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芮雪一天當中唯一出來走動的時候,學著其他香客一起合掌為十,上香祝禱,不求自己,但求伊爾猛罕痛苦全消、身體康健。
她專心地祈求,卻不知道自己的一舉一動落入某人的眼中。
“……果然在這兒!
塔斯哈離得遠遠的,看著跟隨誦經聲跪拜的嬌小身影,恨恨地想著伊爾猛罕帶給他的恥辱!熬蜑榱诉@丫頭,伊爾猛罕怎么也不肯娶蒙古親王的女兒,真不知她到底有什么魅力?”
就在前天,無意間從阿瑪口中聽到這樁在宮里傳得沸沸揚揚的婚事,據說還惹得太皇太后大怒,硬把伊爾猛罕和她分開。塔斯哈知道報仇的機會來了,他打算讓伊爾猛罕痛不欲生,這種落井下石的事,可是自己最拿手的。
靜靜地等待機會來臨,終于等到誦經到一個段落,芮雪步出大殿,而她身后跟著一個侍衛。
塔斯哈悄悄地跟隨著前頭的兩人來到位在后方的廂房,他躲在暗處察看。
“你確定那里沒有別人?”他問著跟在身后的奴才。
“小的昨天來問過這兒的和尚,那邊的廂房住了貴客,不便讓其他香客接近!
塔斯哈眼底閃過一抹算計!疤昧,現在只要解決那個侍衛……”才這么說,就見侍衛往回走,他連忙把頭縮回去!罢媸沁B老天爺都幫我,跟我來!
主仆倆四下張望,就怕讓人撞見了。
“在這兒看著,要是有人來就拖延對方。”
“可是……”奴才一臉膽小怕事。
“叫你看著就看著,哪來的廢話!”塔斯哈惡聲惡氣地斥責兩句,便走向廂房,然后往門上敲了兩下。
在房里的芮雪心想,難道是伊爾猛罕來了?
還好剛剛已經讓侍衛先去用膳,畢竟這種天氣守在外頭太辛苦了,何況她也不可能逃跑,而這會兒正好不會跟伊爾猛罕碰上。她心里真感激毓謹貝勒爺的安排,沒讓太多人守在外頭,才得以讓伊爾猛罕常來看她……
她綻開燦爛的笑靨,不疑有他地開門,可一瞥見外頭的男人,想要關上已經遲了。
“你是誰?”她訝異地問。
塔斯哈咧了咧嘴,硬闖進門!罢媸橇钊藗模憔尤煌宋沂钦l!
“你是……”穆都哩大人的兒子!芮雪這才想起來,他還曾經在宮里被伊爾猛罕狠狠地踹過一腳!澳銇磉@兒做什么?”
他不懷好意地揮著折扇,一步步走近!爸皇窍雭戆参堪参磕悖翣柮秃本鸵⒛莻蒙古格格了,到時只怕顧不了你,獨守空閨的日子可是很難熬的,不過我這人就是懂得憐香惜玉,特別是他最心愛的女人。想想你還真是可憐,身為慶親王的女兒卻得當個丫頭,好不容易成了福晉,才過沒幾天好日子,就要把位子讓給其他女人了……”
“侍衛馬上就會回來了……”芮雪白著臉往后退,想要逃出去,不過出口被擋住了,要跳窗出去,只怕也來不及。
“外頭的人會想辦法拖延,咱們有的是時間。”塔斯哈將身上的披風扔到桌上,一邊解著盤扣!拔乙屢翣柮秃敝赖米镂业南聢,當他知道自己最愛的女人是怎么躺在其他男人的身下呻吟,那表情一定很精彩!
