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是由于尷尬,二則因為心虛。油光光的圓桌上,大家都敞亮地坐著,一有什么細小舉動,避都避不過,出了丑也只得悶聲不響地坐到底,只因心上太著力,反倒連自己見了些什么吃了些什么都忘了。一夜過去,唯記得凌熙然與蘇莉莉緊貼著的臂膊,以及常振霆望向自己的灼灼的眸。
也不知是否因為緊張過度,第二天竟沒能如常早起。直到子儀醒覺,大喝一聲:“大哥,遲了!”這一睜眼,已過了鐘點。連忙起身,向子儀子珍他們交代兩句,匆匆跑下樓去。
電車正駛過弄堂口,子顏跟在車后喊了幾聲,司機仍默知默覺,眼見它開遠了,不由得心中懊惱,惟恐誤了片場開工的時辰。
卻聞有人高聲喚道:“沈先生!沈先生!”
起初還沒料到是在叫自己,只覺得那聲音仿佛是在哪里聽過的,隔著馬路一瞧,有個戴藍色鴨舌帽的年輕人正朝這邊奔來——那不是常五爺的司機小李么!
子顏愣。骸澳阏椅矣惺?”
“沈先生,我是來接您去片場的!毙±钪钢T隈R路對過的轎車恭敬道。
子顏驚道:“你……你來接我?!”
小李答:“這是五爺親口吩咐的,我只是照他的意思辦事!
五爺!子顏呆立著,一想起凌熙然對他的評語,只覺駭然——畢竟是傳聞中為走私大煙而爭搶地盤槍殺兄弟的流氓大亨!又想,他們也不過一面之緣,何必要給他這種好處?
于是婉拒道:“多謝五爺關照。你還是回公館去罷,不定五爺自己要用車的!
小李笑道:“上頭說了,往后這部車子的調遣皆聽先生的意思,五爺那邊嘛,自是另有安排的!辈坏茸宇佀记跋牒,他一邊說著,一邊已快步上前開了車門,一躬身,道:“沈先生,請吧!誤什么也不能誤了拍戲!”
子顏絞著雙手看他,把臉都漲紅了:“那……那就麻煩你了!鄙狭塑囉盅a充道,“我就乘這一次,待到了片場……你……你就回去吧。”
小李點點頭,發動了車子。
子顏心中驚怕,自是一路無語。這倒也好,車子開得又快又穩,子顏未覺一絲不適,已到達了目的地。等車一停,便忙不迭地跳下來,隔著車窗朝小李揮了揮手道:“再會,再會。”
真是言不由衷。
小李笑笑,并不應聲,徑自將車子倒出了片場大院。
子顏回過身,做賊似的朝里一瞧,見眾人都圍坐在一旁商量著什么,沒人談笑,也沒人望野眼,氣氛很是異樣。才剛放下的心,這一刻,不覺又是一緊。腳就踩在門檻上,卻猶疑著不敢進去:“對不起……我遲到了嗎?”
眾人抬起眼來,皆是灰蒙蒙的神色,有人重重地嘆了口氣:“你還不知道么?”
“怎么了?”子顏走進門來,聲音微顫,似是預感到有大事發生。
凌熙然正蹲在一邊擺弄機器,此時從鏡頭后探出了半張臉:“北平淪陷了!
“!”子顏一怔,“什么時候的事?”
凌熙然直起身來:“昨晚!
——竟就在昨晚!昨晚衣香鬢影,昨晚炮火連天。
子顏忽覺寒意襲來,抬頭望住凌熙然的眼睛:“怎么辦?會打過來嗎?”
凌熙然聳聳肩:“別擔心,上海洋人多租界多,安全得很!”
眾人暗暗想了一陣,也都覺得凌熙然說得有道理:“對嘛對嘛,再說北平離我們多遠?總有個十萬八千里吧!”
“胡說八道!”大家都笑出聲來,緊繃的神經松了一線。
卻聽人群中有人聊著聊著,生生地丟出一句來:“可那小日本都沖進天津城了!你們說天津的洋人多不多?租界大不大?”
