啡屋,竟也生意興隆得很。
有些人做什么都會成功,這些人當然也就自信他們能掌控一切。
包括他們的愛情。
他說過想把咖啡廳收起來,到歐洲去研習兼旅游個半年。他是那樣地隨心所欲,我怎能要求他為一個家庭定下來,全心付出呢?媽媽,你能想像我拿著計算機跟他在后面叨念他少賺多少錢的嘮叨模樣嗎?
他該找一個和他一樣浪跡天涯的女子,兩個人可以隨性地拾起包包,一塊去玩耍。然而我不行,我記掛的事情永遠太多、太雜,我放不下。
“銳利的言辭、防衛的晚娘面孔都只是一種假象罷了!睅追昼娗埃陔娫捴羞@樣告訴過我。
他愈來愈了解我了,而我——
卻愈來愈不懂我自己了!
黎曉寧沒用那種眼神看過他,那種深情款款、漾滿了無限愛意的眼神。
“汪汪”是一條狗,他是一個人。
黎曉寧愛這只狗,比愛他這個人還多十倍。倪大維搖搖頭,大嘆時不我予。
“汪汪,我來了!崩钑詫幋蠼幸宦,立刻撲向哈士奇犬。
汪汪驚恐地后退兩步,大有包袱一收、逃難去也的苦難表情。
冬天已過,這個女人不會還想吃……汪汪瞪著女人討好的收買姿態,瞧著她手中變出一塊看似清脆爽口的點心。
它抬眼看了一下主人,但見主人微笑相向之后,它搖了藥尾巴,不怕生地吃掉了黎曉寧手上的東西。
“我就知道帶這種餅干來一定有效!小時候,我們鄰居家的狗就愛吃這玩意!”她興奮地大叫著。
一人一狗在草地上打滾了起來。
倪大維才出聲想阻止黎曉寧的舉動,她的全身已經沾滿了草屑,抱著汪汪的脖子哈哈大笑。
她起身和汪汪玩起了追逐游戲,從倪大維眼里看來,實在是看不出她快樂些,還是汪汪高興一點。
汪汪的尾巴搖得快斷掉了,而黎曉寧的嘴巴則笑到快裂了。
她跑啊跑地,沒注意到地上的一記凹陷,撲地跌了一跤,左臉頰及鼻梁上頭都黏滿了泥土與草屑。
“你不要緊吧?”倪大維很快地拉起了她。
“不要緊。”黎曉寧拍了拍身上的泥土,順手在“他的”牛仔褲上抹下了土色的痕跡。
沒辦法,誰要她今天穿米色的褲子,大胡子穿了深藍色的牛仔褲呢。黎曉寧故意裝出一副無辜的微笑,卻還是被他捏了下臉頰。
倪大維嘆了口氣,帶著寵愛的表情把她臉上的頭發撥整齊。弄干凈她手上的草屑,他帶著她往室內走去。
“你干么破壞我們的好事?”黎曉寧甩開他又朝汪汪走去。
“是它破壞我們的好事吧。”倪大維手臂一伸摟住她的腰,把她一寸寸地拉回他的地盤。
“瞧!汪汪笑得多可愛。∷拿l長得好光亮哦!”她對著汪汪微笑。
“我的也不賴!蹦叽缶S捉起她的手摸向他得意的美髯。
“騷包!人家是天生的,你是故意留的,F在流行自然美!”她扯下他一根胡子,看著倪大維咧開嘴慘聲大叫。
倪大維捏了下她沒幾兩肉的屁股,兇惡地說:“自然美!把胡子修掉才是不自然的,我就是順其自然任其生長,你卻認為汪汪比我美!”
