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想不通,也懶得想了。
反正被吻過之后,她腦子變成一團漿糊狀的糖蜜,喪失思考能力,暈乎乎地快樂著,腳步輕飄飄地回到“莓果”,卻被唐益夫攔住。
“你去哪里了?整個下午都沒看到你。”唐益夫臉色不善。
“呃,我送蛋糕去‘雙盟’……”
“我不是安排小林幫你送去嗎?”
“他臨時有事請假,所以還是我送去,不過今天沐先生已經選定蛋糕,以后不必麻煩了!
“只是送個蛋糕,需要這么久?”唐益夫打量她粉紅雙頰,恍惚眼神,越看越可疑。
“因為……他有個懷孕的秘書,我跟她聊完,她突然陣痛,我就陪她去醫院了——”
“這么剛好?一個懷孕的女人剛好在你面前陣痛,那么大的公司剛好沒其他人能陪她,非要你送她去醫院?”
面包店正準備打烊,員工在收拾店面,唐益夫刻意提高的嗓門已經引來不少眼光,丁琪艾有點難堪,迅速走進無人的廚房,唐益夫也跟進來,她才道:“沐先生也陪她去醫院,我們一直等到她先生來陪她才離開,事情就是這樣,不信你可以去問醫院!
“她先生幾點到醫院?”
“七點!
“現在幾點?”唐益夫看鐘!熬劈c多,這兩個小時你去了哪里?我猜,你是和沐先生去吃晚餐吧?”
吃晚餐并沒有錯,錯在心思已經起了變化。丁琪艾注視眼前男人忿忿不平的面孔!皩Γ液退コ酝聿。”她遲疑了下。“益夫……對不起,我覺得我們沒辦法再繼續了!
那一吻的感覺太強烈,即使她曾對唐益夫心動,在這一吻之后也已蕩然無存,她對他有愧,不由得低下頭,閃避他眼光。
一直咄咄逼人的唐益夫愕住!皼]辦法繼續的意思是……要分手?”
他們沒交往,似乎不能稱為“分手”吧?她不知如何措詞,尷尬點頭。
唐益夫被她突如其來的決定弄得措手不及,呆了半晌!拔以缭撓氲,讓你負責這張單會出問題,是我太大意了……”
他越想越氣憤。“但你怎么能說變就變?幾天前我們感情還那么好,你忽然間就改變心意,你是不是把我當備胎,找到更好的馬上把我甩了?你有沒有想過我的感覺?”
她只能道歉!皩Σ黄穑医^對沒有把你當備胎,我對你也是認真的,沒想到——”
“沒想到你突然就愛上他了,變心比眨眼還快!碧埔娣蜃I諷,還是很難接受,短短幾天,她就改變心意,沐亞杉英俊多金,依他看,這個“金”字是最大誘因吧?他嫉妒,更不甘心。
“你之前說他不接受你們的孩子,難道這件事你不管了?”
“其實他是開玩笑的,他當然不會不要孩子,其實這次的蛋糕,他就是為捷恩和小浣訂的。”
“喔——原來他只是開玩笑,難怪,你當然馬上就原諒他了,那我呢?我就活該被甩掉嗎?我對你付出的感情呢?你不覺得對不起我嗎?你對我完全沒有責任嗎?我當初要你把孩子給他,和我在一起,不是要你把你自己給他!”
“對不起,對不起……”除了對不起,她說什么都不對。
“然后呢?你就這樣丟下我,跟他在一起了?”
“我不打算走啊,往后還是在這里工作——”
“你這樣對我,還有臉留在這里?”
丁琪艾一呆,沒錯,是她不好,控制不了自己的感情,對不起他,但他有必要講得好像她多么無恥嗎?
唐益夫臉色很寒!凹热灰质郑覀兯闱宄,當初開店,你有出資,但平常我給你的薪資特別豐厚,就算抵你出資的部分了。還有樓上的房子,是我用市價的一半租給你的,讓你租了三年,看在過去交情分上,利息我不要,但這三年的差價你還我,往后,我不想再看到你!
“你要我離開‘莓果’?”丁琪艾難以置信,這一來簡直是撕破臉,他們當不成情人,連朋友都不是了?
