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下了樓,見樓下停著一輛熟悉的深藍色“凌志”,是安適的車。他知道她會去,所以來接她?她有些意外。
這時,他下了車,他穿著件黑色的羊絨大衣,唇邊還是含著一抹淡淡的、溫和的微笑。他什么也沒說地替她開了車門。她微笑著說聲謝謝便上了車。
“對不起,我事先該打個電話。”
她笑著說:“有專車接送我沒什么介意的。”
他迅速看了她一眼,微笑著說:“你還是老樣子。”
“是嗎?有一點變化,只是你沒看出來!
她這話似乎別有深意,他心中一動,她卻又笑著說:“專心開你的車吧!我可不想又害你被罰款!”
到了酒店,他幫她脫去外面的大衣,注意到她穿了一套酒紅色的褲裝,高領上衣飾以水晶石的紐扣,長褲下穿著雙黑色的高跟低邦皮靴。長褲能夠展示上下身的比例以及腰腹的線條,在他看來,褲裝比裙裝更能襯托女性的好身材。
見他一直在看她的衣服,她微笑著說:“這是去年換季時買的,才三折呢!好看嗎?”
“很漂亮,也很適合你!”他含笑望著她,她的長發挽了起來,有一種成熟的風韻,與衣服相配的彩妝也是明艷色調,唇膏的顏色比衣服更艷更深。他就這樣注視著她潤澤的紅唇,一時間難以將目光移開。
她催促著說:“還站在這兒干什么,快走!”
他意識到自己一時走神了,急忙將目光移開,說:“你先進去吧!”
“為什么不一起進去?”
“我把外套放好!
她注意到他的神色不太自然,忽然間明白了,便走過去主動挽住他的手臂,微笑著說:“還是一起進去吧!”
他望著她的眼睛,她微笑著眨了下眼,沒有言語,但他已明白她的意思。他順勢伸手摟住她的腰,她聳了聳肩,兩人相視一笑,慕容做了個無奈的表情,她知道待會兒見了安逸免不了要被他打趣幾句的。
安逸的生日宴會比起上次“Ann服飾”冬季時裝發布會的招待晚宴毫不遜色。由于是公司老板舉辦的,邀請的自然大多是與事業相關的各界人士,這與其說是為他慶生,倒不如說是公司的一種公關手段,因此安逸便以社交場合的應酬功夫周旋在賓客間。直到看見他們,他臉上的笑容才有了幾分真誠。
安適只笑著說了句“生日快樂”。兄弟間并不需要太多言語。
安然沒有來,因為有任務出差去了。安適是在場的、唯一的、他最親近的人,慕容則是他邀請的幾個最好的朋友之一。想到這些,他對斯圖這番好意更感到厭煩。慕容知道他心中的不快,便給了他一個大大的擁抱,輕輕吻了下他的臉頰。安逸笑得很高興,說:“這可比你送的禮物還好,下次只送這個好了!”
“想得美啊!”慕容捶了他一下,“我這是安慰你,哪有下一次!”
“可惜!”他瞄了眼安適,笑著嘆口氣,用夸張的語氣說:“不過這就算有下次,我也不敢消受,大哥會殺了我的!”
她心中一驚,這才意識到剛才的行為有點過火,她向來與安逸玩笑慣了,一時忘了才答應了安適。
見他只是微笑著,她稍感放心,但隨即又感到生氣。他要她做女朋友,現在她當著他的面吻另一個男人,他竟然不在意!這是身為她男友該有的態度嗎?
一晚上她的心情都不太好。吃過蛋糕,宴會的高潮算是告一段落,他們悄悄地離開,開車去了外灘。
靠在車前呼吸著江上吹來的冷風,令人心神為之大爽;叵肫饎偛诺难鐣腥鐗糁。
許久,她輕輕說了句:“對不起!”
安適轉過頭來看著她,微笑著問:“為什么這樣說?”