她告訴自己不要慌,又不是沒遇過這種事,以前都能逃得掉,這次一定也可以,寧可死也不會讓他得逞了。
見塔斯哈走另一邊,她馬上繞這一頭,就在只差房門一步時,被他硬拖了回來。
“想跑去哪兒?”他色心大起,可不能讓她給跑了。
“放開我!救命……”她使勁的捶打、尖叫。
“你叫什么叫?”塔斯哈一巴掌揮了過去。
“唔……”芮雪摔在地上,被這巴掌打得頭暈目眩,耳朵嗡嗡作響,當領口被人粗魯扯開,她只能抓住對方的手腕,用力一咬。
“敢咬我?!”他痛得大叫,又甩了一巴掌過去。
芮雪的面頰又是一陣熱辣,痛到麻了、沒有知覺了,可是她還是全力抵抗,不肯就這么認命了。
“放開我……不要碰我……”她踢向塔斯哈的胯下。
塔斯哈痛得哀嚎,卻也更生氣了,非給她好看不可。
她強忍著全身的疼痛,爬到床榻前,不期然地摸到要縫給伊爾猛罕的袍褂,頓時淚如雨下,然后是擺在一起的針線和……剪子,于是一把將它握在雙手上。
“你真是找死!”
“我就偏要碰給你看……”塔斯哈一臉猙獰地威脅,可是當他發現芮雪手上握的是什么時,根本煞不住腳步的往前沖,只能看著剪子往腹部插了進去。
小手顫抖地放開了,她臉上沒有血色,只有絕望……和驚恐。
“你……”他兩眼瞪得又大又圓,不敢置信,然后直挺挺地往后倒下。
在外頭把風的奴才聽到里頭的叫聲,嚇得慌張失措,不曉得該怎么辦,見到侍衛回來,趕緊跑進房內要通知主子快走。
“少爺!”見主子躺在地上,身上插了把剪子,不禁驚叫。
侍衛也沖了進來,先是震懾,然后探了下塔斯哈的鼻息,確定已經斷氣了,也呆住了,不知道該怎么處理。
而在此時,剛從宮里直接到護國寺來的伊爾猛罕,聽見那名奴才的叫嚷,警覺到不對勁,飛快地奔進房內。
“芮雪!”
他只看到坐在地上的嬌小身影,衣衫不整,發髻也亂了,臉頰更是又紅又腫,像是失了神似的,一動也不動。
“你殺了我家少爺……我家大人不會放過你的……”奴才伏尸喊道。
肅殺的瞳眸橫了一眼地上的尸體,大略猜得出發生什么事,恨不得人是自己殺的,跟著凜起俊臉,脫下身上的披風將芮雪包裹住。
“我帶你回去……”
伊爾猛罕的聲音終于讓她回過神來!柏惱諣?你……你不該在這兒……不能把你扯進來……你快走……”
他無比珍視地將她打橫抱起,緊緊地摟在懷中。“什么都別說,咱們回家。”心中已經作好準備,為了保護他的女人,他甚至可以跟天對抗。
“沒有太皇太后的旨意……”侍衛想要攔阻。
“所有的事我會負責!闭l也不能阻止。
“伊爾猛罕……”芮雪倚在他胸口,又疼又累,余悸猶存。
“別怕,有我在這兒!
這句話是她一直渴望著有人能對自己說的,可是卻是在這么無奈的情況下,她不由地淚流滿面。
當伊爾猛罕把她帶回自己府里,見著芮雪此時的模樣,總管什么也沒敢多問,馬上讓人拿藥箱、燒熱水,趕緊送到寢房里去。
“我沒讓他碰我……”她瞅著他為她換上衣裳,擠出殘破的笑意說。
“我幫你上藥!彼男耐吹綗o以復加,審視著芮雪臉上烙下的紅色指痕,只消一點力氣就會留下痕跡了,何況還是這么明顯。
“已經沒那么疼了……伊爾猛罕……”
“什么都別想,一切有我在!币翣柮秃边@么說完,反倒冷靜下來,細心地幫她上藥,親自幫她綰發,不過實在綰得不怎么樣。
芮雪噗哧一笑,牽動了臉上的傷,攢了下眉心!拔易约簛砭秃!苯舆^梳子,卻止不了頻頻發抖的小手,花了一番功夫才綰成兩把頭,然后在銅鏡內和他四目相對。
“我不怕的!彼崛岬匦φf。
他下顎抽搐著,強忍著憤怒的情緒,氣恨又懊悔著竟讓自己的女人遇上那種事!八烙杏喙,不是你的錯,穆都哩若是硬要把錯怪到你身上,我不會放過他的!