“不要亂捏人家的屁股!彼狡鹚牡撋街,卻沒有抗議他把她圈回她的懷里。
“我只捏你的!蹦叽缶S無辜地眨了下眼。
黎曉寧懶洋洋地靠著他,聽著他規律的呼吸聲、聞著他有些咖啡香味的氣息,她主動地拉住他的手環著她的腰。
“我滿喜歡這種感覺的,平靜、幸!彼p聲地說:“以前我最不喜歡黃昏,因為那代表我一定得回家——別的小朋友會有媽媽來喊他們回家吃飯,我則不一樣,回到家里反正一樣沒溫暖,有時還要挨點罵、捱點揍,在外頭至少可以混些吃的喝的——”
倪大維動了下唇,注視著她寧靜的神色。這是她首次主動提到自己的背景,而她的童年并不快樂。
“你是個怎么樣的小女孩?”他的手掌包裹住她的十指,心疼她的瘦弱。
只要她肯說出她的過往,他就有信心解決她在兩人之間所筑起的那道心墻。
“瘦瘦黑黑的,不像別的小女孩臉頰軟軟的很好捏,我渾身上下挑不出幾兩肉來!彼钗艘豢诎淼目諝猓届o的語氣像在談論別人的事一般。“不過,我很會看人家臉色,國小還沒畢業,我就決定供奉‘識時務者為俊杰’為我的座右銘。你不會知道有多少大個子想扁我!”
倪大維收緊了手掌,幾乎將她嵌入他的身體。她平靜的面容中已找不到痛苦的痕跡,然而這樣的平靜卻更讓人心疼。
終于知道為何在初識之時,她會恐懼于他的怒目相向了。當時他高大的身量,對她而言是充滿威脅的吧。
倪大維掬起她的臉龐,低下頭親吻了她,輕柔而充滿了疼惜。沒有激情的纏綿,有的只是撫慰的輕觸;沒有火熱的肌膚相觸,有的只是彼此溫柔的依偎。
親吻,原來可以讓人感到如此平靜!黎曉寧緊摟著他的脖子,感覺身體猶如被一道溫暖的海洋所包容、吸收。
在她的頰邊印下最后一記親吻,倪大維將她輕轉過身正面擁抱著她,像父親抱著他親愛的小女兒一般。
“你不用同情我!崩钑詫幪痤^,望入他深邃的目光。
“我不同情你,我只是難過,難過我沒能在那時候遇到你。”
“你那時候遇到我能做什么?”她彈彈他的下顎,戲謔地說。
“起碼可以把你帶回我家吃飯,把你養胖一點!蹦叽缶S拉開她的臉頰,讓她的臉頰豐腴些。
“會痛啦!”她輕咬了他一口,以示薄懲。
“好了,我們進去屋子里。”差點忘了今天拐她回家的目的。
“汪汪來,我們進屋子里去。”黎曉寧興奮地朝狗招招手。
“汪汪,回到你的房子里面!蹦叽缶S揮揮手把汪汪揮回它的窩。
哈士奇犬垂頭喪氣嗚咽了兩聲,留戀地搖著尾巴。
“為什么汪汪不能進來?”汪汪的戰友發出不平之鳴。
“平?梢,今天不行!
“為什么不行,你怕我帶著它大鬧你們家三千回合嗎?你今天不讓它進去,我也不進去。你自己說要帶我來看它,‘順便’參觀你的家。不然,我吃飽撐著來你家干么?”言下之意,人不如狗。
“屋子里面有人,我不能讓汪汪進去!蹦叽缶S為難地搖搖頭。
“屋子里面有人!”黎曉寧驚訝地大叫:“你有其他客人啊,那你干么叫我來?你要我進去表演脫口秀!”
她轉身就想走。
“他們等著見你已經很久了,你總不能讓他們失望吧!彼f。
“你該保護是想告訴我,你爸媽現在正在屋子里面吧?!”黎曉寧的好心情完全消逝無蹤。
她磨了磨牙,面有怨意地瞪著他一臉無辜的微笑。
他居然以看狗為幌子,行詐騙之實!他明知道她還沒有心理準備見她的父母!
“我爸媽前幾天就跟我一起回國了,他們老催著我結婚,現在知道我有女朋友,當然會想見一見你,我總不能老瞞著他們說你有事吧!