“搬家可以慢慢來,明天你先不用來上班了!碧埔娣驊B度決絕。
丁琪艾茫然,忽然覺得眼前男人好陌生,原來平日他對她的體貼殷勤,呵護備至,都是有代價的,得不到她的心,便全部討回。
“……好吧。差價這些,我會算給你!币苍S他是在氣頭上,一時沖動,等過幾天他氣消了,就有轉圓余地。她對“莓果”感情很深,實在舍不得走,失去他這個朋友,也讓她很難過。
她轉頭欲上樓,卻見角落通往二樓的樓梯口,站著一道小小身影——是小浣。
她都聽到了?丁琪艾急步過去!靶′?你下來做什么?”
丁小浣秀嫩的小臉神色自若!皨寢專以诘饶銕臀铱垂φn!
“喔,好,媽媽今天比較晚回來,馬上幫你看,來,我們回家。”她領先上樓。
丁小浣踏上幾階,卻停步回頭,望著唐益夫。“唐叔叔……”
“干么?”唐益夫心情惡劣,沒好氣。
“既然你要跟媽媽算清楚,那也跟我算清楚,以前我請你吃的糖果,你都要還我喔!
唐益夫聞言怔住,丁小浣朝他一笑,眼眸純真,笑靨甜美如天使,轉頭走上樓梯去了。
那淺笑,那冷淡澄澈的黑眸,教唐益夫覺得很眼熟,然后惱怒地頓悟過來——是像她父親,那種洞悉的眼神,與那個姓沐的男人如出一轍。
聽似天真的童言童語,卻像夾刀帶劍……小丫頭是故意講話酸他嗎?
不可能,小丫頭雖然聰慧,畢竟才七歲,沒有這種心機,但若是她聽懂了他與她母親的對話,存心刺他,那她就是……就是……
“一點都不可愛!”唐益夫惱怒地哼了一聲。
回到家里,丁琪艾問女兒:“剛才你有沒有聽到媽媽和唐叔叔說的話?”
“我聽到唐叔叔叫你搬走,不要你在‘莓果’工作。”丁小浣略顯擔憂!澳愫吞剖迨宄臣軉?”
“媽媽和唐叔叔只是有點事不愉快,你別擔心,媽媽會處理的,你別把這件事告訴別人!
丁小浣點點頭,她寵愛地摟住女兒,吻吻她額頭,想了想,又問:“小浣,你想見爸爸嗎?假如爸爸想見你,你愿意見他嗎?”兒子對父親的熱情過剩,女兒卻從未主動問起父親,依沐亞杉的態度,父女見面是早晚的事,她有點擔心女兒會排斥他。
“都可以呀!彼桓睙o所謂的口氣。
“都可以的意思是……小浣,如果你不想跟爸爸見面,媽不會勉強你,弟弟想見爸爸,那是他自己喜歡,你不喜歡的話盡管說出來!
“都可以就是都可以。”小女孩把臉蛋埋在母親頸窩,嗓音甜甜的。“只要你開心,我都沒有關系。”
丁琪艾笑了,感動地摟緊女兒!澳阊剑钯N心了!
兒子魯莽又傻乎乎的,女兒卻聰穎早熟、善解人意,冷淡的個性只對親人展現熱情,像極了她的父親。遺傳可真是神奇,讓不曾謀面的父女,如此相似。
父女見面時,不知會是怎樣光景?她很期待……
隔天清晨鬧鐘響,丁琪艾按掉鬧鐘,習慣性地起床盥洗,梳頭時才想起——昨晚和唐益夫不歡而散,他要她退出“莓果”。
不去工作的話,要做什么?要做早餐還太早了,于是她又回床上躺著。
平心檢討,這件事錯在她,是她辜負唐益夫,假如他堅持昨晚的條件,她舍不得離開也唯有接受,幸好她有一技之長,重新找家面包店不難。
要是母親知道了這件事,不曉得作何反應?肯定又要念她了,母親對沐亞杉的印象極差,不過他現在“改過遷善”,只要他展現對孩子負責的誠意,母親應該會釋懷吧?
她迷迷糊糊快要睡著時,女兒來敲門!皨寢專瑏沓栽绮!
丁琪艾這才起床,來到廚房,母親和兩個孩子都坐在餐桌邊了。
她坐下來,兒子遞給她一杯柳橙汁,而母親將一張紙放在桌上,嚴肅地推到她面前。“你告訴我,這是什么?”
丁琪艾邊喝柳橙汁邊看,差點嗆到——竟然是她這幾年的薪資和房租列印細目,底下還有“請盡早清償”五個字。
“益夫一大早把這張紙給我,我問他這是什么,他說你看了就知道,你跟我解釋這是什么東西?為什么上面列了我們過去三年的房租,還有你的薪資?”