“他是顧命大臣的兒子……”她起身面對他,心里清楚皇上還沒親政之前,拿他們也沒辦法。
伊爾猛罕小心捧著她的臉蛋,鎖緊眉頭。“穆都哩這些年來如何貪贓收賄的證據已經在咱們手上,只等時機到來,就可以一并呈給皇上,無論如何,我都會想辦法保住你!
“瞧貝勒爺又繃著臉了,不要擔心,我不會有事的。”芮雪反過來安慰他,指尖輕輕地拂過他的眉眼!斑^去在慶親王府里,可也遇到不少事,還不都平安度過了,我的膽子就是這么練大的,不怕。”
他眼中淚光閃爍,想哭又想笑!安还馨l生什么事,只要記住,我都會陪在你身邊,不會讓你一個人去面對。”
“我當然相信貝勒爺……”為了伊爾猛罕,她知道自己必須更堅強。
嗒嗒嗒……外頭傳來總管倉促的腳步聲,聽得出相當緊急,讓相擁的兩人心頭為之一凜。
“貝勒爺,宮里派人來了。”
芮雪深深吸了口氣說:“我已經準備好了。”明白穆都哩知道兒子被殺了,絕對會馬上進宮求皇上作主。
“咱們出去吧!币翣柮秃睋е募珙^往房門口走去。
當房門開了,總管只能心急如焚的看著兩位主子,哀嘆著怎么一波未平、一波又起,這老天爺太不公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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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人一進宮,就被分開了,芮雪被帶往慈寧宮,伊爾猛罕則是來到乾清宮。
當他踏進西暖閣,除了穿著明黃色龍袍的年少皇帝正神色嚴肅地看著奏折,還認出跪在冰涼的金磚地上的那三人是誰,立即上前甩下箭袖跪拜。
氣氛肅穆凝重,沒人敢開口說話,只有皇帝翻閱一本又一本的奏折所發出的窸窣聲響,接著是忿怒地將它們全扔在地上。
“皇上息怒!”四人同聲喊道。
皇帝質問著他們!斑@些都是真的?為什么拖到現在才拿給朕?”
“回皇上,皆有人證物證,絕不敢欺瞞皇上!必怪敺谆氐。“臣等原本打算近日便呈給皇上,誰知穆都哩大人實在欺人太甚,今日不但縱子行兇,竟然還有臉到太皇太后跟前大聲喊冤哭訴,甚至顛倒黑白,說是受到伊爾猛罕的福晉勾引,還請皇上明察!
哈勒瑪也義憤填膺地稟告。“啟奏皇上,這塔斯哈平日就仗恃著自己的阿瑪身為顧命大臣,就連皇上都得禮讓三分,行事狂妄,目無王法,甚至因為看上一位民婦,而將對方的丈夫扣上莫須有的罪名處死,卻只能敢怒不敢言……”
“夠了!”皇帝從龍椅上起身,來回踱步,過了片刻,才又開口!半抟诿魈煳磿r之前看到所有證據,你們三個最好動作要快!比舨荒茏屇露剂ǚ渍J罪,也只是功敗垂成,得更謹慎。
這句話總算讓他們松了口氣。
“本來想慢慢跟他玩,慢慢斗,最好把穆都哩活活嚇死,這樣才有趣,要不是為了伊爾猛罕,也不會這么快就把底牌掀了。”毓謹扼腕地咕噥,馬上被另外兩個人揍!拔矣譀]說錯?”
“都什么節骨眼了,你還想玩?”哈勒瑪揍得最大力。
皇帝橫了他們兄弟情深一眼,坐回龍椅上!昂昧耍翣柮秃绷粝,你們三個都跪安吧!
