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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辭冰雪為卿熱 第九章 賭約 作者:一兩
    回程的事足足準備了半個月,總算上了路。

    來的時候只有一輛馬車,回去的時候卻一順兒拖了四輛,塞滿了各式各樣的綢、緞、絹、紗,還有京城有名的繡品、綴滿花朵與珠玉的緞鞋,以及鑲滿珍珠、翠玉、瑪瑙、貓眼綠等等的珠寶首飾,各類胭脂水粉的香氣彌漫著整個車廂,并且大包的泥人玩意,把隨后的幾輛馬車塞得滿滿當當。

    “你買了那么多胭脂香粉,我怎么用得完?”

    “你有多久沒好好做過姑娘們愛做的事?就當是玩意兒,愛怎么用怎么用。以后等女兒出來了,再慢慢給她用,就算不愿用了,也可以扔了去買新的,你還擔心什么?”

    紀綾的眼底有些潮濕,一片清潤的目光望向他,“我擔心,我擔心以后再也沒有人對我這樣好……”

    杜乙商擁她入懷,下巴擱在她的頭頂,輕輕嘆了口氣,“真是傻瓜……”

    可是,我真的擔心啊!

    所有的幸福都可以長久嗎?此刻的快樂能夠直至永遠嗎?我們兩個人的一生,會像我們期望的那樣過下去嗎?

    乙商,我有太多的不確定,我們的今后,會怎樣?

    她的目光透過車壁,落在后面的那輛馬車上。

    那個愛穿淡色衣裳,笑容溫暖如春風的女孩子,現在在想什么呢?

    她掀開小窗上的簾子向后望去,忍不住“咦”了一聲,與柔兒那輛馬車竟并排著另一輛寬廂馬車,一個長相古怪的老頭子正從窗子里探出頭來跟柔兒聊天,風把幾句吹到耳里:“……不對不對,龍膽大寒,怎么能和玄精石同用呢?還有那個地筋……”

    杜乙商也看見了,“嘿,辛老頭追徒弟來了!

    晚上大家投宿在同一家店棧,辛越的妻小在一邊用餐,他自己拎著酒壺到杜乙商桌上來,又要同柔兒討論藥理,杜乙商笑問:“老爺子這會子怎么會有空?難不成為了這個徒弟把高官厚祿都丟了?”

    “什么高官厚祿,老人家當初就是貪壞了這狗屁東西,跑到京里受了不少鳥氣,隨便一抓都是一個大官,罵都不能罵一句,老人家不干了!何況我就這么一個徒弟,怎么可以就讓她白白走掉?到哪里再找這樣的聰明徒弟?

    老人家干脆回揚州養老,只要這身手藝傳得下去,管他到哪里,難道我辛越還怕找不到飯吃嗎?”

    柔兒替他斟滿一杯酒,眼圈兒一紅,道:“自從爹娘死后,再也沒有誰有師父這樣對我好過……”

    辛越的臉色竟然浮現了難得一顯的慈祥神色,連聲音都好聽了許多,“小小年紀就沒爹沒娘,可真是苦了你。

    不過你別擔心,從今往后,有師父給你撐腰,看誰敢欺負你。啊,對了,方才我想起來,若是連翹、曲節、九牛草一起用,對通筋活血是有用處,但不可與水蘇同用,否則容易中毒,還有積雪草與爵床……”三言兩語,話題又扯到醫藥上去。

    杜乙商與紀綾相視一笑,晚上,紀綾半躺在枕上,看著杜乙商寬衣,道:“柔兒能跟著辛大夫學醫,也算一個不錯的歸宿!

    “是啊,沒準能成為揚州城第一女名醫。”他只穿月色單衣,湊到她面前,唇從她的額頭印到鼻尖,呼吸有些灼熱,“我們呢?我們生出來的孩子,或許會成為揚州城第一大富翁……嗯……”

    風從窗吹過,帶來花的濃香,輕紅軟賬放下,屋內一片春光。

    ****

    江南的水色一日比一日濃郁,花愈來愈紅,浮在空氣里的調子愈來愈軟,揚州,就在面前。

    杜府先到,臨別時,辛越把柔兒拉到一邊交待:“明日記得到我家里來,等你拜過祖師爺,就是我辛越的入室弟子。柔兒,不要老惦著你那少爺,他有了蘇家的姑娘,天仙也不放在眼里,你再癡心也只是徒費心力,還是老老實實跟著我學醫正經。”

    柔兒低下頭,不說話。待辛越的馬車走遠了,才進門來。

    紀綾這趟回來,下人們總算見到貨真價實的少奶奶,宛若一支輕霜的菊,有一股淡雅幽香,有一份細細的凜冽,聽竹小院的丫環們總是悄悄地議論:“呀,怪不得少爺那樣喜歡她……”

    “小丫頭,你以前也見過她的呀!

