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到這里,她總算明白了——組長在要脅她。
她皺起眉頭。
為什么?“我不懂組長的意思。”
“很簡單。”大美友好地勾住林美里的手臂,一副閑話家常的模樣!爸灰慊厝マk公室,馬上把你弄好的設計圖寄到我信箱,我就不會把手機里的照片交給人事部主管!
大美之所以費心地跑來要脅林美里,說到底,還不是為了自個兒的外甥女方曉亭。
這四天來,她翻遍國內外櫥窗范例,剪剪貼貼總算弄出一份自認有水準的作品,可曉亭呢,除了成天哀叫說要另找工作之外,根本做不出一個屁。
大美打算,一切拿林美里的設計圖當基準?如果林美里的圖比較高明,那她就把林美里的圖充當自己的發表,自己的作品交給曉亭。如果反過來,是自己的圖高明,當然就把林美里的作品交給曉亭。
一切以度過此關為原則。
至于林美里的去留——誰在乎。
好可惡!林美里看著組長,對她的厭惡瞬間暴增到無以復加的程度。
以往,不管組長怎么壓榨刁難她,她還能吃苦當吃補,告訴自己是在多多學習,可眼下卻是扎扎實實的惡意對待。
她得想出應對的方法!她忍住幾乎快奪眶的眼淚,垂著眼用力吸氣。長久以來懷抱的夢想,再次從她腦中閃過。
而且,自己的設計能力,才剛有了一點表現的機會。
她想起安韋斯的稱許,雖然她并不喜歡組長的提議,但兩相比較,暫且聽從組長的話,比較保險。
離最后期限還有一天,她咬緊牙關,雖然時間緊迫,可她相信自己還有能力再做出一份水準以上的設計圖……
“怎么樣?”大美盯著她追問。
“我……”
她吸了口氣,就在那個“好”字快從她口中吐出的同時,一個聲音出現在下層樓梯處。
“我好像聽見一宗很下流齷齪的交易?”
一身黑色西裝,內搭細藍條紋襯衫的安韋斯慢慢走了上來。
被、被發現了?大美倒抽口氣。
公司上下沒人知道,每次安韋斯進公司,只要不趕時間,一定舍棄電梯,靠兩只腳慢慢從停車場樓梯走到位于七樓的辦公室。
一來是鍛鏈腿力,他現在已騰不出時間,每個禮拜上三、五次健身房;二來是偷空思考,同時調整心情。
內地餐飲大亨計劃來臺開設的餐廳,已經正式進駐Amour,現在正緊鑼密鼓裝潢籌備中,身為當初接洽的總負責人,除了得每天跨海連線、跟上海匯報最新進度之外,還得幫忙招募員工,洽談食材與規劃接下來的開幕廣告,忙得不可開交,遠比之前中秋節特惠期還累。
他已經忘了昨天晚上是幾點回到家的,只曉得自己才剛躺在床上,眨個眼,王仁廣就打電話來了。
他不得不起床、不得不進浴室刷牙洗臉、不得不穿上干凈的襯衫西裝、不得不在臉上掛上合宜的笑容,還有不得不與一波接著一波涌來的商業伙伴面談。
懷著這樣的抱怨,安韋斯一邊爬著樓梯,一邊跟內心的沖動交戰。
好想見她……他腦海中浮現林美里甜甜的笑臉,好想待在她的身邊,可以的話,抱一抱她最好,不然,至少也跟她多聊點話。就在他猶豫該不該編借口把她找進辦公室時,他在樓梯口聽見她的聲音。
一開始,他還以為是錯聽了。
但接下來,大美的說話聲傳進他耳里時,他驀地會意上頭正在討論什么。
安韋斯來到兩人所處的階梯之上。他個兒高,往下俯視的表情,讓在場兩人備感壓力。“林組長,你有話要解釋嗎?”
