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玻璃娃娃 第六章 作者:季薔(季可薔)
    拍賣結束之后,便是慶功酒會。

    平常難得同聚一堂的政商界名人們或飲烈酒,或啜香檳,三五成群地談笑風生。

    季海平夫婦自然也是眾人注目的焦點。

    不說別的,光看在季海平身為盛威最耀眼新星的份上,就足以讓許多人特別與他應酬一番;何況季家風字輩的長輩們皆未出席,季海平自然成為季氏的代表人物,有心者不免要借機暗示欲與盛威旗下公司合作的意愿。

    在季海平忙著應酬這些人的同時,汪夢婷也忙著向在場的貴夫人們推薦丁宜和的服裝公司。許多人都表示有興趣,甚至還預約了她們將在五月底舉行,第一次服裝展示會的座席。

    對她們的捧場,汪夢婷自然是相當高興;但在這樣興奮的同時,她的心情依舊是震蕩不已。

    她在有意無意之間,尋找著程庭琛與那個女人的身影。

    那個女人——在主持人宣怖她得標之際,汪夢婷終于得知她是香港某房地產大亨的女兒,而她與程庭琛似乎關系匪淺。襲上心頭的那股感覺是落寞嗎?汪夢婷知道已和庭琛分手的她沒有資格再過問他的感情生活,但——

    “小妹。”

    一個低沉的嗓音喚著,她收回凝在程庭琛身上的眸光,旋過身子。

    汪孟龍朝她微笑,表情卻若有所思。

    “大哥也來參加這場晚會?”

    “主要是想來看看你!蓖裘淆埖纳袂榱髀吨鴵鷳n,“你最近都沒回家來,也很少打電話,爸要我來看看是怎么回事!

    “我最近在朋友的公司里做事,忙得昏天暗地,所以才沒空回家看爸爸!蓖魤翩媒o他一個安撫的微笑,“放心吧,我好得很!

    汪孟龍卻蹙起了眉頭,“你出門工作?”

    “是啊!

    “季伯伯同意?”

    “他是不太贊成,不過海平是支持我的!

    他默然數秒,“海平他……對你好嗎?”

    “好!蓖魤翩弥币暩绺鐚徱暤难垌,輕聲卻十分堅定,“好到幾乎讓我難以承受!

    汪孟龍凝望著她,似乎在評估她這番話的真假。終于,他展開今晚第一個真心愉悅的微笑。“只要你過得好就好了。我們一直擔心你受委屈,尤其是爸爸,到現在還怪自己讓你為汪家如此犧牲!

    汪夢婷搖搖頭,“別為我擔心,我真的很好!彼崦赖拇浇菗P起一絲恬靜的微笑,“海平是個好丈夫!蓖裘淆埬竽笏谋亲,“看樣子我們是白操心了!

    汪夢婷一邊閃他,一邊灑落一串銀鈴般的笑聲,“爸爸好嗎?”

    “精神比前陣子好多了!

    “利豐呢?”

    “跟從前自然不能比,但已大有改善!蓖裘淆執寡浴!笆⑼煜虏簧僮庸径纪高^利豐進行資金操作,我們OBU的業務反而更上一層樓。前幾個禮拜,美國盛華發行公司債集資時,也是透過利豐在美轉投資的證券公司。盛威算是給足我們面子了,尤其是海平!彼⑽⒁恍,忽然舉起手中的酒杯朝前方敬了敬,“說曹操曹操就到,你那個好丈夫來了!

    汪夢婷跟著他回頭,果見季海平踱著閑適的步伐朝他們走來。她呼吸一窒,心內五味雜陳,在真正見到他時,才驀然領悟自己有多么想念他。

    季海平首先向自己的妻舅打招呼,“你們似乎聊得挺愉快的!

    “我正在說夢婷今晚展示的那套禮服,相當不錯!