    “那不一樣,只見一面,哪比得上天天見面了解?”

    “那你下輩子變做男人,娶她吧!

    “呵呵,只怕,這是少爺的想法呢……”

    大伙兒嬉鬧著,瞥見杜乙商同紀綾整妝出門,連忙吐一下舌頭,各自去做事。

    “岳母大人看到,一定十分開心!

    杜乙商斜斜地靠在床上,看著柔兒替紀綾梳妝。挽髻,插金步搖,戴耳環……身上穿得是水綠色的軟緞裙,上身上一件繡著百蝶穿花圖的緋紅外衫,手是戴著翠玉鐲,走起路來,渾身叮當作響。

    “好吵。”紀綾很不習慣。

    “可是娘喜歡啊,她為你擔足了心,就讓她高興一次吧!

    紀綾點點頭,臨走的時候忽然想起來,“紀綃最喜歡那些玩意兒了,柔兒,煩你幫我把車上的東西拿一半下來,一會兒叫人隨后送來!

    柔兒答應著,看著他們出門。

    蘇夫人見了盛妝的女兒,喜得可有可無,握著紀綾的手,明明是笑著,卻又落下淚來。

    “綾兒回來了,娘應該高興才是啊,為什么還要傷心?”

    “我不是傷心,我是高興!碧K夫人抹去淚珠,重新打量女兒,“好,好,好。你終于回到原來的樣子了。娘欠了你好幾年的女兒光陰,心里一直過意不去,今天,乙商終于幫我補償你了!

    她乍喜乍悲,百感交集,吩咐整上宴席,一家人開懷暢飲,傍晚紀綾同杜乙商回府的時候,蘇夫人在紀綾耳邊叮嚀:“你的身子也好了,家里的生意也有乙商幫著做。

    綾兒,趁著年輕,該生個孩子了!

    紀綾紅了臉,杜乙商瞧在眼里,回程中,他笑問:“方才娘交代你什么?”

    “沒什么。”

    “沒什么你還臉紅?老實交代呵,等我逼供,可就有你受了……”

    他作勢要呵她的癢,手還沒碰到她,她就忍不住笑了起來,“好好好,我說,娘說,娘說孩子的事……”

    “啊,此事正合我意。娘子,我們這就回家努力去……”

    馬車里好像傳出重物墜地的聲音,又夾雜一兩聲“哎喲……”、“討厭啊……”之類的聲響。

    馬夫仿佛見怪不怪似的,一心趕車,頭也不曾回一下。

    ****

    又是游湖的日子,杜乙商陪著紀綾,從船行拉了一條畫舫,駛入湖中。

    “哎,我原來有一只專門打造的船只,堅固美觀,要是今天駛出來,一定很出風頭……”他穿著一件月色長衣,春風微微吹拂衣襟與長發,整個人懶懶地靠在船艙里,手里的白瓷杯送到嘴里,緩緩地綴了一口。

    紀綾擄起袖子為他續茶,“為什么不駛出來呢?”

    “壞了呀……你想,一艘原本只打算在湖里玩玩的船拿到海上去泡個一兩年,還有命回來嗎?好在換回一個媳婦,也算物有所值……”他笑嘻嘻地將杯中茶一飲而盡,打量紀綾一眼,“你又穿成這個樣子,難不成想和我比比誰收到的東西更多嗎?”

    她穿淡青色的長衣,頭上戴著書生愛用的方巾,脂粉未施,肌膚如玉,聞言一揚眉,“比就比,難道我會輸給你嗎?”

    “算我怕你,行吧?你連男人都可以迷倒,何況女人?記得那年我看到你才到船頭站了一會兒,就有姑娘扔東西,不知道扔的是什么?”

    紀綾斜睨他一眼,“我也記得那時你拿一條絲帕裹著那兩句話送我,那筆跡我已知道是你的了,可是,那條絲帕呢?我可從未發現你愛用沾了香粉的絲帕!

    “嘿嘿嘿……”杜乙商連忙打哈哈,“啊,昨天紀綃不是說今天也會來嗎?你可有看到她的船?”

