橙子終于走出房間,陽光明媚笑容滿面地告訴每一個人她想通了。然而想通的結果卻是好大一個晴天霹靂,她放棄這段愛情,離開家鄉踏上出國游學之路,翻開她人生的另一頁。無花可以想象明明哥是多么的傷心欲絕正如自己的傷心欲絕一樣。她哭著求橙子留下來,然而橙子頭也不回走得如此決然只留給無花一句話:“替我照顧他!”
有了這句話,無花明白了。橙子只是短暫地離開,她還會回來的,回到最愛他的明明哥身邊。而無花的任務是在這段時間里替她照顧他。
“多久?”她問,私心地希望橙子給自己久一點時間。
果然,橙子說:“十年!彪m然比一生短那么多,但夠久了,無花已很滿足。別怪她心底的竊喜,她真的是控制不住!
遙遙對著升上天空的飛機,她發誓她一定會全心全意把明明哥照料得健健康康快快樂樂地等橙子回來。
世事真的有這么簡單嗎?或者應該說,明明哥真的愿意讓無花照料嗎?不!他恨無花,是恨入骨髓的恨。他認為無花用下流的詭計讓橙子離開他。他傷心絕望憤怒發狂,任無花怎樣保證橙子會回來他都不信。那一夜他醉了,在對無花一頓驚人咆哮后醉倒在無花家地板上。她去扶他,他卻摟住她輕輕喚橙子。她想離開,可是她舍不得呀,她真的舍不得那溫暖得讓她心痛的懷抱!她也醉了,醉在美夢里再也不愿醒。
無花是被他一掌打醒的。天亮了,一個耳光落在臉上。她睜開眼,看到他烈焰狂燃的臉。他罵她卑鄙無恥下賤,叫她滾得越遠越好永遠不要讓他看見。罵完了他才發現是在她家,只好暴跳如雷地自己沖出去。是不是很好笑?那個時候無花居然還笑得出來,她一邊前俯后仰一邊眼淚滾滾而下。
但她卻不能不見他。高三的下半年是她有生以來最勤奮的時期,她必須考上他所在的那所名牌醫科大學,這樣才能就近照顧他。
當一個人下定決心要達成某事時,爆發力是驚人的。她如愿以償以全校最高分考進那所醫科大學。雖然從小就目睹自己傷痕累累丑陋身體的她是如此厭惡醫院。她覺得自己真的是有點變態,因為他就總說她變態。
“如果你們想研究女性心理變態的話,盡管找她好了!”玉玨明是這樣把無花這個同鄉學妹介紹給他的同學的,“我這位親愛的學妹啊,別的愛好沒有,就是喜歡做兩件變態事,一是拆散情侶二是倒貼男人!”當無花那羞于啟齒的專業不得不公開的時候,他更是滿臉得意,用狂肆的嘲笑向大家證明無花是不折不扣的心理變態。
開學第一周,新生迎接晚會無花就這樣成為所有人的笑柄。但是沒有關系,她是不會退縮的,她說要照看他就一定要看好他!
當然也包括看牢他不讓他被別的女人搶去以便等橙子回來。所以她每天都在他的宿舍樓下守候到深夜等到遠遠看他回來她才回去睡覺。雖然他有時也帶女孩回來但她發現女孩從來不是固定一個,她便放心了。她知道他的花心濫情只是因為受到刺激,而他的一顆真心仍牢牢附在橙子身上。她放心,真的。而且只要有空她就會去他的公寓幫他打掃洗衣做飯,因為她是他的免費保姆。玉玨明生日那天在公寓請同學PARTY時又是這樣介紹無花的。
當時他一手搭在無花肩上姿勢有些親昵,雖然眼里仍有不屑但至少沒有大肆嘲笑,她已經很幸福很滿足了。她想自己臉上的笑一定是嬌羞乃至有些動人吧,因為當時就有一位學長表示對她有興趣并且挺身而出把她拉到身后與玉玨明怒目相向。無花知道好心的學長是想保護她,但他卻不知道她根本就不需要保護呀!無論得到任何對待或者說是懲罰,那全都是她應得的。
學長氣憤罵她不識好歹罵她自我作踐,把她辛苦做的生日蛋糕砸個稀爛后轉身離去。一場生日PARTY就這樣不歡而散,大家都默默地走了,房間里只剩下她和玉玨明。
無花凝望著地上的蛋糕,慚愧得不敢抬頭,她知道他一定在怨她恨她。然而她卻聽到他的笑聲,是那種輕柔如沐春風的笑。她愕然抬頭接觸到他的眼,一時間她以為自己在做夢,因為她竟然在他的眼里看到柔情。從來就只展露在橙子面前的柔情啊竟然會灑向她?他甚至捧起她的臉,俯下頭用灼熱的唇貼住她低喃:“有人為你出頭讓你很得意是不是?”
