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搖搖頭,擠出笑容,“沒有,我很好!
“可是你臉色好蒼白喔!還是說你那個來了?”助理小妹小聲地說,又匆匆走回座位,拿出一包東西來,“這是黑糖,你去泡點熱水喝,會好一點。”
林曼如接下了,在助理小妹的眼神攻勢下,乖乖拿去茶水間泡了。的確,生理痛的時候喝溫熱的黑糖水能夠有效止痛,可以的話,加入姜效果會更好。
這些,她很久以前就知道了。
那一年,父母移民國外,她正盡情享受著無人拘束的自由,卻在一次經痛的打擊下,哭得恨不得立刻回到母親身邊。因為屬于痛經體質的她,每次大姨媽來時,總要讓媽媽哄著,一下替她揉肚子,一下喂她熱巧克力的,雖然真實的效用不大,但她總能依靠著媽媽的溫柔熬過去。
那天晚上,沒有媽媽在身邊,她幾乎痛暈了過去。好在她打了一通電話找來了救星。
余朗佑是被她叫來收尸的。
他來了后,不慌不忙地問清楚原因,然后就煮了一鍋黑糖姜茶給她。沒想到才喝完一杯,原本在床上翻滾哀嚎的她立刻就不痛了。
她當然很不解,“你怎么知道喝這個會有效?”連她媽媽都不知道的妙招,這小子又從何得知?
“認識的女人多了,自然就懂得多嘍!彼π。幫她搗實棉被,又去洗了杯子,最后還回到床沿邊陪她說話,看她入睡。
隔天起來,她已經不痛了。他留下一張紙條,叮囑她別以為不痛就算了,這幾天有空就多喝黑糖水。
拿著那張紙條,她想不起朗佑是何時走的,只記得那夜的畫面里,每分每秒都有他。
她回到座位時,助理小妹朝她眨眨眼,“怎么樣,好一點了沒?”
“好多了,謝謝你!彼f。
揉揉太陽穴,她打起精神投入工作,先是回了幾封重要的信件,又開始審查新交上來的行銷方案。因為是配合圣誕節的促銷活動,所以她更加審慎評估,畢竟是一年一度的大活動,公司上層肯定會關注,她必須得做好。等她抬起頭來的時候,辦公室里已剩沒幾人了。
午休時間,大家都去吃飯了。
她默默走至窗邊往外看。路上行人作伴笑鬧,或各自行走,不管這一刻如何,下一秒時間一過,都成了無法回頭的過去。
他們曾經那么近……可是,朗佑,你也與我無關了;仡^看看桌上的杯子,她苦笑。
似有無形的眼淚滴落窗沿,再看時,才發現是雨。
“下雨了,要帶傘。 彼犚娡抡f。
隨著玻璃門上的鈴當作響,窸窣話語聲漸遠,辦公室里只剩下寂靜。
她也靜靜離去。
臺北這城市,說大不大,說小也不小,但有時候就是很容易在一些不經意的角落迸發出奇妙的緣分。
受邀請和表姊一家過圣誕節后,她就想好要買某知名面包店的蛋糕當作禮物帶去。這天下班之后,她特意繞了過去,卻沒想到會遇見熟人。
“這么巧?”陸諒則率先開口。
“就是啊,好巧。”她微微一笑。
兩人都拿著大包小包,又站在人來人往的面包店門口,說話實在不方便,于是陸諒則提議:“方便的話,喝杯咖啡好嗎?”
林曼如笑笑地應了。
跟著他來到附近的咖啡廳,選了個戶外座位,兩人隨意點了咖啡和紅茶。
林曼如環顧這間店,是明亮寬敞的北歐風格,桌椅皆以原木制成,手感溫潤,配合播放的空靈后搖曲目,整家店的氣氛令人感到放松舒適。
“最近好像很流行這種風格的店呢。”她笑著說。
“是呀!标懻弰t點頭,“這是供需法則,大都會的步伐太快,所以人們需要這些獨立緩慢的空間,適時的調劑身心。”
她忍不住咯咯笑了,雙頰染上紅紅朝氣,“你還是一樣,都沒變呢!