    紀綾放過他,舉目遠眺了一會兒,往來的許多畫肪還真看不出紀綃在哪一只上?蔁o意中卻瞧見辛越和柔兒在同一條船上喝茶。

    “乙商,你看。辛大夫真把柔兒當女兒一般寶貝了。

    連這樣的游湖也拉她來!

    “這是柔兒的福氣。當辛神醫的弟子,總比在杜家做丫環強一百倍。綾兒,晚上回去不如直接叫柔兒好生學醫,不用再往府里來了!

    “你當真舍得?”

    “嗯?”他收回望向柔兒那艘船上的目光,咬牙看著紀綾,“你說這句話,到底是什么意思?是不是又想挨罰……”

    “不敢不敢!奔o綾無辜地端起杯子喝茶,待他臉上的危險氣息褪去,接著道,“只是問問罷了,你心里沒鬼,何必多心?”

    “蘇、紀、綾!”他撲向她,袖子拂倒了杯子,清碧的茶水流了一桌。

    紀綾拿一根手指頂住他的胸膛,“杜大少何必生氣?

    難道我說錯什么了?真說錯了,你倒明示,我以后改過就是了……唔……”她的話被杜乙商吞進嘴里。

    她快要喘不過氣來,杜乙商才松開了她,“以前怎么沒發現你這樣伶牙俐齒?還好我有必勝絕招。今后你再說這些話,我就如法炮制,嘿嘿,服不服?”

    紀綾還沒答話,就聽紀綃的聲音叫道:“姐姐,姐姐,是你在船上嗎?”

    紀綾連忙爬起來從船艙里探出頭,“綃兒來了?要不要上來?”

    紀綃看見她,笑容滿面,待要過這邊來,橘兒卻拉住她,在耳邊說了些什么,紀綃的目光變得疑惑,末了向紀綾搖頭道:“我不過去了,你和姐夫慢慢玩吧,我自己玩去了!”

    紀綃看著她的船搖開,疑惑道:“即便不過來,她為什么要臉紅呢?”

    杜乙商輕輕的飽含著笑意的聲音傳來:“你的臉是紅的,頭發是亂的,而且,衣領松開了……”

    “。 彼B忙整好衣冠,“你為什么不早說?!”

    “你動作那么快,我怎么來及得說?呃,還有一樣,不知道她看到了沒有?”

    “還有什么?”

    他邪笑,手指滑進她的衣領,撫上那如玉的脖頸,嘴唇湊到她耳邊,低低地道:“這上面還有我昨夜留下的吻痕,不知道……”

    “杜、乙、商!”

    “啊呀!”

    她追著他跑到船頭去,他無路可走,反而轉身過來抱住了她,“好吧,我讓你打,讓你罵,打是親罵是愛,我的娘子最疼我……”

    “你耍無賴……”

    他們打情罵俏旁若無人,別的船上的人無不瞪大了眼睛。

    那兩個男人竟公然在眾目睽睽之下卿卿我我,真、真是傷風敗俗!

    一時間,附近的船只走得干干凈凈,空出一大塊湖面,蕩漾著碧波,倒映著碎金般的陽光。

    ****

    回家路上正遇著柔兒,談了一陣游湖趣事,晚間飯后,杜乙商問:“柔兒,你喜不喜歡學醫?”

    柔兒點點頭,“那些藥材針灸,我都很有興趣!

    “想不想從醫呢?”

    “這我可從不敢想。我學也是學著玩,哪里能當大夫?再說,柔兒還要伺候你和少奶奶……”

    “你有了這樣一個好機緣,我和少奶奶怎么會耽擱你?”杜乙商拍拍她的肩,“你盡管去學吧,我們還會少人服侍嗎?”

    柔兒呆了呆,臉色慢慢地變了,她顫聲道:“少、少爺,你這是趕我走嗎?”

    “傻丫頭,我怎么會趕你走?只是你找到了一條更好的路走,我希望你能過得更好……”

    柔兒的眼睛里充滿了淚水,抬頭看著他,“這是少奶奶的意思嗎?”

    “我們都是為你好,你當真愿意學醫,將來濟世救人……”

    “這是少奶奶的意思嗎?”

    她的腦海里,好像只剩下這么一句話。

    杜乙商嘆了口氣,“我的意思與少奶奶的意思有什么區別?柔兒,決定在于你自己。你若喜歡學醫,大可放手去學,不必顧及府里的差事。倘若不愿意,也可以留下來。”

    柔兒不說話了,眼睛怔怔地望著地面,那里面空蕩蕩的,仿佛所有精氣都被抽走了。半晌,她道:“這是少爺與少奶奶給我的恩賜,我懂得了!彼痤^,擦干滑落的淚,深吸一口氣,“我自然是喜歡學醫的。但也得等少爺的手臂好了之后再說!