“臣告退!比斯Ь吹赝说介T邊,這才轉身出去。
看著始終不發一語的伊爾猛罕,皇帝想到幼年即位以來,處處受制于三位顧命大臣,忍受他們的無禮,而他總是第一個擋在前頭,用剛強的意志和血肉之軀來保護自己,就算要他死,他也不會猶豫,這些不是給予任何賞賜就能代替得了。
“指婚的事朕會回絕太皇太后,只是你那福晉殺了穆都哩唯一的兒子,他知道朕會袒護你,便先到慈寧宮告狀了,要太皇太后為他討回公道!
聞言,伊爾猛罕焦急地解釋:“臣的福晉是為了保住貞節,為了不讓他得逞才會錯手……”
“這些朕都知道,太皇太后也不是那么好蒙騙的,不過為了指婚的事讓她很不高興,就怕她那一關不好過!被实鄢蛑肷,微微一笑!艾F在只能看你那福晉是不是如你所說的聰穎慧黠,可以讓太皇太后改變心意!彼睬宄约旱挠H祖母是個有智慧遠見的奇女子,到最后必定會作出最好的判斷。
伊爾猛罕也是抱持著這樣的希望,他和芮雪好不容易走到這一步,再大的難關都得克服才行。
他離開乾清宮,立刻轉往慈寧宮,詢問之下,才知道芮雪被關了起來,要求面見太皇太后,又遭到拒絕,心急萬分,卻也只能等著。
沒過多久,就見穆都哩從里頭出來,老淚縱橫地朝他吼著!八龤⒘宋椅ㄒ坏膬鹤,我要她償命……你救不了她的……”
他冷漠地迎視對方,壓抑著想殺人的沖動。
“我要她死……”穆都哩在奴仆的攙扶下越走越遠,那哭叫聲沒停過。
伊爾猛罕再次求見太皇太后,還是不見,他便在原地跪下,既然芮雪就在里頭,他又怎能獨自離開。她在那兒,他必定就在不遠之處,絕不會留她一個人,他對她說過,不管發生什么事,都會陪著她。
這個舉動可是非同小可,一旁的公公趕緊進去稟奏。
“就讓他跪!”
太皇太后依舊在氣頭上,想到自己親手栽培提拔的人,竟然為了一個女人跟自己唱反調,如今還為她下跪求饒,成何體統。
沒人敢再出聲,只能讓伊爾猛罕跪在慈寧宮外頭,眼看雪又開始下了,鐵打的漢子也挺不住。
而這消息也很快地傳到皇帝耳中,一時半刻也不能幫他說情,只能等太皇太后氣消了、想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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經過一夜,慈寧宮內顯得特別不安,太監、宮女伺候得格外小心翼翼。
“他人還跪在外頭?”太皇太后也沒睡好,正犯頭疼,這也是因為心里在意,才會睡得不安穩。“還真是能撐!
深受太皇太后寵愛的璇雅格格呈上安神茶,婉轉地說:“太皇太后沒開口,他又怎么敢起來?”
“哼!又沒讓他跪!彼龤饪蛇沒消。
明白太皇太后只是面子掛不住,找不到臺階下,璇雅格格乘勝追擊。“都過了一個晚上,再這么跪下去,可就真的挺不住了。”
太皇太后哼了哼,啜了口安神茶。
“倒是這位福晉被關在房里,整個晚上出奇的安靜,換作他人,只怕已經嚇得不知所措,又是求饒又是哭鬧的。”璇雅格格狀似不經心地說了幾句,就是想提醒太皇太后,希望這場僵局能夠化解。
太皇太后這才想起還把人關著!拔铱梢煤玫那埔磺七@丫頭有什么魅力,能把伊爾猛罕迷得連自己是什么身分都忘了,去把她帶來!
在身邊服侍多年的老宮女下去,沒多久便把芮雪帶進來。
“太皇太后在這兒,還不跪下請安?”
芮雪依言行禮,態度不卑不亢,不慌不亂。因為不怕死,她才能夠保持鎮定,只希望能說出心中的話,不要連累到自己所愛的男人。
“你就是伊爾猛罕的福晉?”太皇太后看得不是很真切。“把頭抬起來!”
“臣妾不敢!彼е數鼗卮。
“叫你抬就抬!”