    “的確,我也覺得很美!奔竞F匠魤翩梦⑽⒁恍。

    兩朵紅暈飛上汪夢婷的雙頰,不知怎地,他毫不掩飾的贊賞竟讓她感到些許羞澀。

    汪孟龍看見她的神情,會心一笑。

    “你們兄妹大概有不少話要說吧!奔竞F秸Z氣溫和,“我去同別人打打招呼,你們聊。”

    “不必了!蓖裘淆埮e起一只手止住他,“我正要離開,你就多陪陪我妹妹吧!

    兩個男人舉起酒杯互相輕擊,汪孟龍飲干杯中的香檳便離開了。

    季海平偏轉身子面對汪夢婷,“這陣子不見,你好象瘦了!彼钏嫉爻蛑肮ぷ骱芾蹎?”“不會。雖然忙了一點,但我覺得很充實!彼⑿Φ赝陧馑笱策^他溫文的臉龐時,心底竟升起一陣輕微的疼惜!暗故悄悖裢硪幌嘛w機就趕到這里來,一定累壞了吧!

    “這你可料錯了!彼可畹暮陧W著幽默的光芒,“我可是在飛機上睡得精神飽滿;整整十多個小時呢!

    “連時差都睡掉了嗎?”她柔聲嘲謔。

    他輕聲一笑,“有點頭暈就是了!

    她亦跟著逸出一串清脆的笑聲。

    但這樣歡愉的氣氛卻被一對走近他們的男女給打破了。

    汪夢婷止住笑,一雙美眸瞪視著他們,神情微微驚惶。

    季海平注意到她的不尋常,黑眸亦跟著打量起對方。

    一個容顏嬌艷的女人,神情淡然又帶著些許森冷,和身上那套火紅色的晚宴服恰成強烈的對比。

    而她身旁的男人,體格高大,漂亮異常的臉龐在白禮服的襯托下顯得更加迷人,一雙黑眸熠熠生輝,透著滿滿自信。

    “季夫人大概知道我吧。”女人首先開口,禮貌性地伸出手。“李曼如!

    汪夢婷努力平定心神,“很高興認識你!彼屠盥缥樟宋帐郑案兄x你高價買下敝公司的禮服。”

    李曼如撇撇嘴算是微笑,“不客氣!比缓笏噶酥干砼缘哪邪,“這位季夫人應該認識吧?我的未婚夫——程庭琛。”

    汪夢婷的臉色倏地刷白。

    未婚夫?庭琛已經訂婚了?她極力克制唇瓣的顫抖,勉力朝正盯著她的程庭琛微微一笑,“恭喜你了,庭琛!

    對她的祝福,程庭琛僅是冷淡地頷首。

    汪夢婷正覺無法承受他那滿是譏嘲的眼神時,季海平及時開口。

    他神色平靜,語調溫和,“恭喜兩位。程先生、李小姐,結婚時請不吝通知我們,我們必會送上賀禮聊表心意!

    三人同時將眼眸轉向他,神情卻迥然不同。

    李曼如頗為訝異地挑挑雙眉,程庭琛冷漠非常,汪夢婷卻禁不住呼吸一窒。

    他是否已察覺庭琛正是她在英國的舊情人?他會用什么樣的眼光看待她和庭琛的重逢呢?

    她的心臟不規律地狂跳,然而季海平的神情依舊是一貫的平靜,唇邊的微笑亦溫雅謙和。

    “在下季海平,請指教!彼斐鍪郑蛢扇宋樟宋。

    在他的手與程庭琛接觸的那一刻,汪夢婷可以感覺到兩個男人似乎同時頓了一下。程庭琛的眼神充滿評估,季海平卻依然高深莫測。

    “程先生在哪兒高就?”

    程庭琛報出一間律師事務所的名字,那是香港最負盛名的律師樓。

    “這么說來,程先生是律師啰!奔竞F阶宰匀蝗坏亟涌,“是負責哪一方面的?”

    “刑法!

    “已經開始接案子了嗎?”“剛接了兩個案件!

