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他撒嬌想要討個抱抱。
“該準備上課了吧。”說著,她指指門外等候的丫鬟。
潘無量扁嘴,垮著肩,垂頭喪氣的離開。
望著他的背影,她無聲失笑,再把心神放回桌面的算式,忖著還得找牟桑成詢問一些布料繡線的金額,突然,一聲尖叫劃破寧靜而來。
嗓音凄厲,帶著莫大的驚恐,教她心頭一顫,才剛起身,已有丫鬟上氣不接下氣地跑來。
“夫人,不好了,少爺和小姐都掉進湖里了!”
頭痛欲裂。
張開眼的瞬間,潘急道真的懷疑自己的腦袋會裂開。
“大人,你終于醒了。”那嗓音很輕、很柔,像是從鼻子哼出的氣音。
他瞇緊眼,與此同時牟桑成已經遞了碗藥湯過來。
“該死。”他低咒著,表情很猙獰,但聲音同樣像是從鼻子哼出來,半點殺傷力皆無。
沒辦法,他頭痛欲裂,丁點聲響都能將他逼瘋,只好逼著自己也要放輕音量。
掙扎著坐起身,他環顧四周才接過牟桑成手中的藥碗,一飲而盡后,他倚在床柱上,一聲不吭。
牟桑成將藥碗擱在桌面,忖度了下才回頭問:“大人可還記得前晚的事?”
“你是問龐度那個欠揍的家伙?”回想起來,他怒意依舊難休。
話題老繞在十九娘身上,說什么想一嘗她的滋味……混蛋,真不知道他圣賢書讀到哪去,竟連那種淫穢不堪的話也吐得出口!
人家都已是一個孩子的娘,他也一再意淫,簡直丟盡文人的臉!
“呃……”事實上他想問的是另一個人,但既然都已經提到龐度,那——“我聽海棠說喻爺也在場!
“可不是。”他頭痛地揉著眉心。
他身為宮中太尉,基本上和工部的龐度扯不上邊,但問題就出在一批宮中所需的建材。
前幾日,宮中刮起一陣怪風,殿前軍宿房的屋瓦被掀開,他請將作監修繕,結果將作監的宦官卻將工務提報給工部處理,向戶部要了一筆款項,補了宿房上的屋瓦。那時他正忙著處理父親后事并不知情,直到復職回宮才發現那筆款項高得嚇人。
他差人暗中調查,得知是龐度向民間商賈喻和弦購置瓦片和木材,那喻和弦做的全是轉手買賣,本業則是票號和下九流生意。
因為懷疑兩人掛鉤,他本想先找龐度探口風,豈料昨晚喻和弦也跟著來,可見早有防備。
“也不知道是誰露了口風,喻和弦一碰面便提起那些建材價格為何飆漲,他都這么說了,我還能怎么著?”潘急道悻悻然地撇嘴。
打從去年新帝上任,雷厲風行地肅清政風,不管是中央還是地方官員,只要敢貪污受賄的,全都沒好下場。如此殺雞儆猴,倒也讓官員們安分一些,可近來似乎又蠢動起來。
“嗯……”牟桑成認同的點著頭,但還有事讓他百思不得其解,“大人又是怎么會跟龐大人打起來?”
既然正事沒譜了,應酬一下就是,何以會大動肝火?他認識的大人并非如此沉不住氣的人啊。
第七章心疑(2)
“我喝醉了!闭f到這點,潘急道更火了。“海棠知道我不喝酒,派了兩個花娘在我身旁替我掩護,可誰知道喝到一半,龐度那家伙話越說越臭,而我也不知道怎么喝的竟然喝到酒,啊……反正,我就是被擺了一道!”
不過他還是忍住了,從頭到尾都沒打人,頂多是翻桌砸杯盤泄恨而已。
“如果大人真醉了,龐大人恐怕已經被大人打死!彼刹徽J為憑喻和弦擋得住大人的怒火。
揉眉頭的動作一頓,潘急道撇了撇嘴!拔乙菦]醉,怎會胡亂打人?”他酒品糟糕可是他身邊人皆知之事。
也正因為如此,他能不碰酒就不碰酒。
“也對!蹦采3缮酚衅涫碌攸c頭!安贿^,我聽海棠說,龐大人身上一點傷都沒有,被喻和弦給護得好好的。”
“你煩不煩,沒什么事好問了?”不過就是喝酒鬧事,犯得著逼問?
