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眼神倉惶地望著他,努力想將對方看清楚,卻發現模糊的視線,怎么也無法將他臉上的表情看仔細。
“你說什么?”她顫抖地問:“你說這一切……全是假的?”
“對,全是假的。”
“沒有刺客?”
“沒有刺客,那是我瞎掰的!
“所有的一切,都是你編出來的?”
“對。順道告訴你,我根本就懂武功,只是故意裝成不會,好蒙騙你們這些傻瓜。懂了嗎?就算沒有護衛,我也壓根不需要你的保護,我從來就不曾真正需要過你!
段子讓簡短的幾句話,卻像利劍般刺痛凌皖兒的心。
“你還……記恨著當年的事?”她以為他早忘了。
“沒有一天忘記!彼浠卮。
凌皖兒曾經以為,自己懂他,但現在她才知道,自己從不曾真正了解過他。
他竟如此深沉難懂,到底哪個他,才是真實的他?
一開始的溫文爾雅?之后的戲謔逗弄?還是眼前的冶漠絕情,才是真正的他?
她已經搞不清楚了!
“既然你已知曉,我是撒謊將你騙來的,那么現在,你應當愿意回去了吧?”
段子讓故意以譏諷的口吻問道。
“……不!绷柰顑翰辉淖冏约旱臎Q定!暗任易プ∷写炭停匀痪蜁x開。”
“你到底在想什么?你為什么非得賴在我身邊不可?”段子讓的忍耐徹底潰堤,他好想將她狠狠搖醒。
“我受夠了你的愚蠢,你知道嗎?你令我厭惡透頂!”
她不懂嗎?他正在傷害她!
她沒有尊嚴嗎?連他如此踐踏她的自尊,踐踏到連自己都覺得心疼、痛恨起自己的殘忍,她也不在乎嗎?
第8章(2)
凌皖兒幽幽抬起眼眸。
眼眶泛紅,說明了她不是毫無所覺,也不是滿不在乎,但處搖了搖頭。
“對不起,讓你感覺如此厭惡,我很抱歉,但,我還是不能離開。
記得你曾說過,我是個冥頑不靈的頑固女人;我爹也說過,我最大的優點就是堅持到底不服輸。我確實固執好強,所以我不會走。
當初我是因為你需要,所以才來到大理的,雖然那只是你欺騙我的謊言,但如今既然真刺客出現,我就不能拋下你。
我知道我的存在,會讓你覺得礙眼,但請你再忍耐一陣子;只要抓到真刺客,揪出躲在幕后的主謀,我自然會走。這陣子,要請你多忍耐了!
凌皖兒痛苦地閉上眼,向他深深一鞠躬賠罪。
“你……”段子讓愕然。
他都把話說得這么難聽了,還如此糟蹋她的人格,她卻仍不肯走,堅持要留在他身邊?
一股深沉的無力感涌上,但無力感的背后,是深深的感動,以及萬分的喜悅。
她如此委曲求全,也要留在他身旁保護他,那份執著,使他震撼、令他動容。
這個傻女孩,她真是太傻了!
倏然,他覺得自己昨晚拚命想用另一個女人取代她,以為其他女人的懷抱能使他感到滿足的想法,實在太愚蠢。
她的純真、她的傻勁,沒有任何一個女人能夠比擬。
再也不會有人像她這般,肯為他犧牲了吧?
這個傻丫頭……
段子讓感覺鼻間一陣酸澀,連忙背轉過身,不想讓她看見自己泛紅的眼眶。
“隨你的便吧!”他壓抑情緒,不讓她聽出喉頭的輕微哽咽。
“你想留就留,我不會再阻止你。”
說完,他邁開步伐大步離去。
他答應了!他答應讓她留下了!
凌皖兒露出凄楚的微笑。
其實,她不肯離去,不只是因為責任心使然;除了不愿半途而廢,還有另一個更重要的原因,讓她就算被唾罵、被厭惡,仍堅持要留下來。
那就是她仍有眷戀,她還舍不得離開他。
因為太過突然,所以她沒辦法決然地轉身走開。
她還需要一點時間,斬斷對他的依戀;她要慢慢地、慢慢地學會告別。
很快,她就能瀟灑地微笑,對他揮手道別。
她相信自己可以的。
“太子,請留步!”