眾人聽聞,皆訕訕地收了笑意,愈發顯得頹然了。
人心一淡散,拍攝進度亦跟著緩了下來。
一段沒有臺詞的過場戲重拍了十幾條,竟依舊沒有過關。凌熙然皺起眉頭訓斥著幾個跑龍套的演員:“我都說幾遍了,眼睛千萬別瞄鏡頭!這又不是照相片!難不成你們是第一天拍戲的嗎?”
他們諾諾應道:“對不起,凌導演。我們下次一定改!”
凌熙然怒道:“還有下次?再有下次,你們就立馬給我……”
他還想說什么,卻被蘇莉莉搶過了話頭:“呦,凌導!生這么大火氣做甚?外頭太陽辣花花,你非還要添柴加油,這叫我們怎么活!”秀目順勢掃過凌熙然的眉眼,隱隱透出幾分嬌俏的笑意來。
凌熙然摸摸額頭,回以笑容:“莉莉,你!”——其間的柔情蜜意,旁人自是一目了然。
子顏垂下臉去擦了幾滴汗,開口道:“不如再來一次吧!闭f著,兀自在鏡頭前立定了,灰白的臉孔,失神的眸子。他又成了方莫華。
燈光昏黃,人影婆娑。
幽暗狹窄的過道里,蓮兒撞見他在向人乞憐借錢,不發一言,轉身離開;他發現她,慌忙追趕,腳步急促。忽然,他想到了什么,嘴角抽動著,步子停了。他們的距離越來越遠。終于,蓮兒的藍布旗袍悠悠地飄出了鏡頭——
行人推搡著擦身而過,他微微側過臉來,怔怔的眸子里暗藏著淚影。
凌熙然大喊一聲:“好,停!”上前摟住了蘇莉莉的肩:“太棒了!”
“呸,我不就是個背影嗎?有什么棒的!”蘇莉莉斜睨他。
“哦,莉莉,你擁有完美的肢體語言,連背影都有著豐富的表情!”他贊道。
蘇莉莉扮了個嘔吐的鬼臉,指指身后:“別夸了,高手在后頭呢!”
凌熙然點頭:“子顏那小子確實是不錯啊……”正想叫他過來,卻見他頰上掛著淚,仍呆立在原地!拔,大明星,快跳出來吧!”凌熙然伸手在他眼前亂晃。
子顏猛地回過神,見眼前人是他,臉一紅:“不好意思,我正在想劇情!
“想到哪兒了?莫不是在想你輸光了錢被人痛打一頓的那場吧?”凌熙然笑問道。
子顏朝蘇莉莉看了一眼,搖搖頭道:“我在想方莫華為什么要停步。他怎么舍得讓她走?”
“他有他自己的尊嚴。子顏,你該知道,有的時候,愛情與尊嚴無法共存。對于他來說,最后的一絲自尊亦在蓮兒轉身那一刻消逝待盡了!彼f,“他不是無心追趕,而是無力追趕!
子顏吐出一口氣:“唉,多么殘忍的故事!”
凌熙然拍拍他的肩頭:“別想太多!
子顏點點頭,揉了揉潤濕的雙眼,輕輕笑道:“我把你說的那種無力感演出來了嗎?”
凌熙然把手按在胸前,正色道:“演得入心入髓!
“真的?”子顏興奮起來。
“當然。莉莉那大嘴巴已將你的優異表現原原本本告訴了老板,還慫恿他與你多簽幾部片子呢!”他笑道,“老板也已放下話來,不但要給你加人工,等片子上映后,還有分紅的!
子顏眼睛一亮:“你是說,我能賺很多錢了嗎?有了錢,我就能送媽去正規醫院看病,也能供子珍讀書了!說不定……說不定還有余款租間大一點的屋子,我再給子儀買個寫字臺……”
凌熙然哈哈笑:“租?恐怕到時你連買下都嫌便宜罷!”
