剛才她坐在客廳里喝茶,居然有家高級洋服店的小工來送禮服,還說是康澤先生在他們店里預訂的。
哥哥的宴會服向來同她的一樣,除了一些國際知名品牌的衣服外,都是有專門的洋服店手工剪裁,什么時候需要向其他店里預訂?
“放著吧!笨禎山o了對方小費,并沒有打開盒子,而是直接讓對方將禮服放在桌子上。
“你準備出門?”看著他穿著寶藍色的襯衫,康機警地問了一句。
康澤看著洋服店的小工離開,這才緩緩點頭,“你有什么事嗎?”康一副不喜歡看他出門的樣子,他才會這樣問。
“也沒什么事……只是……”她的目光不自覺地落在那件奇怪的衣服上,到底是怎樣的禮服需要哥哥親自去預訂。
“這件衣服的事你不必知道!彼鋈荒闷鹉莻四方的盒子,向著門口走去。
康皺了皺眉,看那包裝盒的大小,不會是一件女式禮服吧?她那一向不茍言笑的大哥會去預訂一件女式禮服?他準備送給誰?心里滿是疑問,可她卻也不敢問出口。
其實,問了也是白問,當康澤不打算說的事,你無論如何都無法從他嘴里得到答案。
康對于那件禮服的好奇心達到了頂點,如果可以,她真的很想跟蹤自己這個一向嚴厲的哥哥。
康的猜測一點也沒有錯,這的確是一件女式的曳地長禮服,白色的上好絲緞上繡著點點粉色的小花,一層如云霧般輕柔的雪紡籠罩在整件衣服的外層,也是輕柔的粉紅色。
誰會想到,那個一向嚴厲如冰山般的男人,會去預訂這樣一件禮服?還有,他絕對不可能會自己穿(如果康澤會穿,估計天上會自動落下金幣,太陽會每天從西邊升起,魚會在天上飛,鳥會在水里游,人類不用吃喝都能活上一百歲……),那么他是想送給誰呢?
☆☆☆
“康澤,這是?”
廉梓涵看著打開的盒蓋,那件折疊整齊的美麗禮服就敞開在了她的面前,她伸出手去撫摸著那柔軟的面料,清冷的目光只是閃過稍縱即逝的疑惑。
“明天的舞會上就穿這個!逼届o的聲音,聽不出任何波瀾。
梓涵的手倏地停頓,“送給我的?”
“是。”
她蓋上了蓋子,然后轉頭看著他,“你知道我在為我母親守孝,不能穿這樣鮮艷的衣服!
“我知道!彼蟛阶呦蛩,再一次打開蓋子,并且把禮服拿了出來,攤開在她的床上。
“你知道怎么還……”梓涵感到無比詫異。
“就是知道,所以才會送這件禮服給你!笨禎呻p手抱胸,那樣子似乎不允許她有任何的拒絕。
“康澤哥哥,我以為你和其他人不一樣,可是竟然連你也無法理解我的心情嗎?”她失望地向后退了一步。
“我和其他人都一樣,不想看到你穿著這樣死氣沉沉的衣服!彼抗饩季嫉囟⒅,“守喪并不是只在形式上悼念,只要你心里不忘記她,這就是對死者最大的尊重!
“話是這么說……可是如果我脫下了黑衣,他們還有誰會記得我母親已經死去?”梓涵悄然地握了下自己的拳頭。
“廉旭還有梓欣,他們也在為自己的母親哀悼,雖然他們不像你把悲傷放在臉上,但是他們絕對不是無情的人。”他那低沉有力的聲音在房間里回蕩。
梓涵的嘴角露出一絲悲傷,“我怕我脫了這身衣服,就會忘記我和母親所受到的苦難,總有一天會把母親忘記,那該怎么辦?”
“廉梓涵!彼酶訉W⒍鴱娪驳哪抗饽曋澳愀嬖V過我,他們是你惟一的親人。去愛自己的親人,總比恨好!