她不禁皺眉,說:“你明明知道的!
他問:“知道什么?”
他根本就是明知故問!她轉過頭去不理會他。
他微笑著說:“你今晚的心情不好,這是個散心的好地方。”
“所以你帶我來這里?”于是她索性直截了當地說,“那你知不知道我心情不好是因為你?”
“知道!彼従彽亍⒄J真地說,“跟我交往真的讓你這么不開心嗎?”
她不禁一怔,趕忙說:“當然不是。你為什么這樣說?”
他微笑著說:“不是就好!那你為什么說心情不好是因為我?”
“我有種被愚弄的感覺!”她瞅著他,懊惱地說,“我當你的面親吻另一個男人你竟然毫不在意,這是你對女朋友應有的態度嗎?你確定要我做你女朋友,不是開玩笑?”
“你為這個生氣嗎?”他不禁笑了,說,“那么也是因為這個道歉的?可是那‘另一個男人’是我弟弟啊!你希望我怎么做,私下里揍他一頓嗎?嗯,如果是他主動吻你,我會這么做的!
“哦!這么說倒是我的不對?”她頓時感到火大。
“當然不是!你們是很要好的朋友,何況今天是安逸的生日,你們親近些也很正常!
“我該為你的大度說聲謝謝嗎?”她略帶嘲諷地說,她看著他好一會兒,又說:“我在想這么快就作決定是不是太草率了?”
“我想你不是會輕易作決定的人,何談草率;況且你有十二天的考慮時間呢!”他笑著說。
“我的確不是。不過我不明白你為什么要我做女朋友,我們才認識不久!
“這種事不能用時間來衡量,也許我對你是一見鐘情呢!”
她不禁皺眉,“現實中沒有這么羅曼蒂克的事啦!你還沒回答我的問題呢!”
“這很重要嗎?”他微笑著說,“現在說出來,你也未必相信,甚至連我自己還不太確定,還是以后再說吧!”停了片刻,他又說:“那你呢?你又為什么答應我?”
“這很重要嗎?”她學著他的語氣說。
他不禁笑了,“所以說為什么并不重要,重要的是我們相處得很愉快。坦白說,我開始就對你有好感,那么,與其等待我們的友誼慢慢質變,不如讓這種新的關系快點開始。”他從身后輕輕摟住她,“朋友和情人畢竟是不同的,不是嗎?”他讓她在他懷里轉過身來。
她望著他的眼睛,很清楚他目光的含義,但她沒有拒絕,而是閉上了眼。于是他低下頭,吻住了她的唇。這是他渴望已久的,他卻不急于攻城掠地,而是從容不迫如君王巡視著屬于自己的領土。等待將這一吻醞釀得無比甜蜜。他的吻溫柔綿長,一寸寸撩動著她的心弦。
他們相依偎著靜待彼此的心跳平復。
翌日下班時,慕容剛走出寫字樓,就看見安適的車停在路邊。上了車,她問:“怎么不事先來個電話?”
安適微笑著說:“那樣的話還有什么驚喜?今天第一次約會打算怎么安排呢?”
“抱歉,我今晚七點半還有課呢!”
“還有兩個小時,一起吃晚飯,好嗎?”
她想了想,說:“好吧!去虹橋路那家西餐廳怎么樣?”
他笑著說:“Yes!Madam!”
她不禁笑了,又說:“那還是老規矩!”
“AA制嗎?你現在是我女朋友,還要堅持這個原則?”
“你知道我不喜歡朋友交往中摻雜太多金錢色彩。情人之間也應該如此!在國外有些夫婦外出用餐也是AA制,不是嗎?我倒不是一味地崇洋媚外,但外國的一些好做法的確值得借鑒!”
“你這么說也有道理,不過有的男人認為這樣會讓他們有失風度。”
她笑問:“你會這么認為嗎?”
“我不這么認為,雖然我不習慣,但我尊重你的意見!”