“不!要!”鏗鏘有力。
“都來了,你還害什么羞?胡鬧什么呢?進來吧!彼苯永∷氖志屯葑永镒。
黎曉寧這下可火了,明明是他騙她來的,還敢說她胡鬧!
她站穩馬步,全力和倪大維在門口拔起河來。她咬著牙關、昂著下巴,使盡全力不讓自己誤入敵區。然則,當她的下巴一往上抬時,她的眼睛卻看清楚了這棟房子的全貌——
美式的木屋建筑,門廳下甚至還有一個秋千,就連她剛才打滾的草地都是人工植上的特細特軟朝鮮草。剛才做他的車上來這里時,要不是她興奮著即將要看到狗,早該想起這一帶全是高級住宅區。
他們兩人的環境真的差了十萬八千里!
“放手,不然我翻臉!”黎曉寧惡狠狠地白了他一眼,扯回自己有些紅腫的手。
她一屁股坐在門口,一邊揉著自己的手臂,一邊質問他:“大胡子,你很有錢,對不對?”
“很有錢?不至于吧!薄芭诵暮5揍槨边@句話真是千古佳句。她的情緒怎么轉換得如此快速?
倪大維摸著下巴,猜測著她可能會有的想法。
“起碼不愁吃穿,可能在二十出頭的時候,就已經有車子、房子了,對吧?”她譏諷地說。
倪大維一糾眉,云淡風輕地問了一句:“這和你現在進屋子見我爸媽,有什么關系嗎?”挑明了說話,省得浪費時間。
“關系可大了!崩钑詫幭肫鹜陼r鄰居家的哈士奇犬和那一家的勢力眼!澳阒恢朗裁唇胸毟徊罹?”
黎曉寧又開始不平衡起來。她已經快三十歲了,卻沒能掙個房子什么的,他卻輕輕松松地擁有了一切。
“別拉開話題,貧富差距和我們現在的情況有什么關系?”倪大維用力地扳住她的肩膀,兩道劍眉一聳,狀似即將爆發熔漿的蠢動火山。
他氣死了她老是閃閃躲躲的。
“那我們談談門當戶對好了!彼鲱^冷哼著。
“你一個年輕人,學人家談什么門當戶對的老式觀念?我喜歡的是你這個人,不是你的家庭環境。”
倪大維拉下她倔強的小臉,卻被她不客氣地推開他在一臂之外。
倪大維交叉著雙臂,臉上的肌肉忿怒地扭曲著,一臉張狂的胡須加深了暴怒的感覺。他瞪了她一眼,干脆背對著她,以免他看到她不受教的臉,想一拳捶死他自己!
認識她這么久,卻得不到她半分信任,足見他做人完全失。
“喂!崩钑詫庉p喚了一聲。他的背影讓她覺得有點——內疚。
他不說話,兀自看著遠方。
“人是在家庭中成長的,和家庭環境當然脫不了關系!崩钑詫幱幸幌聸]一下地扯扯他的衣角!按蠛,你有沒有在聽我說話?”
“今天天氣不錯。”他顧左右而言它,徹底忽略她的談話。
黎曉寧的手用力地擰了下他結實的腰,只聽得他悶哼一聲,卻依然不動如山地背對著她。
大胡子真的生氣了!她扁了下嘴,小手悄悄地攀上他的腰,揉了揉那處經常被她凌虐的地方。
被拒絕真的是件讓人郁悶的事,她開始佩服起大胡子這一段時間追她的耐心了。她常無理取鬧她知道,尤其是在她感到不安全時,無理取鬧的情況更是離譜。
他怎能一聲不吭地全忍下來呢?
黎曉寧揉著揉著,沉思的臉頰就悄悄地貼上他的寬背。
“我該拿你怎么辦?”
