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傲月歡喜地直點頭,“好,我相信齊家哥哥!
他笑了,很淺很淺的一笑,卻有種撥云見日的明朗。
第2章(2)
“小月兒,還不回來,再纏著你齊家哥哥,他就沒法回去上藥了!边@丫頭幾時和齊家哥兒有說有笑了?
她眼一眨,裝羞愧的回到祖母身邊,“齊家哥哥,你慢走,我明天再去看你,你不能亂動扯痛傷口喔!
心口一暖,他微揚嘴角,“不急,等你病好全了再說,萬一吹風又著涼,可就要喝苦苦的藥了。”
“我好了!敝皇怯幸稽c點暈眩。
齊亞林輕輕一笑道:“小騙子!
“齊家哥哥,我給你送藥來,我自己做的,頂管用的,你要不要試一試,包你傷口馬上愈合……”云傲月邊說邊探頭。
剛上完藥的齊亞林趴在床上,微閉著雙目小憩,持續抽痛的背讓他時睡時醒,睡得并不安穩,眼眶下方出現淡淡的青影,很淺很淺,不仔細看真的看不出來。
其實就如他說,他真的習慣了,習慣遭人欺凌,習慣被人看不起,習慣替人背黑鍋,也習慣時不時讓人踩上兩腳,好突顯別人高高在上的身分地位。
名義上他雖是齊家少爺,但事實上他不過是卑微的寄宿者,領有云家人施舍似的月銀,他穿得體面,人模人樣,可里子一無所有,全是空,沒一樣是他的。
他出生沒多久母親就去了,后來依戀母親甚深的親爹也走了,族人便說他命硬,天生孤寡命,克父又克母,用種種理由搶走他家的銀錢,霸占幾百畝田地。
一位好心的族叔撫養了他兩年,可族叔自己子嗣繁多,實在養不起,想把他送人當侍候人的小童,好歹有個棲身之處,不至于餓死。
齊氏家族居然養不起一名四、五歲的孩子?
這仇他記下了,來日必報。
此事被返鄉省親的云娘姑姑知曉,因她急著回去,來不及將他帶走,便要族叔以依親之名帶他到安康,由自己代替已過世的齊氏遠親照顧他,并給他溫飽和從未得到的溫情。
他從來沒見過那么溫柔婉約的女子,說話輕聲細語,柔和的眼光中彷佛綴著星星,一點一點的發光。
那幾年是他過得最快活的日子,他真真切切地感覺自己有了家,甚至把云娘姑姑當娘看待,他發誓有一天他功成名就,一定要好好孝順云娘姑姑,給她世上最好的一切。
可惜好景不常,或許他真的命硬吧,隔了幾年,有孕在身的云娘姑姑死于難產,母子雙亡。
孩子,姑姑喜歡你,姑姑就只有這么一個頑皮的女娃兒,日后她要是養得太嬌嫁不出去,你幫姑姑照顧她好不好?