“可是……”
“你要我救你,就先把這身衣服給我脫下來!彼麖娪驳卣f著。
梓涵低下了頭去,心里波濤洶涌。
“我不想看到你不快樂。”康澤冷靜的聲音傳來,“父母一輩的事,并不需要你來承擔。你母親的怨也好,恨也好,都已經隨著她的去世而消失了。不需要你來承擔!”
“是嗎?”她聲音清幽,蒼涼中似乎飽含著一種期待。
“是的!”他的聲音擲地有聲。
梓涵久久沒有說話,隨后,她向著康澤走去,走到床邊,看著那件粉色的小禮服。
“我可以穿上它,母親不會責怪我嗎?”她伸出手去摸著那輕柔的布料。
“如果你母親愛你,她就不會。她愛你嗎?”她的聲音也不再那樣強硬,稍微柔和了幾分。
“她當然愛我。不然不會只帶我一個人離開。”梓涵有些激動。
“既然如此,明天就穿上它,從明天起,再也不要因為悼念而去穿上黑衣!彼麛蒯斀罔F地說著。
“康澤哥哥,我聽你的話!彼痤^,用一雙悲傷中含著笑意的眼眸緊緊地瞅著他。
康澤回望著她,一眨不眨地回望著她。
☆☆☆
穿著黑色禮服的康澤看起來高貴中帶著威儀,威儀中又透著冷靜而沉穩的氣質。
他身材修長,有著白皙的臉頰,秀氣的五官,犀利的眼神,凌厲的劍眉,所以即使他長相如此英俊,卻看起來男子氣十足。
無論何時,站在人群中總能讓人一眼望出,他有著讓人無法忽略他存在的氣質。
廉旭——這個同樣擁有讓人無法忽視他存在的氣質的男子,此刻正用著一雙調侃中帶著三分犀利的目光凝視著他未來的小舅子。
康澤,是他一輩子的勁敵嗎?可能也是一輩子最好的朋友吧?
“梓欣,康澤來了!彼靡回瀮炑诺穆曇魧χ磉叴┲咨硌b的妹妹說。
“我知道。”梓欣的眼也不曾離開過那個出類拔萃的男人,可是她的腳步卻遲疑著。自從那一天以后,她每次看到康澤,都要如此地遲疑。
“梓欣,去吧。”站在廉旭另一邊的康鼓勵著自己未來的小姑,“你以前不是這樣的,最近怎么變得越來越膽小起來?”
“康,我不是膽小,我只是了解你哥哥!彼湴恋匕浩痤^,露出廉家人特有的優越表情。
“那個是梓涵嗎?”康忽然輕聲驚呼了一下,“她,她終于不再穿黑衣服了?”
那個從樓梯上走下來的女孩,立即就吸引了眾人的目光。她才是今天宴會的女主角,她才是所有目光聚焦的地方。
她穿著一身粉色的曳地長裙,輕柔的雪紡在她身邊堆積,堆積出一片如夢如霧的世界。她有著一張和梓欣一樣的容貌,只是頭發略短。但是,今天的她們姐妹卻如此容易區分,因為梓涵的臉上有一種高貴,一種看透世事般的出塵表情,那是梓欣所并不擁有的表情。
掌聲響起,廉守業也露出了笑容。他的女兒無論走到哪里,都會成為目光的焦點,而且她終于脫下了那身黑衣,恢復了本來面貌。
他向著女兒走去,梓涵對著父親微笑,雖然那笑容似乎太過清冷了一些。
簡單地介紹以后,廉守業宣布舞會正式開始,希望大家可以玩得盡興。他似乎想和女兒開舞,可是梓涵低聲對他說了些什么,他就帶著微笑欣然地放開了女兒的手。
梓涵的目光穿過人群,落在那個不凡男子的身上。
康澤微微頷首,然后向著她走去,梓涵的笑容變得燦爛起來。
“可以嗎?”康澤向她伸出手,她欣然接受。
悠揚的圓舞曲音樂在耳邊響起,他的手扶住了她的腰,他們開始在空無一人的舞池里旋轉。
“康澤哥哥,剛才我有些緊張,害怕你并不會來邀請我跳這第一支舞!彼吭谒膽牙铮瑴厝岬氐驼Z。
“我答應過要請你跳第一只和最后一只舞!彼哪抗怆m然冷靜,但缺少了一貫的嚴厲。這是那一天,他將禮服送給她以后,給她做出的承諾。
“康澤永遠言出必行,可是我還是不得不感到緊張,我幾乎沒有參加過什么舞會,華爾茲也是讓哥哥臨時教我的!辫骱а鄢蛑拔遗伦约簳龀!