自他的背部傳出低沉的鳴動聲,她的雙臂則牢牢地圈住他的腰。
她以蚊子的音量發出一種嗡嗡的聲音:“我從沒跟誰說過我的生長背景,即使我和你的關系早已跨過了朋友的那一道關卡!彼阆碌募t色球鞋無意識地踢撥著泥土。
“告訴我。”他的大掌覆上她的小手。
“你為什么這么急?你說過要等我五年的!彼诡^喪氣地靠在他的背上,像只爭輸地盤的喪家犬。
“等待需要有理由。我愿意等,但至少得讓我等得心甘情愿!彼届o地說。
“如果沒有理由,你就不愿意等待了嗎?”
倪大維倏然回過身,捧住她來不及收回矛盾表情的臉蛋。他溫柔地注視著她,看入她彷徨、無助的心。
“喜歡你就是我等待的理由。我一直在等,等你說出你的心事、你的困難。你憑良心說,我等你打開那個心結等得不夠久嗎?”
“我……”黎曉寧動搖了。事實上,她這些日子的口風的確松動了,自從知道他愿意等她五年后,她的防備就不再是滴水不漏的。
“你知不知道你固執得近乎可笑?”倪大維敲敲她的腦袋,嘆了口氣:“這里頭是裝了水泥嗎?怎么這么不知變通呢?我警告你,你再不說清楚的話,我就讓征信社去調查你!”
“請征信社還不如把錢交給我!彼樦氖謩,靠到了他的身上,手指頭在他胸口胡亂比劃著!拔铱梢愿嬖V你關于我的家庭,但是你得保證你一定不插手!
“說吧!彼膿嶂谋,明白她忐忑的心情。
“從我有記憶以來,我爸爸就沒有一天離開過賭博和喝酒。一直到三年前,他酒精中毒住進醫院,腦部衰竭從此昏迷不醒,他才算真正地戒賭、戒酒。”
黎曉寧苦笑了兩聲,把臉更埋往他的胸膛里。
“說真的,要不是我長得貌不驚人、外加長期離家在外,我可能早被賣去酒廊陪酒了!
“為了他的醫藥費或者是賭債,所以你才這么拼命地工作?”這瘦癯的肩膀背負了多少的辛苦?
黎曉寧悶悶地哼了一聲,感覺到他的手勁幾乎將她揉入他的身體之中。他的激動反映在她耳下澎湃的心跳聲中。
“還欠多少?”他問。
“還有五、六十萬吧。欠的都是些老實親戚的,能不還嗎?”她乍然抬起頭來,看著他一臉的認真。“我說過,你不許插手的,那是我的家務事!
“欠我錢總比欠別人錢好!蹦叽缶S努力地說服她。“我沒有說你可以不用還,你還是要還錢,只是債主縮減為我一個!
她平日確實愛錢如命,然而自尊卻也特別強烈。他若真擅自幫她還了那筆錢,她肯定會氣得再也不和他說話。
“是嗎?這么簡單的問題,還要你告訴我嗎?我就是不想靠別人,所以才什么都不說的!”她倔強地抿緊了嘴唇,忿忿地與他相望。
“你要我等五年,就是因為你不想我拿錢幫你還債?”他猜測地問,臉上的表情有著撥開云霧見日開的開朗,他眉也不蹙了、眼睛也亮了。
黎曉寧點點頭,卻被倪大維啪地打了下頭。
“你干么!”她回打了他的頭一下。
“我問你,如果我今天欠了五十萬,你會不會幫我還?”他單刀直入地問。
“不會!
黎曉寧回答得極為干脆,換來他一臉失望與錯愕。
“你那臺騷包跑車就不止五十萬了,你哪會欠五十萬,你缺的可能是五千萬!五千萬,我又幫不了你。”她嚷嚷了幾聲,白了他一眼。
倪大維揉揉她的頭發,玩笑地嚙咬她的耳垂。
“傻女人,錢不是什么大問題。我不介意一輩子當你的債主。你什么時候嫁給我?我爸媽希望我早點結婚。”
黎曉寧瞪著他,這個自以為是的笨男人!