他的聲音是那么醉人啊,讓她全身像抽去骨架般軟了酥了靠在他的懷里戰栗,讓他輕輕地吻她。哦,錯了,那不是輕輕地吻,而是重重地咬,咬得她雙唇腫脹破裂滲出腥甜的血絲。
然后他抬起頭,目光森然冰冷。
“你以為你騙走了橙子就可以取代她嗎?”他說,“你做夢!”這回他終于站在自己的房間讓無花滾了。她是被拎出去的,就像拎一只無人認領的狗。門在身后“咚”一聲合上,震碎了她那泡沫般的美夢。
以后的日子玉玨明變本加厲地游戲人間也變本加厲地奴役無花。有時他帶女伴回來時還電話召她過去為他們做宵夜。當著她的面,他一邊吻著女伴一邊說:“幸虧世上有你這樣的尤物,如果都長成她那樣只怕人類早絕種了!”
無花不在乎他怎樣羞辱自己,但她必須代橙子提醒他:“夜夜笙歌是很容易傷身的,請你自重!”
聽到這句話他哈哈大笑,笑得眼淚都出來了,“自重?”他說,“真沒想到你居然還知道世上有自重兩字,我以為你媽從來沒教過你呢!”
這句話打擊到她。在家鄉那條街上,誰都知道無花的親生母親是個與“自重”二字沾不上邊的女人。她淚流滿面地狂奔而出,撲倒在蚊蟲繚繞的路燈下,她第一次后悔自己在那一次為什么沒將自殺的行為進行到底?
如果有來生,她祈禱上天不要再讓她做人。
轉眼間,又到了他的生日,無花再度提著親手制的蛋糕登門。他瞅著她冷笑,說:“你可真是打不死的蟑螂!”是嗎?她真是一只蟑螂?不,她不是!她只是履行承諾而已呀?這樣想著,她便舒坦多了,即便心里像吞了一只蟑螂般難受也無所謂。那夜她仍是擔任保姆的職責,被他呼來喝去伺候一群漂亮的女友們。去年那位打抱不平的學長不見了,有的只是尖酸刻薄的評頭論足。她充耳不聞做著他指派的每一件事,夜深了,賓客散盡,房間又只剩他和她兩個人。她默默把一切收拾好便轉身出門。他忽說:“我送你!”呀,那一刻她的心立即飛上天堂。
靜寂的路上,他走在她身邊。兩個人,單調的腳步聲此起彼伏,卻讓她如在云端般飄飄然。
經過花園時,他指指里邊竹林說:“我們去那里坐坐!”呀,又是一個讓她幸福得顫抖的提議。她點頭如搗蒜,就連耳邊飛過的小蟲也能感受到她等待這一刻等得有多急切。
清幽的竹林,向來是校內公認的浪漫據點。無花從未想過有一天她竟會和他一起在此漫步。小徑深處,他停下步回頭盯住她說:“最后一次問你,你究竟是用什么手段讓橙子離開我?”
她一怔,立即把心由夢境抽離,慌急地解釋:“我真的什么都沒做!”