“你只要靠緊我,就絕對不會出丑。”他信誓旦旦。
“我小時候就在想,不知道康澤哥哥長大了會不會接受跳舞呢?因為跳舞的感覺和你給人的感覺很不協調!毙θ輶煸谒淖旖牵褚沟乃坪跽娴拈_朗了許多。
他低頭深深看著她,“跳舞是必須要有的交際,我不會抗拒這些!
“雖然心里不喜歡,但因為是必須要做的事,所以還是不會有任何的怨言。是這樣嗎?”她眼里閃過一種穿透力。
“我們每個人都有著不喜歡卻必須要去做的事!彼淖旖俏⒚颉
“我懂!彼攸c頭,“忍耐是成長必須付出的代價之一!
舞曲在此刻進行到一半,其他人開始陸續地走入舞池里,本來對于他們來說可以自由舞動的地方漸漸變得狹隘起來。
廉旭拉著康也加入其中,康帶著些新奇地望著哥哥同廉梓涵。哥哥居然會主動邀請女生跳舞,這還是她生平第一次看到的景象。
印象里,幾乎很少看到他的哥哥跳舞,他那嚴厲的哥哥似乎永遠不屬于這樣的場合,這樣的旋轉。
可是此刻,他懷里抱著佳人,舞動得如此優雅和諧,簡直和梓涵配合得天衣無縫。她的哥哥果然做什么都是最優秀的,他那挺拔的身軀站在哪里都顯得合適。
“我們過去打聲招呼!绷褚餐麄兲羝鹈济,擁著康朝著他們滑步而去。
“康澤,我妹妹今天很漂亮吧?”他在他們身邊說。
“的確!笨禎傻皖^看著梓涵,面不改色地點頭。
“梓涵,衣服很漂亮,你真的給了我們大家大大的驚喜!绷裼殖妹谜A苏Q郏安焕⑹俏伊竦拿妹!
“哥哥,你這傲慢自大的語氣也很適合你。”梓涵向著哥哥點頭,然后他們就各自分開。
“我今天真的很漂亮嗎?”梓涵有如小女孩般眼里帶著期待。
康澤難得地微微一笑,他的笑容為他俊朗的五官增添了無限光彩,“我從不說謊。”
梓涵有些驚呆了,她一眨不眨地緊緊盯著他,“你笑了,康澤,你居然笑了!彼m然與他十年未見,但也可以保證,康澤是很少會微笑的男人。
“有什么大驚小怪的?”看著她一臉不可置信的樣子,他蹙起眉頭。
“不……不是!蓖萄柿讼驴谒骱Φ妹佳蹚潖,她的心情也真正地開朗起來,過去、母親還有她的仇恨與悲傷,仿佛在那個瞬間都已經消失不見,“只是覺得太希奇了!