    “那就先預祝你事業順遂了。”季海平微微一笑。接著,一陣高昂的男聲打斷了他們。

    “海平,帶你老婆過來這里!”一個年輕的企業家子弟朝他揮手,“我們都好想認識她呢。”

    汪夢婷輕輕挑眉,“他是——”

    “俱樂部里一個朋友!奔竞F胶唵蔚鼗卮穑叭ジ麄兇蚵曊泻?”他溫言征求她的意見,她抬眼望他,默默點頭。

    于是,季海平向程李二人告罪,攜同江夢婷走向另一群人。

    李曼如盯著他們的背影,“看樣子季海平不是普通的紈褲子弟,而是個人物!

    “不干我的事!背掏ヨ±淅湟痪。

    “真不相干嗎?”李曼如一雙明眸睨向他,“你真的能完全放下汪夢婷?”

    “在我而言,她只是個為錢拋棄愛情的女人,不值一顧!彼p撇嘴角。

    “那最好了,庭琛。”李曼如笑得撫媚,右手勾住他手臂,“你要記得,我才是真正愛你的女人,而且,我們就要結婚了。”一面說著,她一面用另一只手輕撫他俊逸無雙的臉孔。

    程庭琛沒說什么,只回她一抹足以令所有女人心蕩神馳的微笑。

    但在她不注意的時候,他的眼光卻忍不住追隨著汪夢婷窈窕的身影;而當他捕捉到她仰首朝季海平微笑的那一幕,嘴角更抿成了一直線。

    這幾個月來,他以為這個女人已成了過去式,沒料到她竟還有能力牽引他的心。

    當她單方面要求與他分手之后,好一陣子他處在怨恨難消的景況下,幾乎夜夜上酒館買醉。就在那時,他認識了李曼如,她的熱情與溫柔撫平了他感情與自尊的創傷。在完成博士論文后,他倆立刻飛回香港訂婚,并決定在兩星期內完成婚禮。

    程庭琛承認此舉除了響應李曼如對他的一往情深,同時也帶有報復汪夢婷的意味。

    她既可以為金錢而割舍三年的感情,他自然也能另娶香港富商千金,躋身上流社會。

    方才李曼如宣布兩人婚訊時,汪夢婷驀然刷白的臉色確實讓他感到強烈的滿足,但也同時讓他的決心動搖了。

    他沒想到汪夢婷的一舉一動、一顰一笑依舊可以左右他的情緒。

    難道他還愛著那個女人?愛著那個將他的一片深情棄如敝屜的女人?

    不,他不相信,他絕不能相信。

    他程庭琛絕不是那種提得起、放不下的男人。

    這一晚,在季海平夫婦精雕細琢的臥房里彌漫的不是小別重逢的愉悅氣氛,反而是一種微微僵凝的氛圍。

    汪夢婷坐在窗旁一張白色藤椅上,呆呆地凝望窗外。

    自窗外射進的柔美月光在她細致的面容上形成一道陰影,恰巧掩住她蒙眬的眼眸。

    無可否認的,今晚與庭琛的重逢在她心底掀起了驚濤巨浪,得知他與李曼如即將結婚的消息更令她震撼不已?v然再怎么試圖平復激蕩的心神,與庭琛共有的回憶仍像走馬燈般一一掠過她腦海。

    她相信海平必然早已看穿她的異常。

    但他什么也沒說,在晚會剩余的時段以及打道回府的途中,他始終是鎮定如恒。

    她相信他絕不可能不明白庭琛與她的關系,尤其她曾在夢中泄漏舊情人的名字。但他一句話也沒說,無言的反應讓她十分難受。偏偏她又無法替自己解釋什么,庭琛的出現確實令她心神大亂。而且,他也沒給她機會解釋。

    她該怎么面對這理不清的狀況呢?

    她忍不住深深地、長長地嘆了一口氣。

    “喝杯咖啡好嗎?”

    季海平柔和的嗓音在她身后輕輕揚起,汪夢婷驀然回首,一陣濃郁誘人的咖啡香撲鼻而來。

    他在她對面的藤椅坐下,將一杯冒著氤氳霧氣的咖啡放在小圓桌上靠近她的那一邊。

    她怔怔地望著他啜飲著咖啡。

    然后,他慢條斯理地放下瓷杯,抬起一雙幽深的黑眸,“你有話想對我說吧?