“你這才說到點子上呢!男人的風度應該是尊重女性,跟由誰付賬沒太多關系。比方說你從來不忘上下車時幫我開車門,進餐廳后幫我存取大衣、拉椅子,這當然都是些小細節,你卻做得很自然,這就很能看出一個男人的風度和修養。不要以為我是在恭維你,我對自己的觀察力和判斷力很有信心!
安適不禁笑問:“那你的觀察力和判斷力就沒出過錯?”
“有!”她對他嫣然一笑,“決定跟你交往就是最近一次出錯的結果。”
這是第三次來到這家餐廳,慕容才知道它的名字——“歐陸風情”,雖然簡單卻與餐廳的風格很相配。因為時間關系,他們只點了兩客黑胡椒牛排套餐,安適說:“周末好好補償你吧!”
“一起度周末嗎?那也要公司不加班才成!”她看了看他身上的運動裝,又說:“你是從健身房出來嗎?”
“是的。我每天下午都去健身房,離你們公司不遠,就順道來接你下班,好嗎?”
“有順風車搭當然好!彼χf,“你每天下午都去健身房,那工作呢?我可不記得有哪家醫院的工作這么清閑!”
“我在美國工作,你不是知道嗎?”
“你沒告訴過我,我怎么知道?”
他不禁皺眉,“你連我在哪里工作都不知道,就和我交往?”
她卻笑了,說:“我知道你有很好的經濟條件和事業基礎:你是醫生,這是份正當體面的工作;你是我好朋友的哥哥,人自然不會有問題;我對安逸的,也是你的家庭狀況略有所知,我們只是交往又不是結婚,了解這些還不夠嗎?何況交往之后我會慢慢知道你的事,不是嗎?”
“考慮得倒挺周全!”安適感到又好氣又好笑,難怪她考慮了十二天才做出決定,原來她所知道的關于他的事只有這些,她答應和他交往,他不知該佩服她的勇氣,還是該埋怨她缺乏危機意識,他說:“你還漏了一件重要的事,你怎么沒問問我是不是單身?”
“如果你不是,安逸會告訴我的。他知道我最討厭第三者,當然不會自己去做了!”
可他知道你討厭外科醫生,卻沒告訴你我就是。安適心中加上這么一句。盡管安逸這么做對他有益,但他還是為她擔憂,可見有時候好朋友也是不能完全相信的。他應該引以為鑒。
湯來了,然后是面包和黃油,接著是主菜牛排。她喝過湯,又吃了兩個小圓面包,一邊切著牛排,一邊說:“那你是回來度假的?準備待多久?”
他微笑著說:“你希望我待多久呢?”
她說:“這不是我希望就可以做準的。”
“那你為什么這么問?”他有一絲期待似的問。
她啜了口冰水,慢條斯理地說:“我在想,如果你在國內的時間不是很長,我們要格外珍惜在一起的時間,不是嗎?”
她的言外之意是不準備在交往中投入太多感情,就以這樣的狀態維持下去,到要分開的時候,也許有點不舍得但不會太難過,以后見面還是好朋友。她知道他會明白她的意思。
他的確明白。但這絕對不是他所希望的,他在想:她不知道他對她是什么樣的感情,以為這樣對彼此都好,可是感情的事從不由人,哪里能夠收放自如?有時候就算不想太投入,也會身不由己,以后他會讓她知道這一點的。很奇怪,第一次約會卻想到分手,兩個人的心中好笑之余,也略有傷感。
安適微笑著說:“來杯紅酒怎么樣?”
“你待會要開車,紅酒的后勁比香檳大多了!
“放心,我的駕駛技術很好,只是一杯而已!
“還說什么酒后不開車的忠實奉行者呢!”
他笑著說:“其實那天我就沒開車,我不喜歡應酬,何況時裝界的酒會跟我這醫生根本風馬牛不相及。是安逸說我總是一個人待在家里太無聊了硬要拉我去的!
