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碧螺為誰春 page 17 作者:林澈
    阮凈月的手摸向腰間長鞭,“信不信本少爺今天就蕩平了金家?還有,本少爺現在就一鞭打死你,省得你這里礙眼。”

    匆忙趕來的阮永明一把按住了阮凈月的長鞭,陪著笑臉,“阮某遠遠就看見這里金光閃閃,原來是咱們落北城的第一千金到了。阮某一直仰慕金小姐,今日一見,果然,不同凡響!

    金小姐聞言臉色緩和了些,看著滿臉堆笑的阮永明,“你倒是會說話,比這個小混賬倒是識趣多了!

    “叔父,”阮凈月用力要抽回長鞭,“叔父你不要攔我,我非要打死這個小賤人。”

    金小姐冷哼,“混帳小子,別說金家你惹不起。如今我可是龍家未過門的媳婦,你敢招惹權勢傾國的龍家嗎?”

    龍斯垂下頭,嘴角一個淺笑,怎么看怎么都像是幸災樂禍!房以沫朝他睇去一眼,卻剛好與他含笑的眸子相撞。

    阮永明臉色霎時好難看,低頭陪著不是,“是是是,金小姐說得是。金家與龍家是何等人物,阮某只有仰慕!

    不知是阮凈月突然生出力氣,還是阮永明故意松了手,阮凈月手中的長鞭突然揮了出去,如果,如果沒有意外,那么,倒下的就該是金家小姐——

    人潮中突然有人大喊出聲,“啊,快來救人哪,有人從三樓掉下來了,有人掉下來了——”

    “啊,六爺,是六爺啊——”李管事沖過人潮直直跑過來,臉色慘白。怎么會好好掉下來?怎么會這樣冒失地去救——金小姐?

    阮凈月握著長鞭的手一松,癱倒在地,“以沫,這是怎么回事?”

    阮永明惡狠狠地看著房以沫,“是不是你?”

    她白著一張臉,更襯得她妝容嫣紅,“阮爺,你抬舉我了,我還不夠格讓龍斯為我去死!

    阮永明看著地上昏睡的龍斯和金小姐,剛剛金小姐為什么剛好朝欄外躲去,而龍斯又怎會伸手去拉金小姐?原本,龍斯不該出手相救的。他方才明明看見凈月的長鞭揮過去時,龍斯竟然帶著笑。如果知道自己要死了,怎么會那樣笑著?就好似甘之如飴,就好似——發自心底的歡欣!

    阮永明帶著阮凈月一大早地便去了龍臨山莊,既是為了賠罪,也是為了辨一辨龍斯將死是真是假。阮永明臨走之前,憤憤地對她說,真沒想到有朝一日我竟是這樣毀在你的手里!

    怎么會想不到呢?他一直都防備著她,卻沒有料到這一日竟來得這樣早。更沒有想到,她毀掉的不止是他,還有整個阮家。

    已是夜深人靜,昨日擁擠的人群早已蹤影全無,徒留下“香園”的寂寥與冷清。房以沫倚在門側,看著昨日龍斯掉落的地方。她抿著唇,嘴角稍稍彎著,看著因為沾染血跡而暗黑的地面。

    “真可惜啊,”有個清清冷冷的聲音傳了來,“我還以為該是一場驚人動地的大戲,卻沒想到這樣草草收了場。”

    她回身,看到龍落。龍落素來面色冷峻,此時卻含著一抹笑。那雙眼睛仿佛看透了她的心,讓她一陣氣短。

    “唉,”龍落笑起來,“以沫姐姐,你信不信因果報應?”

    她的手緊握成拳,定定看著龍落,“龍落,我——”

    “今天一大早我就去與我的虎兒話別,怎料想竟是看到了鬼鬼祟祟的男子。那男子負著弓箭,面色不善,只是一路攀爬到這宅子的最高處隱了起來。說也奇怪,我竟是突然之間就明白了。這真該是一場大戲,有人要射虎,有人卻先于虎兒被射死。”龍落忽然回身看向面色蒼白的她,“以沫姐姐,你說,那弓箭手原本是想要射誰呢?”

