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品常忽然說:“我感到很抱歉!
什么意思?高睿瑜愣住。
他口氣輕描淡寫!拔覟槲业某錾械奖!避囋诼放酝O。
“到了!痹谏铰放裕幸煌涎由斓男。
他們下車。
“餐廳就在上面。”江品常說。
高睿瑜松口氣。確實是非常隱匿的地方,隨他走上小徑,小徑兩旁是往下的山坡,黑不見底,雜草叢生。
走了約五分鐘,蚊蠅多,又暗又低氣溫。高睿瑜問:“還很久嗎?”她穿著短裙套裝、高跟鞋,走得很吃力,蚊子也叮咬她的腳。
“我想,這里就可以了!彼2,看向錯愕的她。
“這里?”看看左右,一片黑,哪來的餐廳?
而他站在暗處,目光凜凜地看著她!爸皇R患挛也幻靼。既然拋棄親生孩子,為什么又在媒體前大談護兒政策?這么高調張揚你慈母的形象?”
她困窘,滿臉通紅,支支吾吾!罢且驗樵洝疫@么做,也是為了彌補!狈高^罪,即使沒人知,心中仍有愧,于是更竭力表演慈母形象,宣揚護兒政策,為了掩蓋年少時錯誤,就怕被知道這黑暗丑事。只是,當初承諾絕不泄漏她身分的認養人,竟然——
“你還真是厚顏無恥到極點!彼а赖!澳悴恢腊?每每看你在媒體前那樣賣力表演,真令我作嘔!
“對不起,我實在是——”她羞慚困窘,眼眶泛紅。
“不要再說抱歉,這里沒攝影機,不用演戲!彼嗤吹匦α恕!凹热灰獟仐壩遥辽俳o我健康的身體!
第19章(2)
“你身體怎么了?你病了嗎?”她靠近,他退后,跟她保持距離。
“托你的福,我江品常的人生過得真他媽的有意義!”他驟然怒嚷!爸牢乙裁磫?這就是我要的!”一把搶過她的皮包,朝山坡擲去。
“你干什么?!”皮包消失在黑暗里。
他目光如炬,面色陰郁。“我要的就是只要一次,一次就好,我日夜盼的就這么一次,讓你明白被拋棄是什么感受,因為你根本不知道被拋棄的我,過的是什么生活!”憤恨唯叫,他罵紅雙眼。
“現在,你,被我拋棄!
不顧她驚愕、她痛哭,說完,往下坡走。
不,不可以!高睿瑜追下去,近乎驚慌地尖叫!澳悴荒馨盐襾G在這里!江品常,我的東西都在包包里,江品常!”她穿高跟鞋,追得跌跌撞撞,追下山徑,看他上車。
“你不可以這樣!停下來!停下來!”追著駛離的貨車跑,她摔跌在地,
不顧痛,又爬起來追。山路黑暗,四周沒人。她害怕,一直喊他,慌亂哭喊。
但他鐵了心不理,將她棄在罕無人跡的山上。
江品?聪蛘蘸箸R,目睹黑暗山路她跑得狼狽,終于那黑暗吞噬她。
高睿瑜,我拋棄你了。這世上,難道就只有你能拋棄人?
呵,痛快。
他大笑,開窗,任強風灌入,吹痛臉面跟眼睛。扭開音響,搖滾樂響在黑寂山間,一路咆哮嘶吼。
Smokie咆叫怒嚷,重復這撕裂人心的絕望吼叫。
WhatCanIDo?WhatCanIDo?WhatCanIDo?
江品常知道他能怎么辦,他放肆大笑,強風吹散滲出眼角的淚。他想像她顛簸驚恐,在無人山中倉皇奔跑,走投無路,她會明白,天地間恍似只剩自己,仿佛被全世界拋棄的恐怖。
被拋下的無助,僅剩自己的恐怖。
那就是他一直以來的感受。你,終于也嘗到了吧?