“我……”大美頭皮發麻。
她本以為自己的計劃天衣無縫,而且安全門這邊,平常根本沒什么人使用,怎么知道,向來神龍見首不見尾的安韋斯,竟然會從樓梯間爬上來?
等等!她告訴自己別慌,先弄清楚,自己的話他到底聽見多少?
說不定他根本沒聽清楚!
“經理在說什么?”大美擠出假笑!拔衣牪惶腋置览铮皇莿偤迷跇翘蓍g碰上,然后交換一下彼此的工作近況……”
還想裝蒜,安韋斯冷冷地把剛才聽見的話——重點那幾句,一字不漏背了出來。
“那我剛才是聽誰說,‘只要你回去辦公室,馬上把你弄好的設計圖寄到我信箱,我就不會把手機里的照片交給人事部主管’?”他看著大美慘白如紙的臉,繼續補充。“其實也不用這么麻煩,可以直接拿出來讓我看看,到底是什么照片這么有魔力,還能拿來要脅人?”
完了、完蛋了。
大美眼前發黑,全身冷汗直流,在Amour工作這么多年,練得一身虛與委蛇功夫的她,頭一回技窮。
她望向一直沒吭氣的林美里。
“你也說說話啊!”她頂了下林美里的手肘。“快點告訴經理,事情不是他想的那樣!
林美里緊閉著嘴巴搖頭。
這一次組長做得太過分,她沒辦法再昧著良心說情。
“你——”大美氣憤地指著林美里的鼻子。
“你以為是她的錯嗎?”安韋斯一個箭步踏到兩人中間,灼灼的目光把大美逼退了一步!澳闵頌橐粋主管,又是一個設計者,竟然不懂什么叫做‘智慧財產權’,這造就了你今天的下場!
“經理……”大美一臉畏懼。從安韋斯的表情,不難看出他的決定!扒竽阍俳o我一次機會……”
他搖了搖頭。
“你很清楚公司的規定,一經發現剽竊或抄襲者,一律開除,不過,看在你對公司多年來的付出,我多給你一個選項,明天中午以前,寫好辭呈放我桌上,我就不對外公開你離職的真正原因。”
聽聞此言,大美當場掉下眼淚。
她做了這么多年的工作、她的年終,全都泡湯了!
不理會大美的哀泣,安韋斯轉頭看了林美里一眼,聲音跟表情都相當嚴厲。“你,跟我進辦公室。”
有一件事,他得弄個清楚明白不可。
“林組長剛才的要求,你本來想答應對吧?”
一進辦公室,美里方把門關上,安韋斯的問題便拋了過來。
她看著他點了兩下頭。“是!
“你怎么可以?”他驚訝質問。
他不懂,一個創作者,對于自己費盡心血構思出來的作品,她怎么可以這么不看重?
面對要脅,除了逆來順受之外,她就不能想點辦法抗爭?
他的語氣跟表情嚇到了林美里!敖浝頌槭裁瓷鷼?”
“我為什么生氣?”他不可思議地瞪著她!耙驗槟慊闹囉峙橙酰乙恢币詾槟阒皇瞧夂,加上不喜歡跟人有沖突,才會忍氣吞聲,可是我沒想到,遇上真正需要反抗的事情時,你還是選擇順從?”
他失望地看著她搖頭。
被誤解的難受,讓她深吐了一口氣。
“不是經理想的那樣……”她解釋著。“我承認,那當下,我確實決定要把我做好的設計圖交出去,但不是因為順從,而是我相信自己,一定可以再想出另一份漂亮的圖稿。”
“你就是沒想過要抗爭。”他目光灼灼地看著她,他沒辦法接受,自己認可的女人,竟然這么怕事。
他口氣里的輕蔑,激出了她眼里的淚。
“因為我沒有其他人可以倚靠,”她大口呼吸。“經理不知道,我只剩我自己一個人,我現在擁有的一切,全是靠設計部的薪水在維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