飛機上鬧哄哄地走下花里胡哨一大幫人。領頭一對如膠似漆的情侶是蘇恬與杜飛,緊跟在后的是周丹臣,再來便是橙子與無明,后面玉夫人姿態優雅地款款而行,最后懶洋洋吊在隊伍尾端的則是面容憔悴的玉玨明。
提議來榕城度假的是蘇恬,她一聽到三生樹的傳說立即興致勃勃地跑去游說玉夫人:“帶玨明哥一起去吧。聽說三生樹下許愿是最靈的,說不定上天憐他就讓無花姐回來了呢!”
玉夫人一聽也好,死馬當做活馬醫。連日來到處尋不到無花的消息,玉玨明整個人簡直像行尸走肉一般,這次就當做散心吧,于是大伙就上路了。
蘇恬自然是為了與杜飛情定三生;橙子一半是為陪伴玉玨明一半也是為自己的愛情許愿;無明則為尋母而來;玉夫人呢雖然主要為陪伴兒子,但心底也還是有小小憧憬的;只是周丹臣那家伙也陰魂不散地跟了來卻不知是為了什么企圖!
三生樹下,小販又殷勤地跑來兜售許愿簽,拿出一把空白的竹簽和軟筆,“來來,隨便挑,把愿望寫在上面,神靈就會保佑你!”
橙子拋上一個錦囊,回頭喊:“明明哥,你也來許個愿吧!”
玉玨明卻恍若未聞,一個人站得遠遠的,閉著眼,手里不知握著一個什么東西柔情萬種地在唇邊摩挲。橙子走過去一看,原來是那只粉紅色小豬鑰匙墜。這個月來玉玨明時時旁若無人地對著這只小豬睹物思人,簡直已到了走火入魔的地步。
“唉!”她嘆一口氣,不由心下惻然,“明明哥,來,許愿吧!”她牽著他的手走到樹下,小販立即迎上前。
“無花,我只要無花!”他輕喃,隨手拿起一支簽。
“咦?這上面怎么有字?”小販奇道,“不好意思弄錯了,換一支吧!”
玉玨明搖頭,“就這支!”
簽上行云流水提著一行小字:有情有愛有因果,塵緣即緣。
“無花!”他笑了,把簽合在掌心許愿,“如果有緣,請你回到我身邊,讓我愛你一生一世,三生三世,永生永世!”
許愿錦囊被拋上樹,忽然“嗒”一聲輕響,竟把另一個錦囊撞下地來。
“呀!”小販當即就變了臉色,“哎呀,這下怎么辦?”
“怎么了?”橙子問。
“錦囊掉下來就意味著愿望落空,這是不祥的兆頭。你們一定要找到這個擲錦囊的人請他回來再親手把它拋上樹,否則的話,愿望非但實現不了還會反向而行啊!”
“好,我一定找到這個人!”玉玨明點頭允諾。
無明跑上前撿起那錦囊,抽出里面的竹簽念道:“無花無葉無菩提,我相非相。咦?爸爸,這簽好怪呀,一開頭就是媽媽的名字呢!”
玉玨明頓時心頭劇震,急急搶過竹簽細看,顫聲問:“抽這簽的人是誰?”
小販想了想,“是一個女人,失魂落魄的,還問我哪里有廟宇。”
干明庵。
無花跪在大殿之中,“師太,請讓我出家吧!”
一面容清癯的老尼走過她身旁,淡淡搖頭,“施主塵緣未斷,怎么可以出家?請回吧!
無花執意跪在原地動也不動,跪到日落又跪到日出。
“師太,我意已決,請為我落發吧!
師太不語,盤腿而坐閉目頌經。頌畢看一眼無花,忽見她淡淡身形竟籠著一層慈和之光,不由暗暗稱奇:莫非是我看錯,難道此女真有佛緣?
正午吉時,拜過佛祖,端來清水剃具,師太準備為無花落發。執起一縷柔絲,她輕聲道:“從此以后,施主便是方外之人!薄笆堑!睙o花微笑,長長吁了一口氣。忽地一陣頭暈眼花不支倒地,昏了過去。
悠悠醒轉,無花發現自己躺在師太的禪房,長發仍是一絲未落。
師太坐在身旁微微笑道:“果然是塵緣未斷。
“為什么?”無花著急地握住她的手。
“你已經懷孕,怎么能出家?”師太沒有看錯,那層慈光原來是慈母之光。
懷孕?無花心中大慟,那瘋狂的一夜竟讓她又結珠胎?她是醫生,怎可如此疏忽自己身體的變化?