多少次他忍受病痛,憤恨無助,而前路茫茫,他自問無數次。whsCanIDo?回答他的只有孤寂,像一縷幽魂飄晃在人間。
過去人前表現出來的所有淡然冷靜,全在這刻破滅。
長久以來,表演對世間一切的滿不在乎和無所謂,只是為著不發瘋。這么長久的淡定,就為這刻要如火焰般瘋狂。
焚燒掉這爛透的生命,銷毀掉那恨透的女人。
大腦脹痛灼熱,將爆開般的痛楚泛濫吧。
就讓那沉寂已久、折磨已久的花兒放肆開展吧。
他已完成他的復仇,她活該,她活該。
“啊——”他怒吼。但為什么尚有一絲不忍?為什么還緊張她?假如她真遭遇不測,假如她——
前路模糊一片,忽像有把尖刀,刺入腦殼。尖銳劇痛,看不清前路,他松手按住頭部痛處,車子失速滑出道路,往路旁的芒草叢沖去,顛簸沖撞一陣,終于靜止在草堆里。
貨車冒煙。
他癱在駕駛座,夜蟲唧唧,暈眩中,聞到濃濃的氣油味。而音響遭此撞擊,播放的歌曲,摻著雜音。
他的頭好痛,呼息沉重而吃力。感覺到,死亡迫近。他不想掙扎,活著太累。
但做了最后一件事,他摸出手機,拿起那張名片,努力辨識上面的電話號碼,打到市長辦公室。
有人接起電話。
“派車去找市長,她在——”報完路名,像用盡力氣。
最終,他還是輸了,他太弱,沒勇氣拋棄生下他的人。不要緊,他可以拋棄自己。虛軟地閉上眼,就這樣吧,就在這里默默死去。
因為活著不快樂,要死了也不感到太悲哀。
音響播起另一首愛歌,神秘蒼涼的嗓音,幽暗迷離的旋律。
TheLastShadowPUPPSS唱著,相當應景呢。伴隨著夜蟲唧唧聲,在山里這樣死去,還不算太慘吧?他苦笑。意識混沌,腦中閃現許多過往。
那天,他朝空中奮力擲出飛盤,親愛的狗兒撲向天空,銜住了,真帥啊小乖,他最親的小狗。
他其實也好想,在被殘酷命運拋擲出去時,有人,接住他。
當他墜落黑暗深淵,當他殘破而傷痕累累時……撐住他。
說不在乎、不要愛,是騙誰?一個人承受這些苦,不屑被安慰,在騙誰?
他只是不想再看見,那種,嫌他麻煩累贅的眼神……
手機,每隔一陣就在掌間震動。固執、堅持地震個不停。
他被這震音搞得煩透了。他知道是誰,一直頑固找他。舉高手機,猶豫著,按下接聽鍵。
“你在哪里?干么不接電話?”她大吼大叫!拔胰ゾ炙麄冋f你早就做完筆錄了,為什么還不回來?頭還在痛嗎?江品常?江品常!”
他嘆息。
她咒罵他,聲音焦急瘋狂,在他聽來,竟像天使的聲音很溫暖。
他苦笑。“你真的很煩——”
她,是他唯一想保護的。假如他健康正常,她是他唯一想廝守的。
但這是奢望。
她嚷嚷著!拔液軗,快跟我說,你在哪里?”
“這里……”他看向黝暗天空,視線模糊中,隱約見著是一輪明月。
“好美——”模糊成一汪白啊,像她純凈明朗的眼神。就算命運多難,依然保有的那種小鹿般眼神呢。
她慌張地說:“在哪里?我要過去!”
不,他將要去的地方,離她太遠太遠了。
倚靠車窗,冷冷山中空氣漫進來,圍繞他。彼岸,也是這么寂黑寧靜嗎?如果是,不算壞。
“以后不要再打給我了!彼绖e,聽見汽油,滴滴答答落地聲。
“為什么?說什么蠢話,王八蛋!”
他口氣虛弱!拔矣憛挕官N的。”
“你到底在哪里?為什么聲音這樣?”她不罵了,哀哀哭泣,絕望傷心,那哭聲搗毀他的寧靜。
“不要拋下我——我好怕,求求你不要拋下我,求你啦——”她放聲哭,重復大聲哀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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