    杜乙商只是拍拍她的肩,轉身離去。

    或者他一直疏忽了,柔兒她,已經長大了,已經不是當初那個天真的小丫頭了。

    她,有心事了。

    綾兒的感覺也許是對的……

    ****

    轉眼到了端午,上上下下忙著割艾葉,插菖蒲,包粽子。梅雨天氣,風雨無常,常有突如其來的大雨濕透人衣。

    柔兒到杜府來的路上便遭遇了這么一場雨,發髻衣衫盡濕,風吹來微有涼意,有些冷,她的臉也因為這冷意而有些蒼白。

    紀綾連忙吩咐丫環找干凈衣服給柔兒換上,一面泡了熱茶,柔兒喝了,可蒼白的臉色卻一直沒有恢復過來。

    “雨真是大呵,好像要把地洗個干凈似的。”紀綾看著屋檐傾下的雨線,“乙商去了老爺那兒,難為你冒這么大雨來!

    柔兒的手似乎冷得有些發抖,甚至連聲音也有些顫:“沒、沒事,沒事……我在這兒等他回來!

    紀綾詫異地看了她一眼,就在這么兩三句話的工夫,她便看得出,今天的柔兒就顯得有些異樣。

    少時杜乙商來了。

    柔兒見了他,臉色反而鎮定下來,眼里有似笑非笑的神情,替他做完針灸與推拿,道:“少爺的手好得差不多了,我也要去山上采藥,今日一別,不知何時回來。臨走只有一個心愿,還望少爺和少奶奶成全!

    “請說!

    “我很久沒和少爺一起喝茶了,就想再和少爺喝次茶,行嗎?”

    她的臉色那樣蒼白,眼里仿佛有股決裂神情,紀綾是女人,女人都看得懂這副神情,她在心底嘆息了一聲,轉身出房門。

    雨仍然在下,嘩嘩作響,天地迷蒙在一片煙霧,什么都看不清楚。她站在屋檐,伸出手去接雨珠,大顆大顆地砸在手心,有些酥癢的痛。

    他們在屋里喝茶,她在屋外接雨……唉……

    忽然間,她的臉色一變,那個念頭叫她整個身子都忍不住輕輕一顫,她倏地轉身,推門進去。

    屋里的兩個人舉杯欲飲,見她進來,都停下了飲茶的動作。

    杜乙商笑道:“我正要以茶代酒,敬柔兒三杯呢。這條手臂好得這么快,可都是她的功勞!

    “一會兒再敬不遲,老爺有事找你,我先代你陪著柔兒!币活w心“怦怦”直跳,震得耳膜隆隆作響,紀綾不知道自己的語氣有沒有露出焦慮,看來應該沒有,因為杜乙商很爽快地出去了。

    紀綾看著臉色白得沒有一絲血色的柔兒,目光落在桌上的兩杯茶上,緩緩拔下頭上的銀釵,探入杯中。

    被茶水沒過的部分,迅速變得烏黑。

    “為什么要這樣做?”紀綾沉聲問。

    柔兒抬起頭,沒有被揭穿的慌張,臉上靜靜的,只有眼底一片絕望,還有淡淡的嘲諷,也不知是嘲諷紀綾,還是嘲諷自己,“為什么?因為你。因為少爺喜歡你,只見了你一面,魂兒便撲在了你身上。你要去找人,他就讓我先去說一聲。你要借船,他就讓我去找掌柜……你不會知道,我做這些事情的時候,心里是什么滋味!闭f著,她忽然笑了,淚水從眼角滑落,“一個和你一起生活了十幾年的男人把你從身邊趕開,你會怎么樣?他從來是我的天我的地,可惜永遠成不了我的人。我原先抱過希望的,哪怕是做妾我也愿意?伤⒘四,就再也不看我第二眼了。我留下來又有什么意思?活著又有什么意思?”

    “倘若要下毒,你也應當朝我吧?”她這么愛乙商,怎么下得了手?

    “你?你當我沒有想過要害你嗎?可害了你,他也一世傷心,我又何必那樣做?不,你要活著,你要一個人孤零零地在世上,而我和他在黃泉雙宿雙棲。哈哈哈……”

    她仰首大笑,有淚如傾,“蘇家的大小姐呵,果然聰明絕頂,連他都看不破的東西,你竟然猜到了!