一個孩子,又一個她與玉玨明的孩子。這回是真真切切由他親自種到她身體里的孩子!
她閉上眼,心中翻翻滾滾,也不知是酸是澀是甜是苦。
忽地門外傳來爭執聲。師太說:“我去看一下!
幾分鐘后,師太帶回一個人,“進去吧!”
無花抬頭,頓時如遭電擊。是他!竟是他來了!難道是做夢嗎?
兩雙眼剎那間膠著,世界便在這膠著里凝固,連心跳也似乎停止了。
玉玨明一步一步慢慢地走向她,呼吸著與她同樣的空氣,心痛著與她同樣的癡傻,每一步接近都似折磨。呀,這不是夢吧?會不會像這一月來的每個夜晚癡纏到天明可是一睜開眼她就不見?他不敢呼氣不敢眨眼,生怕她就此消失。
終于接近到能夠感受到她的氣息她的體溫。他伸出手不敢置信地輕觸她的頰,她的眉眼她的發,還有額上那道長長的疤。是的,是她,是他的無花。
他再也忍不住,猛地擁她入懷,低下頭貪婪地吮住那兩瓣微顫的唇;ㄒ话愕奶鹈圩砣撕!他深深地沉淪,淚水止不住地滑下,濕濕熱熱滴落至她腮邊。
她忽地一震,恍自夢中驚醒,伸手推拒著他,“不,你怎么……”
“噓,”他貼著她的唇呢喃,舍不得離開分毫,“不要說話,讓我好好吻你!”原來唇齒相依的感覺是這樣美麗,仿若置身天堂,有仙子在頭頂飛旋灑下片片花瓣,仙樂中翩翩起舞。
不知何處傳來一聲輕笑。呀!無花徹底驚醒,猛地掙開他,惶惑地低嚷:“不,這是不對的!我怎么可以?你是橙子的!”“好,那就讓橙子來跟你說個明白吧!”玉玨明深深吸氣,揚聲喊,“橙子!”
“有!”橙子朗聲答應,笑瞇瞇地從門外蹦進來,身后還拖著老老少少一長串人,個個眼含曖昧,想是都已躲在外邊偷看良久。
“橙子!”無花一見她即面色發白,“我、我不是……”
“不用解釋!”橙子趕緊伸手攔阻她,“什么也不用解釋,聽我說!在我心里明明哥始終只是哥哥,我從來沒想過要來收回他。十年之約只是我跟你之間的約定,約好十年后我回來分享你的幸福而不是奪走你的幸福,你明白嗎?”她微笑著執起無花的手,“從今天開始我要叫你明明嫂了,你喜不喜歡這個稱呼?”
“不喜歡,好惡心!”無明代母回答,“爸爸都年紀一大把了,怎么還可以叫這個名字?聽起來跟我一樣,真別扭!”為增強效果他還齜牙咧嘴以示非常不屑。
“我也不喜歡!”周丹臣壞心眼地挑撥離間,“無花,我支持你把離婚進行到底!”
“喂,姓周的!”蘇恬跳起來給他老大一個爆栗,“你怎么可以這樣?人家都是勸合不勸離,就你這黃鼠狼不安好心!”說著蹭到無花身邊親熱地挽住她的胳膊,“無花姐,我也支持你!別輕易原諒他,拿出點魄力來讓他知道咱們女人可不是好惹的,哼哼!”
無花被這突如其來的一切弄得暈頭轉向幾乎無力招架,“這、這到底是怎么回事?”
玉玨明忽地變魔術般取出一束雪白的三生花捧到她面前,“意思就是……”千言萬語只化作一句話,“我愛你!”
“噓!”無明立即掏掏耳朵扭扭小屁股,“真惡心!”
玉夫人趕緊伸手捂住孫子殺風景的小嘴,一邊熱淚盈眶地感嘆:“唉,兒子,你終于出息了!”
“可是、可是我,”無花仍是反應不過來,“我已經在三生樹下許愿長伴佛燈了!”
“你說的是這個嗎?”玉玨明從口袋里拿出那支竹簽,“當我的許愿簽拋上去時,你的愿望就掉下來了。這意味著它非但實現不了,還要反向而行。所以,你不但不能長伴佛燈,還要和我永墜紅塵生生世世永不分離!”
幸福一點一點化開,佛門凈地里,溢滿了人間春意。
淚眼迷蒙中,她感到腹中新生命充滿活力地滋長著。她知道,經過愛情之花的滋潤,她將結出一顆最甜美的果實。
—全書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