有點像臨死前托孤,人在死前總會產生某種不安的預感,齊云娘臨盆前兩個月,她坐立難安的將兩個孩子招到面前,一再叮囑兩人好生相處,不可離心,他們才是最親近的人,誰也比不上。
齊云娘死后一年,整日哭著找娘的云傲月的確很依賴齊亞林,時時刻刻黏著他,連睡覺也要睡在他屋里,跟前跟后的離不開他,唯恐他也跟齊云娘一樣不見了。
那一年是他們感情最好的時候,形影不離,好到云老夫人都吃味,罵她小沒良心,有了夫婿就不要祖母。
也許是云老夫人這句話影響了她,再加上賀氏在此時進門,不知跟她說了什么,開始有了自己想法的小女童覺得別扭,不再常常來找他,兩人漸漸疏遠,少有往來。
死了個齊云娘對安康云家來說激不起丈高的大浪,很快就平靜了,可是對正在族學求學的齊亞林而言卻是艱苦的開始,少了齊云娘的庇護,那些自視甚高的云家少爺便想著法子整治他,不是把他的書藏起來,便是往他寫好的功課上潑墨,讓他無法交差。
那段時日他忙得不可開交,忍著怒氣告誡自己不可以和這些少爺對上,他要讀書求取功名,把看不起他的人全踩在腳下,一一收拾。
于是他忍下了,任由他們在他身上大做文章,自己則心靜如水,以不變以應萬變。
等他抽空想來看顧云傲月時,卻發現她已經變了,不僅與他不再親近如往昔,還想著要把他趕走,使盡令人哭笑不得的幼稚手段來逼迫他遠離她,還一再警告他不許對她起任何念頭,她不喜歡他。
這一句“不喜歡”打得他潰不成軍,失去守護她的信心,他一直以為他們是最親的兩個人,宛若親兄妹,不會有變,沒想到她給他重重一擊,直打向他只為她敞開的心房。
有一段時間他魂不守舍,難以置信傷他最深的人會是他最在意的那一個,渾渾噩噩地過了幾個月才重拾課本,決定要以自身的實力壓人,拚個好未來。若他本身自個不夠強大,又怎么護住身邊的人?
賀氏,是他想對付的名單上第一人,她教歪了他的小月兒。
“。↓R家哥哥,你睡著了嗎?我是不是打擾到你了?你繼續睡,當我沒來過!闭媸遣磺,她來的不是時候。
“站住。”聽著躡手躡腳的足音來了又走,原本不想理會的齊亞林忍不住出言一喊,睜開微閉的雙目。
“齊家哥哥……”他沒睡嗎?
“回來!
低沉有磁性的聲音一揚起,走到門口的云傲月又轉了回來。
“齊家哥哥,我吵醒你了是嗎?”他會不會不快?睡到一半被人鬧著不能睡,想必心里有幾句嘀咕。
“剛醒,打了個盹!庇衼砜偷皆L,齊亞林強忍著背上的傷起身。
看到他動,云傲月連忙上前,她忘了自己是十三歲的閨女,還以為是三十出頭的已婚婦人,絲毫沒有避諱,“齊家哥哥你別動,我扶你,十板子雖然不重,可打在肉上會要人命……”
“傲月妹妹……”眼中有防備的齊亞林以不傷她的力道輕輕將她推開,面露無奈,“你年歲不小了,要謹守男女大防,別像孩子似的拉拉扯扯,被旁人瞧見總是不好。”
“你又不是外人……”她小聲咕噥,認為他太小題大作。
那一句“不是外人”熨燙了他的心,他只覺心口一陣微暖,輕聲道:“就算不是外人也要嚴守分際,不可逾
矩,你以后不想嫁人嗎?下人碎嘴,難掩悠悠眾口,若是有人傳了出去……”
云傲月身后的青玉、綠腰背脊一挺,做出我最忠心,三緘其口的神情,表示今天的一言一行都不會從她們口中傳出。
云傲月不假思索的直言,“嫁人還是好幾年后的事,不急,要是能由著我選擇,我寧可不嫁!
重生前她吃足了為人妾、為人妻的苦頭,一個生不出孩子的女人只能看人臉色過日子,在房事上要任由男人擺布,她不能說不,只能忍著不舒服順從,出了房門還得應付對她不懷好意的女人,甚至是她們的孩子,一個個全是難纏的角色。
她累了,真的累了,如今她只想好好休息,什么都不去想,放空心情。那些傷神的事太費勁,交給有能力的人去處理,譬如祖母和……將來的首輔大人。
“真的不嫁?”他挑眉問著。
云傲月重重點頭,“不想嫁人!
“不是說著玩?”他再度一問。
“嫁人哪有在自個家里好,又要侍候公婆,又要和小姑、小叔處得好,還得和妯娌之間無嫌隙,面對丈夫的庶子、庶女要一視同仁,不能有任何偏袒……齊家哥哥,這比科舉要難多了吧!”后宅的事一樁接一樁,沒完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