    夢婷!

    他溫和的語調讓汪夢婷不自覺地鼻頭一酸。

    為什么海平總是如此善解人意,總是如此溫柔體貼?

    她揚起長而濃密的眼睫,望向他的眼眸流露著無言的懇求和淡淡的感傷。

    “海平!碑斔拿謴乃谥芯従彽赝鲁鰰r,淚霧亦同時迷蒙了她的眼!澳恪阒劳ヨ∷褪恰彼Z音顫抖,無法吐出完整的句子。

    “我知道!彼裆届o。

    她做個深呼吸,“我沒想到竟還有與他見面的一天,更沒想到……他已經訂婚了。”

    季海平鎖住她盈著淚光的眼眸,“你難過嗎?夢婷!

    “對不起,海平,我知道不該在你面前這么說……”她掩住臉,淚水開始緩緩滑落!暗艺娴挠行┱痼@。當我……當李曼如宣布他們的婚訊時,我真的不曉得該如何面對他……”

    季海平悄然嘆了一口氣,伸手握住她顫抖不已的雙肩,安撫她激動的情緒。

    “庭琛的眼神充滿了譏諷,刺得我心好痛,我想他一定很恨我!彼煅实卣f道,忽然抬眼直視他,“那個時候我真的很高興你救了我。海平,你表現得那么自然,如果沒有你……我真的很高興那時候有你待在我身邊!

    季海平站起身,自身后擁住她。

    汪夢婷感覺到他傳送給她的安慰,心頭流過一陣暖意!拔沂遣皇呛茏运?總是讓你來安慰因為庭琛而崩潰的我,總是忍不住想躲在你身后……”她語聲瘖啞,“我不是一個好妻子!

    “別這么說,夢婷。”季海平將臉頰輕靠在她散發著清香的秀發上,柔聲說道。

    “你會震驚難過是應該的,畢竟他曾是你的情人——”他停頓下來。

    雖然他語氣平靜,一顆心卻是強烈揪緊,間歇的絞痛幾令他透不過氣來。

    今晚,他心情的震蕩絕不下于夢婷。

    程庭琛竟是那樣一個出類拔萃的男人。

    不論是相貌、氣質、談吐,在在顯示他是個千中選一的優秀男子。怪不得場中眾多女子都不禁為他意亂情迷,望著他的眼神都是略顯迷醉的。

    這樣一個出眾人物,不難想象夢婷會愛上他的原因。而他季海平——一介外貌內涵都極乎凡的男人,怎能與他相較?

    從小到大,他從沒認真想過要和他人比較些什么;但這一次,在見過程庭琛之后,他卻禁不住有些黯然。

    “在你給我選擇的那一天晚上,我曾經打電話找庭琛!蓖魤翩煤鋈挥挠牡亻_口,“接電話的是一個女人。我想,大概就是李曼如吧。”

    “程庭琛不在嗎?”“他在,正和她在一起。”她輕聲地說。

    他深吸一口氣,“所以你才同意跟我結婚?”

    汪夢婷搖搖頭,“后來我又打了幾通電話找他,他卻始終沒有回電!彼抗庵币暻胺,語氣有些凄涼。“海平,你為了給我這個選擇的機會不惜準備違抗父親,而我竟也自私地想違背承諾;但我愛的那個男人卻完全不領情……我想,他一定很恨我吧!

    季海平默然不語。

    或許,程庭琛是恨她的,但他也愛她。今晚他曾在無意間瞥見程庭琛跟隨著夢婷打轉的眼神,那眼神——還帶著濃濃的眷戀。

    程庭琛還是愛她的,這個體認讓季海平的脊背泛起一陣寒意。

    “但我也恨他。我一離開,他就立刻投向另一個女人的懷抱,我打了電話他卻不肯回電!”汪夢婷用力以衣袖拭淚,“這樣也好,我很高興庭琛找到了屬于他的幸福。就當我們沒有緣分,一切都已經結束了!彼钌詈粑跗鹂Х嚷嬛。

    不會結束的,還沒有結束。

    雖然汪夢婷沒有察覺到這一點,但季海平卻有一股強烈的預感。

    他知道一切尚未結束。

    “看你這副眉頭深鎖的模樣,讓你傷腦筋的是公司呢,還是我那個美麗又氣質出眾的嫂子?”