世上竟有什么東西是便宜的?子顏想都不敢想。
不過這憋懨懨的半日過去,終于有一件值得期望和歡喜的事情了。
中午時分,蘇莉莉嚷嚷著自己中了暑,避進化妝室歇著去了。
凌熙然只好臨時抽調出子顏一個人的戲,先拍。這一幕在劇本上是這么寫的:“春日,方莫華在公園里嘆懷情人”。
在盛夏時節拍攝春天的景倒也不算麻煩。只要由燈光師往攝影棚里引入些天然日光,再通過光板把綠色布景打得豁亮,襯著鏡頭前的幾枝道具桃枝,滿目是暈紅滴翠的繽紛。
他則需要在這背景前表演:他在想她。
之前凌熙然已對他作了指導。想念的演繹方式不過兩種,一是虛化,二是具體化。前者較含糊但易演,后者則要難得多。
子顏問他想見到哪種。
他答道:“你選擇適合自己的表演方式吧!
“開麥拉”喊過是數秒空鏡,接著,子顏緩緩步入了鏡頭,攝影機跟著他的側影往前推。鏡頭里,他憂郁的目光掠過滿樹的桃花,唇角竟微微上揚,他想起了她的美麗和他們艷若桃紅般的從前。可待垂下眼簾,念到她決絕的背影,頓覺心痛難耐——一半是對她的思念,一半是對自己的悔恨。
倏忽間,那眸子已然灰了。
待停了機,攝影棚內仍然鴉雀無聲,眾人皆被他富有層次感的表演所折服,半晌才醒轉過來,紛紛叫好。
常振霆大約就是這個時候到的。
著淺色單衣,執一柄折扇,閑淡地站在末排,悄無聲息。直到有工作人員瞧見,驚異道:“啊,那人是——”
子顏聞言去看——那不是五爺是誰?
他的氣勢就斂在眼角眉梢,舉手投足間不必費心張揚,已讓眾人動容。
凌熙然從攝影機后直起身來,笑道:“五爺大駕光臨,有何貴干?”
常振霆捻著折扇,輕輕搖:“找人。”
“哦?”凌熙然冷冷一笑,“她在里頭休息呢!
常振霆抬手用扇尖朝里一點:“不就在那兒嗎?”
凌熙然順勢望去,愣。骸澳阏宜?”
常振霆笑笑:“我找他。”
——他要找的是沈子顏。
子顏就站在光板前,望一眼他那鑲著銀邊的扇尖,心里瑟瑟地抖:找我做什么?莫非他已查到昨晚進他書房的就是自己?再一轉念想起早晨派小李來接他的事兒,心中愈發惶惑不安起來。
“沈先生,請近幾步說話!背U聆_口,語氣卻是不容置否的。
子顏只得趨前幾步。
常振霆望著他道:“向凌導演請半天假可好?”
子顏一驚,連忙側過臉來向凌熙然求救:“我……我……”
怎知凌熙然竟說道:“你已把今天所有的戲份都拍完了,既然五爺有事找你,你就去吧!
子顏聽聞,難免有些怨懣,低下頭來,不再出聲。
常振霆含笑頷首道:“謝謝。別忘了替我向莉莉問好!
凌熙然眼皮一跳,答道:“我會的!毙闹胁孪胫鍫數暮J里賣的究竟是什么藥,不敢有絲毫懈怠。
艷陽下,暗紅的江水翻出了滾滾浪潮,在遠處天邊凝起淡薄的煙云。站在堤岸上,只覺得水面上的風揉著溫熱的濕氣,撲撲地拍打著面孔。
常振霆側首看他:“知道我為何找你?”
子顏迷惘地搖搖頭。
常振霆微笑著為他撥開幾縷擋在額前的發絲:“那你知道我是誰嗎?”
子顏囁嚅道:“你是常五爺啊。”
常振霆緩緩地把手移到他的頸后,感覺到了他的戰栗:“你怕我嗎?”
子顏縮縮脖子,躲開了他的手:“你是大人物,我當然怕。”
常振霆收回空置的手,忍不住笑出聲來:“我還以為我們已是朋友了!