他真狠,這么迫不及待幫她整理出來,還交給她母親。面對母親凌厲視線,丁琪艾支吾!斑@個……我和益夫有點爭執,沒事啦。”
“他要你清償是什么意思?”
丁捷恩道:“媽媽,為什么你今天跟我一樣賴床,沒有下樓工作?”
“呃……這個嘛,我決定和唐先生拆伙,以后不在這邊工作了。”
祖孫兩人異口同聲:“為什么?!”
只有丁小浣保持沉默,她優雅地咀嚼早餐,喝柳橙汁,氣定神閑。
“我們有些意見不合,都是我自己的問題,總之我跟他沒辦法再共事了,所以我決定辭職!
“有什么不合,你辭職也就夠了吧,為什么他還要跟你追討這些錢?”丁母聽出女兒的避重就輕!澳阒v清楚,是怎樣的意見不合?”
“媽,這個現在不方便說——”丁琪艾對母親使眼色,不想在孩子面前談這件事,正好門鈴響了,她起身!拔胰ラ_門!
沐亞杉很早起,簡單淋浴后便駕車出門,來到“莓果”。表妹生寶寶了,沒人替他買甜點,他當然得親自來采購。
他拿了餐盤和夾子,挑選幾款甜點和面包,當然沒忘記他最愛的“小紅帽”,然后排隊結帳。
店里生意很好,隊伍排得很長。他站在趕上班上課的人潮中,惹來許多目光偷看,店員對他竊竊私議,他心情好,不以為意。
在店里當然會遇到老板,所以當唐益夫從廚房里出來,剛好結完帳的沐亞杉泰然自若地跟對方打招呼。“早!
唐益夫見了他,臉色驟變,勉強點個頭,看對方走過來,兩人就站在角落談話。
“琪琪在嗎?”沐亞杉口吻很客氣。對方態度不太友善,顯然她已如他所料,和這男人攤牌。
“她還在睡吧。”對方高大俊美,穿藍灰色西裝配銀白領帶,對照自己穿沾了面粉的圍裙,頓時給比到天邊去了,唐益夫很不爽。搞廣告的都這么花枝招展嗎?哼,騷包一個!
“我以為她會在廚房幫忙!
“她以前是在廚房幫忙,往后不會了。她要辭職了!
“她自己要辭職?”
“是我要她辭職。”唐益夫悻悻道,既然有種提出這么沒風度的要求,也就有種承認!斑要搬家,我跟她之間算得清清楚楚,往后誰也不欠誰!
“嗯,這樣也好!
這男人好像早料到事情會演變成如此,反應毫不意外,唐益夫更覺得不痛快!澳阋宜脑挘跇巧,那邊的樓梯上去就是了!
“謝謝。”沐亞杉往樓梯走了幾步,又道:“你是生意人,想必算得很清楚,該你的都拿了,也不會有什么不合理的要求。要是有,我想你也不是有意,只是疏忽弄錯了,但是以琪琪的個性,她一定會覺得虧欠你,你要什么都給,既然是你弄錯的部分,我就替你取消,免得琪琪傻傻付出不應該給的東西,也不需要再見面談了,幫你省麻煩!
唐益夫越聽越不對勁,萬一這男人判定他的條件都是“弄錯”,他豈不是什么也拿不到?既然要,就要到底!“慢著,我跟你上樓,把事情確認清楚!
沐亞杉態度始終從容,眉頭也沒牽動一下!耙埠,一起來吧!
于是當丁琪艾來開門,舊愛新歡并肩站在門外,她尷尬得反應不過來。
“早!便鍋喩嫁熥宰呷胛輧。
唐益夫連招呼都省了!扮麋,我在樓下遇到沐先生,他想確認我們昨晚談好的那些事,給他當個證人也好,你有幾分鐘可以談吧?”
“是誰?”丁母和兩個小孩從廚房探頭出來。
乍見沐亞杉,丁母臉色一沉,還沒開口說話,丁捷恩先她一步大嚷:“爸爸!”接著撲進沐亞杉懷里。
沐亞杉微笑,摸摸兒子的頭!霸绨!表鈪s望向初次見面的女兒。小女孩坦然與他相視,她一雙澄凈杏眸望著他,流露好奇但神態鎮定,毫無初見父親的驚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