    “別嘲弄我了,海奇!奔竞F轿⑽⒖嘈Γ罢椅矣惺裁词?”

    方才季海奇打內線電話找他,要他到二樓的娛樂室會面,他立刻離開臥房,前來這間擺了兩張方桌,專供季風華、杉本惠與好友進行牌局的廳房。

    季海奇坐在其中一張桌子上,不改吊兒郎當的模樣!奥犝f海舲被召回國了!

    季海平點頭,“嗯,香港那家和日本合作的公司出了問題;日本方面要抽出資金,大伯打算讓盛威獨資。據說海舲便是被叫回來整頓那家公司的!

    “叫她回來收爛攤子?打算讓海舲一役成名?”

    “應該是吧!

    李海奇撇撇嘴,“大伯倒也大膽,用這種方式來替海舲在盛威取得一席之地。

    要是失敗了,她豈不難以翻身?”

    “海舲會成功的!

    李海奇揚高眉毛,“你怎么知道?”

    “她不是個簡單的女人!奔竞F降痪。

    “你不擔心嗎?難不成想讓她成為葛布勒?”

    “那也沒什么不好。”季海平的語氣透著深思。

    他還沒有告訴任何人這次他前往美國分公司視察時,發現了一個不小的危機。

    盛華電子在那里的行銷出了某些問題,硅谷冒出了幾家和盛華同類型的公司,侵奪了不少他們辛苦打下的市場。

    他和那邊的主管連開了三天會議,苦思應變良策,卻依然得不到具體結論。

    單只這樣一個行銷危機就讓他傷透腦筋,若有朝一日接下盛威掌門人的職位,那些千頭萬緒的問題豈不更難為他?海舲該比他更適合那個位置吧。

    “我反對!”季海奇沒有察覺他的異樣,躍下桌,語氣激昂起來,“我覺得不平衡!憑什么那個剛剛畢業的黃毛丫頭都可以掌管一家公司,我卻只能窩在一家半大不小的運動器材公司里當掛名總經理,連半點股份也沒?老頭根本不給我一點實權!”“海奇,你真想做事?”季海平微微訝異,他這個弟弟對工作一向提不起勁。

    “當然。連海舲都可以做事,我為什么不能?”

    “太好了!你要真想認真工作就好了。”季海平感到精神振奮,拍拍弟弟的肩,“我去和爸爸商量,替你好好安排一下!

    季海奇終于勾起一絲微笑,“我正是要你替我當說客!

    “放心吧,沒問題的!奔竞F奖WC著。但他語聲方落,另一個嚴厲的嗓音便響起!罢l說沒問題?我看是大大有問題!”

    兩兄弟同時回過身子。

    “爸爸!奔竞F接犎惠p喊,季海奇則是緊抿著唇,看著眸光凌厲的父親。

    “海平,別輕易被你這個弟弟騙了!奔撅L華滿臉不贊同,“他浪蕩成性,怎么可能真心想好好工作?”

    “爸爸,”季海平試圖說服父親,“我看海奇是認真的!

    “他會認真?天要下紅雨了吧!”季風華嗤之以鼻,“這個專門敗家的兒子會想要認真?我可不敢冒險將公司交給他!”

    “爸爸——”

    季海平還想說些什么,季海奇已無法克制翻騰的怒氣,高聲嚷了起來,“就是因為你什么都不肯放手讓我做,我才會一事無成!”

    季風華亦毫不客氣地吼回去,“就是知道你會一事無成,我才什么都不讓你做!”

    “該死!你總是不信任我,總是不肯給我機會!”

    “我沒給過你機會?你倒說說看,從小到大,你哪一件事讓我滿意過了?就連大學也只是在臺灣三流學校念的,肚子里一點料都沒有,誰敢讓你擔大任?”