想想這的確是安逸的作風,她不禁笑了。
他招來侍者要了兩杯王朝干紅。這也是她喜歡的酒。兩人相視一笑,舉杯說:“Cheers!”
高腳杯中艷紅如血的美酒、桌上的鮮花和搖曳的燭光,餐廳里緩緩流淌著輕柔的背景音樂,這一切的確有種浪漫的情調。
說是情人,不過是給他們的關系換一種新的說法,相處起來沒有什么不同。
安適回來說是度假,其實也有工作要做;慕容則是公司、學校兩頭轉,每天忙得像顆陀螺,幾乎沒有一天回到家時不是疲憊不堪的,連雙休日都很少休息。
相對而言,安適是很清閑,他也的確體貼,每天接她上下班隨叫隨到。他極少在外面用餐,要么就去他認定的那家;慕容堅持“AA制”,那么“歐陸風情”的消費水準,就不是她這樣的工薪族可以經常光顧的,所以他們每天一起吃晚飯大都是在家里。慕容向來認為他的廚藝高超,自然每餐飯都要他親自下廚。飯后清理工作則由她完成。
有時候她晚上有課,飯后,他會和她一起出門,然后回家。晚上沒課,他們會在校園里散步,這是安適的習慣,漸漸地她也喜歡上了這種有益健康的飯后運動。之后回到家,看書、聽音樂或是看電視、聊天,為了不影響她休息和第二天的工作,他總是在十點左右離開,不知不覺中他們調整了各自的日常生活適應彼此。
白天的工作充實忙碌,晚上的生活溫馨平淡,日子就這樣一天天過去,轉眼過了一個月。二十三日接她下班的時候,他問:“明天平安夜你想怎么過?”
她歉然一笑,說:“我正想告訴你,我們恐怕不能一起過了。服裝藝術系的學妹學弟們自發組織了一場秀,我們這些學姐學長不得不去捧場。”
“服裝藝術系?不就是安逸那個系?他也參加嗎?”
“當然,他是評委之一!彼χf,“你想啊,‘Ann服飾’的首席設計師,恰巧又是系里的講師,哪那么容易放過他?”
他笑著說:“以安逸的實力和在時裝界的聲望,可以做他們評委會主席啦!”
“這是你美國式的想法,但這是在中國,安逸實力再強,聲名再大,在學校也不過是個講師而已,他若是評委會主席,那院長、系主任的面子往哪里擺?”她嘆了口氣。
回到家里,照例安適去料理晚飯,慕容換好衣服躺在沙發上休息。
電視里播放著有關世界名城的紀錄片,這是她喜歡的節目之一,正在介紹的水城威尼斯也是她很喜歡的城市,所以她看得津津有味。
安適做好晚飯端到茶幾上,是海鮮蔬菜湯和揚州炒飯,兩人坐在沙發上,一邊吃飯一邊看電視。
吃完飯,是電視劇黃金檔,她厭惡地皺皺眉,做好善后工作,她一反常態地躺在沙發上看雜志。
安適說:“晚飯后應該運動一下的。”
她悶悶地說:“心情不好,不想出去!
他笑了笑也不勉強,去廚房削了一盤水果端過來,在她身邊坐下,將她攬在胸前,笑問:“是為車上說的那些事?”
“那倒不是!其實也有一點!我在想,安逸的確明智,他大學沒畢業就成立了自己的工作室,研究生畢業又去英國留學兩年,回來進母校當老師,又多了斯圖·布蘭德這樣的合作伙伴,事業上春風得意,又能從學校不斷汲取知識,如果學校對他約束少一些,那該多好!”
“我想學校的所謂約束并不影響安逸發揮他的才華,”他笑著說,“而且我這個弟弟呀,簡直是匹野馬!也的確需要點約束,除了部隊,哪有比學校更有約束力的地方?即使有,也不一定適合他,他其實很明白他需要什么樣的環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