“不敢不敢!弊宇佭呎f邊往后退了幾步,將身子緊貼在鑄鐵圍欄上。
“再退就要掉進黃浦江里去了。”常振霆笑道。眼見子顏不好意思地轉過身去,又問:“當我的朋友可以得到許多好處,你愿不愿意?”
子顏不解:“朋友怎可以用好處衡量?”
常振霆上前,站到他身邊:“朋友總是互惠的!
“互惠?”子顏沉吟半晌,仍舊不解,“什么意思?”
常振霆把雙手撐到圍欄上,眼中溢出幾絲戲謔的神采:“你真的不懂?別告訴我你還是張白紙!”
子顏心頭一震——原來!
身在演藝圈,難免對其間紛繁雜亂的桃色消息有所耳聞:什么年輕女星被大亨追求啦,又有人為情人爭風吃醋打官司啦,還有誰誰也成了金絲雀啦……傳聞是不少的,只是沒想到會輪到自己頭上。
——于是慌忙回道:“五爺,我……我只求好好拍電影,其他的……我不愿多想!”
常振霆凝神看他:“真的沒有回旋余地么?”
子顏用力點頭,結結巴巴道:“真……真的……我……不愿的!”
常振霆輕笑一聲:“別緊張。你是莉莉的朋友,我自是不會給你為難的。”又道:“那,你可以走了!
子顏連忙道謝離開,可才轉身走了幾步,已見小李開車跟了上來。
“沈先生,我來接您!”他開了車窗喊道。
“早上不是已說好了,我不會再搭五爺的車了!弊宇伡钡。
小李答道:“可五爺說了,這車子已是您的了——他送出去的禮物是不會再收回的。”
子顏吃了一驚,回首望向方才常振霆站立的風口處,已不見人了……空余浩浩然蕩蕩然的滔滔江水,奔流向東。
又過幾日,子顏新加的人工發放了下來。約莫一估,竟遠遠超過他先前想象的種種花銷。
子顏高興的不知如何是好,回去與弟妹商量了一下,也都同意先找房子搬家。此后子顏便在各處的房源廣告上存了一份心,但卻總也尋不著合適的,蘇莉莉瞧在眼里,仗著自己人脈廣,終又被她擔了下來。
蘇莉莉出身貧寒,少年時受盡委屈,后來發跡,萬千寵愛在一身。旁人贊她是“鳳凰涅磐”,她則笑語“我這輩子更似一部孤雛傳奇罷”。
子顏不是不佩服她的。她有多少嬌縱多少刻薄,便也掩藏著多少辛酸多少不屈。
后來有一次蘇莉莉與他聊天,幽幽地對他說:“見到你仿佛就見到了當年的我。”——也許他們還能更要好些,可惜之間橫亙了一個凌熙然,終也成不了最為貼心的朋友。
蘇莉莉果然很有辦法。第二天剛收工,她接了個電話后便喜孜孜地對子顏說:“屋主通知你去看房了。是公寓房子,三室一廳,地段好,離片場也不遠,你要的話可得早拿主意!”
子顏忙道謝,又道:“可我一人做不了決定,要不,我去把弟妹都叫來,讓他們也去看看!”
蘇莉莉笑道:“好啊,不妨也把伯母給接來吧!聽說她身體不太好,可搬家總是大喜事,也該征求她老人家的意思嘛!”
子顏想起母親的病況,猶豫片刻道:“那……好吧。”
凌熙然忽然從他們身后伸出脖子來:“什么大喜事?也說給我聽聽!”
“討厭!人家談正經事呢,插什么嘴啊?”蘇莉莉嬌滴滴地推他一把。
“正經事?噢,子顏,你房子定了嗎?”凌熙然問道。
子顏答道:“還沒呢,正想去看看!
凌熙然圈住蘇莉莉的腰:“好啊,不如讓我陪你們一起去吧!一是當司機,二則也可替你們參謀參謀!”
蘇莉莉對著子顏笑道:“瞧瞧,有人毛遂自薦了!可惜啊,子顏自己也有車子和司機的,可不用勞煩你了!”