一如既往的像塊木頭,不懂情調。陸諒則先是不解地望著她,隨后也笑笑地算了,“你也沒變!
他拿起咖啡啜了一口,問:“最近過得好嗎?”
“很好。你呢?”
“不錯。”他微笑。
林曼如看他買了許多東西,放在一旁空的椅子上,便好奇問道:“你這些是要送給誰嗎?”依她對他的了解,這個人向來節儉,最討厭花錢買不必要的東西,這一堆看起來就包裝的花稍樣式,所以應該是要送人的。
“喔,那是要買回家給親戚朋友的。”他笑笑,又無奈地搖搖頭,“明天是圣誕節,剛好又碰到連假,所以我媽讓我回去一趟。家里三代同堂,長輩和小孩子特別多,又愛過節,所以就先買了預備著!
果然,她就猜到是要送人的。
陸諒則的老家在嘉義,經營一座果園。聽說他高中以前是一大家子擠在傳統的三合院里。不過后來大家合資建了一棟公寓,雖然分門別戶,但一整棟公寓仍都是自己人。
光想想就覺得酷,樓上樓下、左右鄰居都是同姓親戚,家族的凝聚力還真是強。
“聽起來就覺得好熱鬧!彼行┫蛲。
畢竟自己一家分隔兩地,冷冷清清的,雖然表姊時常關心自己,但總是不一樣的。
“你呢,有什么打算?”陸諒則指指她買的蛋糕和禮物。
林曼如笑笑,“表姊約我一起慶祝,買給他們的!
“那朗佑呢?”他問,“我聽說你們在一起了。難得碰到連假,有什么打算嗎?”
“原來你知道啊……”可惜只聽了個開頭,沒問過結尾。林曼如頷首一笑,輕輕的,像輕舟過水,毫無痕跡。
“我們,分手了!彼f。
簡單五個字,說出來卻有如千斤重,沉重得讓她幾乎開不了口。
陸諒則沒有接話,靜靜地看著她。漆黑的眼里沒有任何情緒,就那樣沉靜地、仿佛萬物流光都被鎖住,時間近似停止。
不知道為什么,在這樣的目光下,她忽然想哭。
因為她親口說出了他們分手的事實。所有的關連,從小到大和他的緣分,所有的回憶,都不再重要了。明明是那般鮮活跳躍,卻可以在瞬間內化為黑白畫面,且一片片剝落。
她不再是朗佑最重要的人,一切都結束了。
早已習慣他的存在,驟然失去,才知道,這原來比什么都痛。
“還記得,我第一次見你,是那家伙介紹的!标懻弰t突然說,眼神像是在回憶,微微瞇起!澳菚r候,我們幾歲?”他不確定地看向她,像要求證一樣,“十九?二十?”
“十九!
這些瑣事,她卻記得很清楚。臺灣人總說逢九必出事,那時初見他,還以為是遇見了命中的劫數。現在想起那些少女心思都覺得好笑。
當然那些早已事過境遷,對陸諒則的感覺也已不若以往,她自然可以對往事笑笑就算?墒牵氲嚼视右矔蔀檫^去式,她就不禁心酸。
不愿讓他僅僅是一段過去……但光想又有什么用?他們已經不可能了。朗佑不會愛上任何人的,包括她。
“為什么問這個?你很感慨嗎?我也是!毕氲竭@里,她自嘲地笑笑,
“我和你們牽扯了這么多年?涩F在卻都劃清了界線,誰也不欠誰了。以后,再也不用受緣分的牽連,會遇見新的人,有新的人生,這些是早就注定好的路吧,順奇自然地活下去……”活在沒有朗佑陪伴的世界里。
她的失落是那么明顯,陸諒則全看在眼里。
“好消極的言論!彼f,聲音一貫的沉著冷冽,“我認識的林曼如從來不是這樣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