“該微笑的時候我也會和別人一樣微笑。”他平靜地說著。
“我喜歡你的笑容,康澤哥哥,你笑起來的時候很好看,你應該經常笑。”舞曲即將結束,他放開了她的手。
“這也是我想對你說的話!笨禎赡请p一貫犀利的眼落在她漸漸染上紅暈的臉頰上,他很滿意她臉頰上的紅暈,這才像真正的廉梓涵。
“我會笑給你看,為了你,只笑給你看。”她認真而專注地凝視著他的眼,康澤握起她的手,他們一起走下舞池。
“梓欣!币惶ь^,梓涵就看到了站在舞池邊上的妹妹,她熱情地打著招呼。
“姐姐,康澤!辫餍赖哪樕欠裼行┥n白?還是因為她穿著一身白色晚裝的關系?總之,她看起來的臉色并不紅潤。
康澤對著她點了點頭。
“你們跳得真好,姐姐的禮服也很漂亮!辫餍赖谋砬橐琅f不夠自然地回望著康澤。
“是嗎?禮服是康澤送給我的……”梓涵忽然轉身看著康澤,“對了,我有件事一直忘了問你,為什么你會知道我的尺寸?”這件衣服很合身地穿在她的身上,簡直就好像訂做的一樣。
“合身就好!彼穆曇糨p描淡寫。
“不是!辫骱虉痰乜粗,“梓欣,你也覺得奇怪,是不是?康澤,該不會是你自己親自去禮服店里訂做的禮服吧?”她驚訝地瞪大眼,這很不可思議,那個康澤,那個不茍言笑,嚴厲強硬的康澤,會去為她訂禮服嗎?
“是我預定的。”他很鎮定地點頭,仿佛他康澤去替個女孩子預定禮服是很正常的事情一樣,“我覺得你的身材和小差不多,只是瘦了一些,所以我是拿著康的尺寸去預定!
梓欣定定地望著康澤那張一貫嚴厲英俊的臉,怎么可能呢?康澤為了姐姐親自去預定禮服?為什么?十年不見的姐姐和康澤的關系如此親密嗎?
“原來如此!辫骱腥稽c頭,“謝謝你,康澤。不是你,我可能真的還無法將那身黑衣脫下!彼嬲\地看著他,如果沒有他,她不會在此刻感覺心情如此開朗。
自從母親去世以后,她就似乎變得不會笑了,心里總是有無數大石壓著,阻止著她的呼吸,讓她每一天都活在一種壓抑和自我克制里。
康澤用平靜的目光看著梓涵,什么話也沒有說。
梓欣望著他們互相凝視的目光,心里忽然感到一絲凄涼和驚慌,康澤從不曾用這樣類似于溫柔的目光看過自己。他們互相凝視的樣子,似乎不允許第三者的介入,似乎站在他們身邊的她是隱性的,可以不被關注的。
怎么回事?姐姐回來才短短兩個星期,為什么就能吸引住康澤的目光?
那個向來嚴謹嚴肅的男子,那個她在他面前總是感覺連呼吸都要變得異常謹慎的男子,那個她認識了這么多年,暗戀了這么多年,現在卻不知道該如何面對的男子……怎么會對姐姐梓涵如此體貼?
“梓欣,可以嗎?”正當她手足無措的時候,康澤卻忽然向她伸出了手。
梓欣愣了一下,恍惚中握住了康澤的手。
康澤的手很溫暖,根本不像想象中的那樣冰冷,康澤居然主動邀請了她,難道他忘記了自己曾經對他做過那件不可饒恕的事嗎?
她差點毀了他的手,毀了他的網球生涯。
而康澤,卻還是向自己伸出了手。
梓欣的眼里噙著淚水,她感激地握緊了他的手,跟著他一起走向舞池。
梓涵原本輕松的笑容漸漸冷卻,她用一種高深的表情看著在舞池里的梓欣和康澤,他們相擁的身軀看起來很相配,不過自己和康澤在一起的感覺應該也是如此和諧相配的吧?
梓欣喜歡康澤,而康澤呢?康澤會喜歡梓欣嗎?她面無表情地望著他們翩翩起舞,康澤喜歡的是誰,總有一天她會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