“是!避茄┚従彽匮銎鹦∧槪吐牭教侍蠛蜕磉叺娜硕及l出抽氣聲,知道隔了一晚,自己現在的模樣一定很可怕。
太皇太后瞪著她臉上的慘狀,可以想見當時是如何奮力抵抗,好半天說不出話來,不過可不會就這么輕易地饒了她。“你可知殺的人是誰?”
“臣妾知道!彼届o地說。
聽了,太皇太后口氣又硬了起來。“既然知道他是誰,那么你可知罪?”
她垂下螓首!俺兼铩!本驮谔侍竽樕造V的當口,又繼續說了!半y道因為臣妾知道他的身分,便不該死命掙扎,應該任他玷污,更不該為了保護自己的貞節而錯手殺了他……”
“放肆!”這根本是反諷。
芮雪又昂起下巴,目光湛湛,那要有多大的勇氣才辦得到。
“臣妾不怕死,更不怕失去清白,可是想到貝勒爺知道臣妾受到那樣的侮辱,他會自責得痛不欲生;而要是臣妾當時明知逃不過就自我了斷,那么當貝勒爺見到臣妾的尸首時,他會崩潰發狂……臣妾無法選擇是要他崩潰發狂,還是痛不欲生!
“你……那么你就索性殺了塔斯哈?”太皇太后還是頭一回被堵得無話可說,倒有些明白了伊爾猛罕為什么會對她如此迷戀癡心了,因為她心心念念的只有他,又有哪個男人不會對她掏心掏肺。
她舔了舔滴水未沾的唇瓣,毫無畏懼地說:“臣妾只是想保護自己,而那人還是不肯停手,如果太皇太后認為臣妾有錯,臣妾愿意一死。”
能說她有錯嗎?
太皇太后只能瞪著她看,那個錯字就是說不出口。
“原來你就是這么伶牙俐齒,所以才能說動伊爾猛罕,讓他怎么也不肯接受指婚,迎娶烏日娜為福晉。”
“臣妾不敢!避茄┓渍f道。
“剛剛說出那些話,可證明你膽子大得很,還有什么不敢的?”太皇太后用掀杯蓋啜口茶的動作來掩飾自己多少也動搖了。
芮雪咽了口唾沫,喉嚨干得難受!疤侍笙肼犝嬖?”
“當然是要聽真話了!
“臣妾明白滿蒙聯姻有多重要,為了大清、為了皇上,貝勒爺都不該抗旨,臣妾也不能反對,可是……”說到這里,她深吸了口氣后,振振有詞地說:“這個婚姻就得在這樣勉為其難、痛苦不堪的情況下結合,將來烏日娜格格心里何嘗好受,只要是女子便會妒、會恨,更不用說還要過上數十年,這對滿蒙之間的和諧共處能有多大幫助?”
聽完,太皇太后揚聲低斥:“你這全是狡辯!你又怎能斷定伊爾猛罕不會愛上烏日娜?”
她斂下羽睫,像在笑也像在嘆氣!疤侍罂梢哉f是看著貝勒爺長大,便知他那人太重感情了,又死心眼,一旦認定了就再也不會改變,就像是恨一個人,不打開心里的結,還真的會恨上一輩子!
太皇太后一怔,然后重重地嘆了口氣,有感而發地說:“是啊,他的確就是這樣的拗脾氣,所以才會在外頭跪了一夜也不肯走。”
“貝勒爺……在外頭跪了一夜?”芮雪眼中倏地浮出淚光,臉上的平靜再也不見了!斑@么冷的天……”
“還下著雪呢!”太皇太后補了一句。
芮雪又著急又擔心,猛磕著頭!耙磺卸际浅兼腻e,不關貝勒爺的事,求太皇太后開恩……”
“他說一切都是他的錯,連你也說是你的錯,你們倒真會替對方著想!边@會兒好像拆散人家姻緣的壞人變成自己了。
見她還猛磕著頭,磕到額頭都紅了,這兩人根本就是在以命相搏,只希望能跟對方長廂廝守,太皇太后實在是被這樣的決心和毅力給打敗了。
“你可以跪安了!