    “我知道你瞧不起我,嫌我讓你的面子掛不!”季海奇恨恨地喊。

    “你是讓我沒面子!”季風華直言諷刺,“季家有哪一個孩子是像你一樣的?

    就連海舲也在今年拿到了mba,比你這個堂哥有出息多了!”

    “好,我沒出息!”季海奇驀然狂吼一聲,抄起西裝外套就往門外奔,“總有一天,我會做出一番事業讓你瞧瞧的,你等著看吧!”

    “海奇!”季海平焦急地舉步追去。

    “別追!讓他去!”季風華喝住他。

    “爸爸!”

    “讓他冷靜一下,好好反省自己的行為!

    “爸,你不該這樣說海奇的!”季海平沒有聽從父親要他停步的指示,繼續追下一樓大席,但季海奇卻已不見蹤影。

    他嘆口氣,黯然旋回身子,卻猛然正對另一個人。

    是杉本惠.她挺直著背站在大廳里,冷淡的神色微微透著恨意。

    “大媽!

    杉本惠咬了咬唇,臉色蒼白,“你倒好,不愧是個樣樣優秀的好兒子!彼札X縫中逼出。

    “我——”他試圖解釋。

    “季家以后就靠你了!”她卻不理會他,恨恨拋下一句便轉過身子。

    在大廳外呈回旋狀的樓梯口,汪夢婷擋在杉本惠面前,默默凝睇著她。

    “做什么!別擋我的路!”杉本惠高聲喝斥。汪夢婷依然一動也不動,“為什么要那樣諷刺海平?”

    她的語氣雖然溫和,但仍令杉本惠狂怒,“就憑你也敢來質問我的行為嗎?我要怎么說海平是我的事!”

    “你明知海平很疼海奇,還在爸爸面前替他辯護!

    “那又怎樣?”

    “他是那么盡力地想討好你們每一個人,”汪夢婷的語氣略略激動,“為什么你要如此抹殺他的苦心?”

    “是嗎?”杉本惠依舊冷冷地,“我倒感覺不到他什么苦心!

    “不,媽媽,你一定可以感受到的。為什么不敞開心——”

    “這算什么?”杉本惠猛然截住她的話,“身為媳婦的人竟來教訓婆婆?”

    “不,我沒有這個意思!蓖魤翩梦竦卦噲D解釋,“只是覺得媽媽不該因為海平的出身就對他——”

    杉本惠猛然甩了她一巴掌,“我勸你最好認清自己在這個家的地位與身分!”

    她語調冷酷,黑眸寫滿了憎恨與怨怒,“你等于是季家用錢買來的媳婦,這里沒有你說話的余地!”

    汪夢婷聞言不禁倒退數步,一面捂著強烈發疼的臉頰,唇瓣激烈地顫抖著。

    杉本惠只是冷冷瞥了一眼她大受打擊的模樣,然后便徑自經過她身邊,傲然離去。

    汪夢婷怔怔地望著她的背影。

    彷佛過了幾世紀之久,她才有辦法撐起顫抖不已的雙腿,悄悄來到大廳的落地窗前。她扶著透明冰涼的玻璃,默默望向花園里。

    季海平一個人孤獨地站在水池前,仰頭望著天。她可以感受到他的無力感和深深的落寞,那讓她的心為之劇烈地抽痛。

    該怎么做呢?汪夢婷咬著唇,直到下唇幾乎出血。

    她真的很想幫他,無奈——人微言輕。

    人微言輕……她閉上雙眸,悄然長嘆。

    她早該認清自己在這個家的地位,方才杉本惠的怒斥再次提醒了她,她只是季家高價買來的商品。

    她連該如何自處都不曉得了,竟還妄想幫他!

    天啊,她到底該怎么做呢?她又能怎么做呢?

    一直到隔天進了辦公室,汪夢婷都還神思恍惚不定。

    她憑窗眺望街景,昨晚的一切像幻燈片在她心中一遍遍放映。

    “我似乎不該放你假的。一放假回來,你的心神像走了千里遠!倍∫撕蛻蛑o的語聲喚醒了她。

    汪夢婷自窗前旋過身子,迎向好友那雙半嘲弄半擔憂的眼眸。

    “對不起,我想我是有些分神了!