    靜等她的回答許久,龍落低聲開口,“你猜在這魚龍混雜的‘洞庭’之中到底是誰這樣大膽地雇了殺手?你猜在這落北城中,誰敢招惹龍家?”

    她的臉色倏地刷白。

    龍落輕嘆,慢慢踱步走到她身側,將撿來的花簪插到她的發間,“果然,這花簪該是你戴著才最是好看,最是相配。”

    她的腳下突然一陣無力,然后重重地靠在門上。原來,原來——

    模糊記憶中,小男孩幫小女孩買了一個花簪,吞吞吐吐地說,“以沫,這花簪好不好看?我幫你戴上好不好?”

    小女孩取了花簪,看了許久,笑著問道,“這花簪能不能殺人?”

    小男孩蹙眉,“為什么要用它殺人呢?戴上它,多好看。”

    小女孩冷哼,“傻瓜!要是有一天誰敢欺負我,我就要用它殺人。”

    小男孩搖著頭,緊握著那花簪,“以沫不要殺人。要是有人欺負你,那我就,就,就幫你殺了那人!

    小女孩哈哈笑起來,打著小男孩的頭,“笨蛋,只有壞蛋才會殺人。我才不要你殺人。”

    小男孩聞言撫著頭也笑起來,那么滿足,那么開心,那么——像他即將落下那一瞬。那時,你為什么那樣笑?那時,你又為什么那樣決絕?

    她緩緩上前蹲下來,伸手撫著那血跡,臉上帶著笑意,“龍斯,你真的會——死嗎?”倘若你死了,金家和龍家必會踏平阮家。你真的就為了這個,愿意就這樣死了嗎?

    突然,一滴淚急急掉了下來,然后,是怎么哭也哭不出的心如刀割。

    最是那一剎那的銷魂

    最是那轉瞬即逝的歡喜

    最是那刻骨銘心的別離

    最是那肝腸寸斷的相思

    如果這世上沒有了你,即便有了再多的銷魂與歡喜,剩下的也無非只是刻骨銘心與肝腸寸斷,今生今世,綿延不絕。

    他曾經說過:不要臟了你的手,我會把這一切處理得干干凈凈。

    原來,這就是他選擇的方式,不會臟了她的手,亦不會臟了他的手,直到最終,當這一切塵埃落定,他們都如最初一樣干干凈凈。

    而阮永明,阮凈月,阮家,卻已萬劫不復。

    怪不得他會說,何為善?何為惡?何為君子,何為小人?

    果然,她分不清了。他這樣拼盡全力,將阮家逼得走投無路,卻沒做一丁點虧心事,到底是善,是惡?是君子,是小人?

    他無非是,無非是,失了——一條命。

    風拂無力,夜沉如淵,徒留一雙人,一個淚低垂,一個欲斷魂。

    凌晨時分,有人急急地推開了她的房門。

    “以沫,”阮凈月撥開床帳,一把拉住她的手,“以沫,快些跟我走,再晚就走不了了!

    她笑著看阮凈月,“凈月,我走不掉的!

    阮凈月定定地看著她,一瞬間紅了眼眶,“以沫,那龍斯怕是真的活不成了。咱們快些逃回京城,讓我爹早一步想對策!

    她仍是笑,“不必著急,很快,很快你爹就會到了!

    阮凈月抹去臉上的臉,破涕為笑,“真的?你通知爹來救咱們了?”

    她冷笑,“救?到底是來救咱們,還是救自己?誰知道呢?”

    正說著,一道火光映紅了兩人的臉,兩人同時看去,剛好看到向來愁眉苦臉的邱子生就站在門邊,很和氣地說著,“阮公子,多有得罪,怕是要請你與我回衙門說句話了!

    這是——什么意思?

    阮凈月趕忙躲在她懷里,“以沫,告訴他們,我不去,我才不要去。”

    她看著驚慌失措的阮凈月,低聲開口,“凈月,去不去已經由不得你了。誰讓你非要揮那一鞭?誰讓你非要跟我回落北城?誰讓你非要信我?”

    幾名兵士上前拉住了哭喊的阮凈月,“以沫救救我,救救我,叔父,叔父,你在哪里?快來救救我!

    她背過身,咬牙切齒,“凈月,你安生去吧,你叔父怕是來不及救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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