太皇太后心里盤算著,能這么把她殺了嗎?殺了她,伊爾猛罕活得下去嗎?如此皇上可就真的會失去一個最依賴的心腹,不如就放他們一馬,將來他們還會感謝她,記著這份恩情,對皇上也就更加忠誠千百倍,想想也是利多于弊。
至於穆都哩那兒,自己的兒子竟敢干出那種丑事來,簡直是膽大包天,原本就該死。
聞言,芮雪不解地看著太皇太后,倒是一旁的璇雅格格淺笑著開口說——
“太皇太后原諒你,讓你回去了,還不快謝恩?”
她這才相信沒有誤解太皇太后的意思,顫聲說:“謝太皇太后恩典……謝太皇太后恩典……”連磕了幾個頭,芮雪爬起來,轉身往外跑。
“真是一點規矩也不懂,回頭得讓伊爾猛罕好好地教教!碧侍笙仁巧笛,然后嘀咕兩句。“這么癡心多情做啥?累著了自己,也累著了一竿子的人!
璇雅格格輕笑!翱梢惨驗檫@癡心多情,連太皇太后都被感動了!
“哼!折騰了一晚,我得歇著去了!彼刹粫姓J。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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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伊爾猛罕,你給我起來!”
毓謹撐著油紙傘,幫跪了一晚的男人擋雪,只見他都快凍成冰柱了,可是死拖活拉的,就是拿他沒轍。
“你們要愛就愛,可是命都沒了,又有啥意義?萬一太皇太后真想要你那福晉的命,我會拚命幫你保住她,你給我起來!”
旁人是不會懂的……他無法承受那萬一,說他窩囊沒出息也好,可是一旦失去了心,活著也只是行尸走肉。
他只想跟所愛的女人白首到老,為什么這么困難?為什么得經過這么多椎心刺骨的痛?若這是考驗,也該夠了,該結束了。
“可惡!”毓謹解下身上的披風圍在他身上!肮宅斢植辉谶@兒,否則讓他扛你回去。”
就在這當口,身后傳來有人踩在雪地上發出的細碎聲響。
“貝勒爺……”芮雪一路上不敢停下來喘氣,直到見到跪在地上,暖帽、披風上全覆著雪,連睫毛上都灑了雪花,唇色也同樣慘白的男人,她再也克制不住地撲跪下來,兩手緊緊地抱住他,再也沒有人可以分開他們。
“伊爾猛罕……你這傻子……”芮雪拚命地用小手撫熱他的臉孔,用唇親吻著他的,想讓他暖和起來。“太皇太后不生氣了……她原諒咱們了……可以回家了……”
“芮雪?”身體漸漸恢復了一點溫度,瞳孔的焦距跟著對準,望進她淚水汪汪的烏眸中,他牙齒打顫地問!澳恪娴氖悄?”
她淚流滿面,但試著用輕松的口吻說:“雖然我這會臉上又青又紅又腫的,你可能看不出來,不過真的是我,是那個絕頂聰明,又喜歡狡辯,讓你哭笑不得的丫頭……你是不是很冷?”
“不……不冷……”伊爾猛罕抬起雙臂,他的心跳回來了,他的呼吸正常了,身體里的血液開始流動了!拔冶е恪稽c都不冷……”
“咱們終于可以在一起了!”她滿足地輕喟。
“再也……不用分開……”伊爾猛罕將臉埋在她頸窩,也閉上眼,整個人放松,意志也潰散了。
當他們倒在雪地中,還緊緊地擁著對方不放。
“你們……你們不要兩個都暈了……快傳太醫……來人……”毓謹高聲嚷叫,動手想扒開他們,還費了好一番功夫。
很快地,皇帝也得到消息,放心之余,也囑咐太醫非把兩人治好不可。
半個月后,在大殿上宣讀穆都哩的種種罪證,因情節重大,罪不可赦,判處斬立決,家產查抄充公。
穆都哩聽完之后當場舊疾發作,熬不到兩個時辰便病故,其他女眷全入辛者庫,黨羽一并鏟除,三位顧命大臣解決了一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