    “因為我是女人!奔o綾似是嘆息般地輕聲說,“柔兒,讓我們來打個賭吧!

    茶香與雨水的濕氣在屋子里彌漫,兩個女人的心事都在這濕濡濡的香氣里浮浮沉沉。

    ****

    杜乙商穿越曲折的走廊而來,嘴角噙著一絲微惱的笑。綾兒竟然耍他,看他怎么收拾她。

    屋子里,柔兒已經走了,茶也收了,紀綾半靠在椅子上,用手按著太陽穴。

    原先一腔捉弄她的心思全拋到了九霄云外,他搶上去扶著她,“頭又痛了嗎?柔兒呢?我去把她追回來幫你看看。”

    “我沒事,歇歇就好!奔o綾有些無力地拉住他,好久沒有這么精心地設想一件事情,有些吃力。

    那天她早早地上床歇息。第二天也起得早,杜乙商剛剛睜開惺忪的睡眼,她已經梳洗完畢,干干凈凈地坐在床頭。

    他要去抱她,卻被她擋開,她冷淡地開口:“湖口的蘇家南北干貨行,上個月盈了多少利?”

    他訝然,“怎么突然問這個?一時間我還真想不起來!

    “一點印象也沒有嗎?”

    “嗯……好像是三千兩吧?綾兒,叫你別問這些事,昨天頭痛是不是因為想了這些?”

    “我什么都別想,什么都交給你是嗎?”

    “我是你夫君,理應為你分擔。何況你現在是杜家的少奶奶,而不是蘇家的大小姐,蘇家的生意,你就別操太多心!

    “我想我是不用操什么心了。娘和誠叔已經把蘇家的家底都掏出來給你了。”

    杜乙商終于發現了她今天的冷淡,那神情那語氣,全然不似往日。

    “綾兒你怎么了?難不成是說我圖謀你們蘇家的家產?”

    “雖然早有人這樣傳言,可我一直不信。在我病中,你替我打理生意,那也還說得過去,可我眼下已經好了,你還霸著蘇家生意不放,可就不好說話了。”

    杜乙商的臉色都變了,他耐著性子道:“我喜歡做什么你不知道嗎?杜家的生意我都沒工夫理,如果不是為了你,我哪里還會把蘇家的生意攬到自己身上……”

    紀綾冷冷地打斷他的話:“杜家的生意管與不管終究是你的,蘇家的生意,總要做些樣子才能到你手里。”

    杜乙商狠狠地一拳打在床上,滿臉發青,他氣極,看著她的眼神里充滿了痛心,“難道,我杜乙商在你心中就是這么一個人……”

    紀綾的目光落在遠處,視線里一片空茫,嘴里淡淡道:“我也是今日才發現……”

    “夠了!蘇紀綾,你說,你到底想要怎么樣?要我從此不管蘇家生意嗎?好,可讓你去管我辦個到,難道你又想累得昏死過去嗎?”他抓住她的雙肩用力搖晃,要把她那些莫名其妙的想法都搖出她的頭腦去,“你到底是怎么了?一大清早跟我說這些話,你中邪了嗎?”

    紀綾掙出他的雙臂,目光始終不曾落到他臉上,“不管你說什么,我都不會讓蘇家落到別人手里!

    “別人?”杜乙商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他大口地喘著氣,才能控制自己要殺人的沖動,“我是別人?!”

    她冷冷道:“天下除了我的家人,都是別人。在我的生命里,蘇家才是最重要的,我絕不會把它拱手讓給別人!

    “好,好,好。”杜乙商盯著眼前這張毫無表情的臉,一股麻痹的鈍痛一點點從胸腔傳至四肢,他點頭冷笑,“好一個蘇家大小姐,好一個蘇紀綾,果然聰明絕頂,竟然看出了我的奸計。我杜乙商對你真是佩服得五體投地!

    她留給他一個背影,一言不發地走了。

    他起身追到門邊,生生地止住了腳步。

    還追她做什么?!你這樣一番辛苦,她知道嗎?在她眼里,你只是一個圖謀蘇家家產的卑鄙小人!

    杜乙商啊杜乙商,你什么時候落到這步田地?那么多送上門的女人你都不要,偏偏為她上山下海,歷經艱辛,卻仍然是“別人”!

    他的胸口如火焚一般灼熱滾燙,一顆心似被油煎,這個女人竟然這樣對待他!他不會原諒她,永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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