他們兩個人的價值觀根本就是南轅北轍。
錢多就很了不起嗎?他不能正視她努力攢錢的動機底下,是一種攢足自信的表現嗎?她一無是處,沒有支持她的雙親、沒有良好的背景,她凡事只能靠自己。
而他,輕易地就否決了她的這些努力。
他們真的不適合!她知道,真的知道,早就知道?墒,她的心怎么會那么痛呢?離開他的這個念頭,讓她好難受……
黎曉寧深吸了口氣,勉強自己擠好粗一個微笑。
“沒想到第一次看到汪汪,也是最后一次看到汪汪了!
“你是什么意思!彼┳×怂械谋砬椋曇衾淠。
“我們之間就到此為止吧!彼χ北臣购退3种嚯x。
“你又在鬧什么脾氣?你根本是在無理取鬧!”倪大維大吼,惱火的黑瞳直逼到她眼前。她的百變情緒反覆得讓他抓狂!
“我哪是鬧脾氣,我這是識大體。既然你的父母希望你早點結婚,那么要你等我五年,確實是有些強人所難了!崩钑詫幑首鬏p松地聳聳肩,把有些發抖的手插在褲子口袋里,看似一派的不在乎!捌胀ㄅ笥褢摏]必要見你的父母吧,沒必要造成他們的誤解嘛。我看我還是先走一步好了!
她再不趕快走,她也會開始覺得自己是在無理取鬧。
“普通個鬼!”倪大維捉住她的肩膀,用力的程度幾乎將她的骨頭捏碎。
“我現在只把你當成一個普通的朋友!彼髲姷夭缓耙宦曁。
倪大維放在她肩上的手,轉而捏住她的臉頰兩側。
“你只想著你自己,你想過我嗎?你這樣對我并不公平!”
“這世上本來就沒有什么公平的事!彼]上眼,硬是不看他。
兩人僵持之時,屋子的大門突然打開,一名梳著髻、佩帶一串珍珠首飾的高雅婦人從屋內走出來。
“大維,怎么不請人家進來坐呢?”吳月瑜問道,好奇地看著他們。
“媽。”倪大維喊了一聲,并沒松開他的手勁。
“伯母好!崩钑詫帉δ邒寢尵狭藗躬,身上干涸的泥土掉了兩片在花梨木的門廊上。
“這位小姐怎么稱呼?”吳月瑜禮貌地問道,端秀的眼中帶著幾分打量的意味。
“伯母,我是黎曉寧。你別誤會,我不是他女朋友啦!”她故意粗魯地仰頭大笑三聲:“大維和我是哥兒們啦,我今天是來找汪汪玩的。”
吳月瑜明顯地松懈了臉部的表情,她拉拉兒子的手說道:“怎么不請黎小姐進來家里坐呢?”
黎曉寧抿著嘴苦笑著。她看得出伯母松了一口氣的表情,她畢竟是太平凡了,平凡得登不上臺面。
她早就知道倪大維的家庭不會想要有她這種穿著襤褸的媳婦。
倪大維如巨石般的佇在原地,一語未發,發怒的眼神逼視著黎曉寧。
“大維?”吳月瑜又催促了兒子一聲。
“伯母,他今天心情似乎不大好,我想我還是不要招惹他好了。”黎曉寧打著哈哈,輕快的聲調下,有著想痛哭一場的激動。
“你敢跨出這里一步試試看!”倪大維冷冷地丟下一句話。
“大維,怎么可以這樣對朋友說話?”吳月瑜對兒子搖搖頭。
“沒關系啦,我知道他現在火氣很大。”黎曉寧勉強地扯了下嘴角,劇烈的心痛正壓迫著她的胸口,她不想在他們母子面前失態。“我先走了,再見!
“站住。”倪大維低喝了聲,對著她的背影說道:“我對你很失望,你是個只會逃避的懦夫!”
“很高興你終于發現了事實的真相。祝福你早日找到你的勇士!崩钑詫庮^也不回地揮揮手,再不敢在有他的空氣里多待上一分鐘。
對他的愛,她的防御力很薄弱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