見他眼有怒氣,牟桑成也不再追問,可是有件事他想他是有必要告知的。“橫豎大人確實是醉了,所以大人也不記得后來發生什么事?”
“……我沒忍住,動手打了龐度?”他問得極輕,畢竟到后頭酒力開始發作,他實在沒印象自己做了什么。
打了龐度,這事說大不大,說小不小,尤其龐度是大理寺卿的二女婿,而大理寺卿在去年被他參了一本,雖說找了替死鬼解了危機,但兩人梁子也從此結下,那老賊一有機會就找他麻煩。
“不!
“不然?”
牟桑成聳了聳肩,一臉沒什么大不了的表情道:“只是我剛好撞見大人輕薄了憐夫人!
潘急道一雙眼徐徐瞪圓,之后又緩緩瞇起,輕搖著長指!安豢赡艿,你少嚇唬我。”
“我拿這種事嚇唬大人做什么?”
“所以……”他尾音拉得極長,見牟桑成用力點著頭,他不禁捧額呻-吟!拔沂窃趺戳恕
鬼迷心竅?還是被十九娘給下咒了?
“不對,她為何會在這兒?我明明要她走了!”他突然大吼,瞬間像有把刀剮進他腦門,痛得他抱頭不語。
“好像是憐夫人有意要收了花樓的生意,昨兒個就是和海棠談這事才會撞見大人鬧事,然后……聽海棠說,大人像個孩子般中了憐夫人的激將法,乖乖地走到這房里睡!
像個孩子般中了激將法這段他拒絕聽進腦袋,重點全放在——“她憑什么收了花樓的生意?我是要她提高營收,她要是敢收了迎春閣,我就要她立刻離開!”隨著昨晚他沒印象的事一并滾出他的視線!
他忍她夠久了!
他討厭她是眾人皆知之事,盡管近來對她稍稍改觀,但他可不會像他爹一樣由著她擺弄。
將花樓交給她,除了帶著些許刁難成分,更是為了確定她是否真心為那幾個小妾請命,他無心害她受到半點侮辱,也正因為如此,昨晚面對龐度的尋釁,他才會惱得翻桌泄恨。
“大人,海棠說,憐夫人打算把花樓改成舞坊酒樓。”
“嗄?”
“有些花娘本身就身懷舞藝,所以憐夫人要她們自個兒編舞,當成是酒樓的余興節目,分成幾個時段,再打出優惠,吸引客人上門。”像是想到什么,牟桑成又道:“昨天經過南北貨鋪子時,我瞧見鋪子前竟貼著優惠字報,那折扣簡直是不可思議,最特別的是還有分時段搶購,例如買一斤吞云城的草蕈,就可以以半價購得一斤尋陽城的珠米,看似賠本賣,可我算過了,一加一減,賺了近一成的利潤……
而且優惠方式還有好幾種,全都賺了近一成的利潤,聽掌柜的說,那字還是她親筆寫的,原來她真的識字,還寫得一手好字。”
聽到最后,潘急道眉頭都快要打結。
當初十九娘向他要律典時,他以為她是裝模作樣,可她卻是一目十行,還真的把內容記下來,結果她的本事還不只這樣,除了寫得一手好字外,她還有成本概念……她真的是他認識的那個刁蠻任性的十九娘?
“大人也覺得頗錯愕吧!蹦采3蛇呎f邊搖頭!拔沂抢蠣斢H自教導出的總掌柜,可我從未想過可以如此做生意,那優惠吸引了大批人潮爭相搶購,這是南北貨鋪子多久未曾見過的榮景啊!
潘急道好半晌發不出半點聲音。
一個出身宮中的舞姬怎會懂這么多?
不可能,就算她傷到頭,也不可能在醒來后轉變這么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