凌熙然自然是一臉的不相信。
蘇莉莉指指門口:“自己去看。”
凌熙然探頭一瞧,見小李正站在大院里洗車,驚道:“他不是常振霆的人嗎?這部車也是常公館的。
蘇莉莉笑道:“沒錯!我干大哥欣賞你的男主角,于是把車子和司機都送給他啦!”
子顏連忙擺手解釋道:“我是不要的,可怎么也退不還這份大禮了!”
凌熙然呆楞半晌,隨即抱胸冷笑道:“退它做什么!既然他想顯示自己的財力,那就讓他現好了!”
蘇莉莉撇撇嘴:“哼!你這人!”
罵歸罵,蘇莉莉最終還是上了凌熙然的車。小李載著子顏去把趙月芝和子儀子珍接了來,跟在他們的后頭。
趙月芝在得病后極難得出趟門,此時不免驚怕起來,竟乖乖地端坐在皮椅上不發一言,而子儀和子珍則唧唧喳喳地談論著新住處,興奮地停不了嘴。
行駛了不多時,車子拐進了一條大弄堂。
這里很是清靜,應是剛建好不久吧,地上還鋪著簇新的大方磚,兩旁是齊整的香樟樹。弄堂底有好幾棟公寓房子,大多是五六樓的光景,西式的尖屋頂,寬敞的大露臺,底樓還有個小花園,種著幾株枇杷和各色月季。
大家下了車,蘇莉莉指著其中一幢道:“瞧見沒有?你們就在頂樓朝南的那個單位!走,我們上樓看看去!”
正對著公寓大門的是一部德國電梯,鐵門上的紅油漆尚未干透,被管理員嘶啦啦地關上,一徑乘到了頂樓。
樓道并不長,前后不過兩家住戶,中間相隔著樓梯一側蜿蜒開來的半截雕花鐵圍欄,尾梢被卷鑄成鳳仙花的樣式。向上望,是高深而雅致的屋頂,此刻正值黃昏時分,敞亮的天窗里瀉入了一大片嫣媚的殘陽,灰塵仿似在半空中跳舞。
待管理員替他們開了門,大家興沖沖地朝里一看,皆愣住了——
沒想到屋子竟是裝修好了的。柚木地板上剛打了蠟,照得出人影來;天花板上吊著水晶燈,垂下密密匝匝的瓔珞,叮叮做響;家俱是全套花梨木的,每間臥室里都配有大衣櫥,梳妝臺和穿衣鏡,客廳里還擺放著最時興的西餐桌,雕刻著北歐風格的簡約花紋;甚至連廚房里的炊具和餐具都是一應俱全。
凌熙然嘖嘖稱贊:“不錯嘛!”
蘇莉莉得意道:“我親自選的,能有差嗎?”
趙月芝摸索著在沙發上坐下,嘴里喃喃地念叨著什么。子儀和子珍更是耐不住性子,歡叫著在屋內穿梭奔跑起來。
子顏卻怔住了:“莉莉姐,這真是我們訂的房子?”
“當然啦!”蘇莉莉狐疑地看他,“你干嘛這么問?”
子顏愣愣道:“這里真的要變成我的新家了么?我簡直不敢相信!”
凌熙然笑道:“我勸你快些適應新生活吧!你就快成電影明星了,別老這么婆婆媽媽的!”
子顏笑著撓撓額頭:“不好意思,我太高興了!”
說著,三人又商量起去哪里吃飯,卻聽趙月芝一人咭咭咭地笑起來。
子顏臉色一變,沖上前去扶住她的肩:“媽,房子看好了,我們出去吃飯吧!
趙月芝仿佛什么都聽不見,依然咭咭咭地笑著,聲音越來越大,終于化成刺耳的尖叫聲:“哈哈哈,叫你爸回來看看!讓他看看!哈哈!”
子顏輕撫著她的背,柔聲道:“媽,爸他走了,他不回來了!”
可又怎么勸得。”凰咀∫律褋砘乩吨,哭哭啼啼。再待抬眼望向凌熙然時,只見他一臉的駭然——
不免有些心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