“真的嗎?”他冷聲問。
“真的!”她舉雙手發誓。
他靜下來不再追問,忽地淡淡一笑,說:“算了!其實也沒什么,走了就走了,再換一個也不錯。比如你就很不錯!”他慢慢靠近伸臂環住她,頭朝她俯下來,呼吸相聞。
這是真正的親吻與愛撫。她呼吸頓止心跳狂亂腦筋化作糨糊身體化作一攤水,還未反應過來人便已躺在草地上。襯衫被撕裂,內衣被扯破,他灼熱的吮吸和狂亂的手指讓她著了魔般向他展開全部的一切。
忽地他停住,慢慢抬起頭。她不解地睜眼看他,立即如墜冰窟。他的眼里不再有以往的不屑,只有憐憫,全然的憐憫。
“你在歡迎我抱你嗎?”他說,極輕極輕如耳語一般,“可惜我寧愿抱一頭豬也不愿抱你!”說完站起身,整整衣服便頭也不回地大步離去。
她躺在原地一動不動,衣衫破碎赤身露體。淚已干,心成灰。
不知過了多久,巡夜的保安發現了她。第二天,男性疾病?莆ㄒ坏呐鸁o花同學在竹林內被不知名色魔非禮的消息便傳遍整個校園。
無花當了一個星期的行尸走肉,然后班主任說:“這樣下去也不是辦法。放你兩個月假,你回家休息一段時間吧!”
于是她離開學校,但沒有回家,而是隨便坐上一輛列車任它把她載到一座陌生的城市。
陽光明媚和風習習,天氣好得不得了,然而她的心情卻像那夜的竹林一般幽暗無光。她毫無方向感地走著,走得累了,便在路邊的椅上坐下來。一只紅色皮球滾到腳邊,她彎腰撿起,一抬頭看到個剛學步的小嬰孩搖搖晃晃走過來抱住她的小腿“格格”笑。她把球遞給他,然而他不接卻伸出肥胖的小手要她抱。抱起他的那一刻,仿佛被雷擊中,她知道她心中的某一角塌了,正在慢慢溶化。她笑了,也哭了,眼淚模糊地看手中小孩被他的父母抱去,一家人恩愛地慢慢而行。
一個決定突在腦海中成型。那絕不是沖動,而是感動。一小時后無花出現在最近一家醫院的產科,她對醫生說:“我沒有結婚也沒有男朋友,我只想要一個孩子!”
你能想象醫生當時的表情嗎?唔,很好笑。但她沒笑,她只是重復著自己的決定。
一個星期后醫生問她:“你想要什么樣的孩子?”
她說:“身體最棒智商最低的!”醫生再度出現同樣的表情,好笑,她仍沒笑。
于是醫生去精子庫中尋找數據挑了一份智能測驗在80以下堪稱弱智的記錄給她。她說:“太好了,正是我要的!”
真是天下之大無奇不有,醫生當時說的就是這句話。
后來無花回學校,大著肚子上課做實驗。每個人都以為她的肚子是那夜被強暴的結果,每個人都要她把肚子里的孽種打掉。但那怎么可能?她當然要生下孩子,她要用她的孩子向他證明:我不會再對你有任何幻想,因為孩子才是我的一切!但那時他已回到家里所開的玉典醫院實習,等她也考入玉典時他又像躲避瘟疫一樣躲著她,讓她始終沒有機會親口告訴他。不過也沒關系,只要聽到她兒子的名字他就會明白她的意思。
“無明!”她瞅著那段已燃到盡頭的蠟燭,輕聲道,“就是我的生命里面再也無他,玉玨明!
周丹臣眨眨眼,忽地說:“錯了!”
“錯了?”她凝眉。
“無明,這個名字可大有學問,無就是沒有,就是空。只有先空才會后有。就像一個房間,如果堆滿雜物,就有很多光線照不到的陰影。只有空空如也才會讓光明到達每一個角落。所以,事實上無明并非無明,而是無處不明!”
隨著她倒吸一口涼氣,燭光熄滅,頓時房間陷入一片黑暗。沉默,任兩道呼吸一濁一重此消彼長。
“啪!”壁燈亮起,半夜起床上廁所的無明站在燈下,迷蒙的目光掃過泥塑木雕般愣在沙發上的兩人,“媽咪,周叔叔?黑漆漆的你們為什么不開燈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