    “豈只有些!”丁宜和雙手環抱胸前,黑眸漾著審視的意味,“從早上到現在就見你一直發呆,什么事也沒做。”

    “對不起!蓖魤翩梦⑽Ⅳ鋈弧

    “昨晚究竟發生什么事了?”丁宜和干脆地問道,“晚會不順利嗎?那些貴婦人不喜歡我們的服飾?直說無妨,我承受得住打擊的。”

    “那倒不是!蓖魤翩梦⑽⒁恍Γ八齻冺斚矚g我們的衣服,我甚至還高價賣出一套晚裝!倍∫撕豌等,“賣?”

    “我穿上我們那套銀灰色的禮服,充當模特兒!

    “天,你竟想到用這種方法宣傳!”丁宜和迸出一陣爽朗的笑聲,眸光璀璨,“你不愧是商家千金!我就知道找你來幫我絕對沒錯!

    “看樣子你看重的不是我的能力,而是我的出身。”汪夢婷半自嘲地道。

    “你的才氣固然值得藉重,但既然你的身分能替公司招攬生意,怎能不善加利用?”丁宜和說得實在,“不懂利用才是假清高呢!

    “我就喜歡你這種態度,在商言商,天生的女強人!蓖魤翩梦⑿。

    “你也不簡單啊,能想到這種宣傳方式!

    “只是忽然靈光一現罷了。”

    “那套禮服究竟賣了多少錢?”

    “一百萬!

    “一百萬?!”丁宜和高聲怪叫起來,“天啊,是哪家貴夫人女此不在意地撒錢?”

    “香港地產大王的千金!

    “那也不必用這種方式炫耀她的財富啊——”丁宜和驀然住口,察覺到好友的不對勁,“怎么了?”

    汪夢婷微微苦笑,“我想她是針對我。”

    “為什么?”

    “她是庭琛的未婚妻!

    “庭琛的未婚妻?”丁宜和瞪大眼睛,“那個程庭?”“是!

    “他昨晚也出席晚會?他回臺灣了?”

    “正確來說,他沒有回到臺灣。他在香港一間律師樓工作,回臺北很可能只為參加這場晚會!

    “因為他認為你會參加?”

    汪夢婷長嘆一口氣,“我想他是有意來譏諷我!

    “你受到打擊了嗎?”丁宜和緊盯著她。

    “相當震驚。”汪夢婷坦承。

    丁宜和沉默一會兒,“那季海平呢?他有跟你一起出席晚會吧?他反應如何?”

    “很平靜!蓖魤翩孟蛩龜⑹鲎蛲淼慕涍^。

    聽罷,丁宜和謹慎地開口,“夢婷,雖然我沒見過季海平,但我想他似乎是個很有風度的男人!

    “的確!

    “比起來,程庭琛雖然才氣過人,但太過自負的結果便顯得氣度不足。”

    “庭琛的個性是尖銳了點!蓖魤翩玫目跉獠蛔杂X地帶著點辯護的味道。

    丁宜和察覺到了,“你還惦念著他?或者說……你還愛著他?”

    汪夢婷低垂眼簾,好半天才緩緩低語,“或許吧。”

    “既然如此,何不搶回他?”

    她搖搖頭,“他就要結婚了,宜和。何況我也早已嫁人。”

    “那又怎樣?沒聽過愛情是可以戰勝一切的嗎?”

    “不行!”汪夢婷還是拚命搖頭,“我跟他早已不可能。何況,他現在又如此恨我!

    “那……如果他不恨你,你就愿意嗎?”

    汪夢婷猛然揚起眼簾,“什么意思?”

    “如果今天他來求你回心轉意,你就愿意跟他遠走高飛嗎?”

    丁宜和問得直接,而這帶著審問意味的尖銳問題有如一根細針,刺得汪夢婷頭皮發麻。

    是這樣嗎?如果庭琛主動來找她,她就會不顧一切跟他走嗎?

    離開海平,與庭琛雙宿雙飛?

    她可會那樣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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