段子讓心情紊亂地快步前行,忽而聽見有人喊住他。
他停下腳步轉頭一看,是他指派去跟蹤故意縱放女刺客的密探——王信。
“追查到她的行蹤了?”他壓下心頭諸多紛亂,神色一整,嚴肅地問。
“是的。她一逃出書房,我就暗中跟上!
“做得很好。”段子讓贊許地點頭!澳敲矗菑暮翁幊鋈氲?”
“是……”王信頓了下,神情掙扎,似乎有所顧忌,不敢直說。
段子讓覺得奇怪,于是追問:“到底是何處?”
“是……”王信這才傾身向前,附在他耳旁,說出一個地點。
“怎么會?”段子讓倏然變了臉色。
密室里,段子讓與四名弟弟,照例進行深夜的秘密會談。
“老大,結果那名刺客的行蹤,追查出來沒有?”段子誥一來,就關切地問。
段子讓微愣一下,遲疑地點點頭。
“查出來了?太好了!”段子誥擊掌高喊。
“那她逃往何處?”段子言興奮地追問。
宮里有什么地方可以隨人自由出入?真讓人好奇!
段子讓沒有立刻回答,只在四個弟弟臉上輪流看了一會兒,然后突然牛頭不對馬嘴地問:“我問你們,若我出了意外,那么將來皇位由誰繼承?”
段子訓、段子誥、段子諶和段子言互看一眼,雖然對兄長突然提出的問題感到詫異,不過還是認真思考起來。
“應該是二皇兄吧!倍巫又R直言!伴L幼有序,以排行的順位來說,長子之下便是次子,除非父皇另立太子,否則應當是由二皇兄繼位!
“老大,你干么突然問起這個?”段子訓略為不安,總覺得大哥此刻提出這個問題,十分詭異。
“因為……根據我的密探回報,那名女刺客逃進了——子訓的寢居!
段子讓平靜的陳述,卻在密室里投下一顆大爆竹,炸得大伙兒驚駭不已。
“我的寢居?”段子訓首先跳起來,惱怒又焦急地澄清:“刺客與我無關!我從來都不想當太子或皇帝,我絕不會做出這種喪盡天良的事!”
“是啊,我們也不相信是二皇兄!”段子誥等人連忙幫腔解釋。
有沒有野心,相處十多年的兄弟,心里比誰都清楚,他們不相信二哥會做出這種殘害手足、爭權奪勢之事。
“放心,我也不認為是你。”段子讓一笑,拍拍二弟的肩,要他放輕松。
“我想了很久,覺得這應當是主使者的詭計。我想他早已識破了我們的釣魚之計,故意使出反間法,命女刺客逃入子訓房中,誤導我們子訓有奪權之疑,讓我們互起嫌隙、互相猜忌,繼而,互相殘殺!
“然后他好鷸蚌相爭,漁翁得利。哇!這人的心腸,好陰狠狡詐。”段子言咋舌。
“那么大皇兄,你打算怎么做?”段子諶想知道他有何打算。
“既然有人這么期待我們兄弟鬩墻,那我們何不演一出戲,讓他們瞧瞧?”
“大皇兄的意思是……”段子言眼睛倏然發亮。又有好戲可看了!
段子讓轉頭對段子訓說:“子訓,明日稟報過父皇母妃之后,只怕……要暫時委屈你一陣子了!
段子訓撇撇嘴,不怎么甘愿地哼道:“記得牢房給我弄得干凈舒適些,我討厭骯臟惡臭的地方!
“那當然!”段子誥搭著他的肩,笑嘻嘻地說:“老大一定會搭個頂級舒適、有珍饈美酒,還有仆傭成群的上等牢房給你!
“那還叫牢房嗎?”段子訓白他一眼。
這時,段子諶慢吞吞地發問:“你們沒注意到嗎?從方才,我就聽到外頭似乎有腳步聲來回走動,好像有人跟蹤我們當中的某個人,來到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