牛世平應該是個頭腦簡單、四肢發達的笨蛋。看那種沒大腦的笑容就知道了,加上他結實壯碩的身材……好,這個不重要。反正,他絕對不是那么細心的人,會注意到自己的員工吃了飯沒有、工作是否過量。
全世界的老板都一樣,不是嗎?
不過這位前任老板呢,當初在知曉她籌備中的茶藝館正要完工之際,很興奮的參與了許多意見,還有事沒事跑來看看、東問西問的,一直到開幕之后,也都是座上嘉賓,完全不介意她辭職的樣子。
反正,牛世平自己沒多久以后也離開出版社了。
不,出版社不是關門,也不是改組,只不過,牛世平另有高就,分身乏術,只好把他一直很有興趣的這份工作拱手讓人。
至于他的「另有高就」是什么嘛……
田可慈不得不承認,就算這種笨蛋,也是有讓人搞不清楚的地方。
別提他居然后來被發現任職國內某大建設集團這件事了。弘華集團也就是以前雜志社幕后的金主財團,牛世平還不是普通小職員,而是執掌一整個事業部的副總經理,手下有數百人歸他管,他怎么可能對每個員工都這樣照顧?
除此之外,還有……就像……連她自視甚高、驕矜莫名的昔日同學,居然都對這個她口中的笨蛋,非常驚艷的樣子……
不是別人,是蘇佩佳哪!那個眼高于頂,對所有追求者都不太假以辭色的蘇佩佳!那個讓田可慈曾經衷心崇拜過的「學長」失魂落魄的蘇佩佳!
為了此刻她身旁這個正開著車、笑得好象心無城府的男人!
「妳也喝咖啡嘛,要不要考慮讓金爽也賣咖啡?」送從聚會中落荒而逃的田可慈回山上茶藝館的途中,牛世平一面開著車、一面愉悅說著:「不如把金爽改成復合式餐飲,現在滿流行的!除了茶點簡餐,還可以賣……對了,像什么松餅、冰淇淋、小餅干,配上各式各樣的咖啡,我想應該會賣得不錯……」
「那你要不要來我們店里賣笑?」田可慈冷冰冰地打斷他興高采烈的建議。她一想到大學同學在他面前的僵硬做作樣,講到他的時候,那欣賞與驚艷的神色……不知為何:心頭就有火!阜凑銇淼脑挘欢ㄩT庭若市。」
「門庭若市是好事對不對?」沒辦法,牛世平的成語程度實在不好,畢竟是從小念美國學校、然后又送出國念書的。
「對。像這樣的好事,你怎么可以不做。」田可慈順著他的話胡扯。
「可是賣笑應該不是好事。還是不要好了。」牛世平自顧自點點頭,好象很懂的樣子,換來一個白眼。
「你不用賣笑。只要來金爽坐坐,保證生張熟魏……至少我那兩個同學,就會被你引上門了。」田可慈沒好氣地說。
牛世平沒回答,他繼續開車,俊朗臉上掛著笑意。
半晌,他才看似漫不經心,閑閑問起:「那兩位,是妳大學同學?」
「嗯!共皇呛芟牖卮鸬臉幼。
「哪一個是討厭的壞女人?」牛世平問起這種話,還是帶著毫無心機的微笑。
「讓我猜,是那個比較漂亮的?穿藍衣服的對不對?」
田可慈聞言,沉默了一會兒,清秀的瓜子臉上有著惱怒的表情。
「你也覺得她漂亮?」她不太愉快地反問。
賓果!他毫不費力地套出田可慈的話。
「所以她確實是那個討厭的壞女人?」牛世平很愉快地響應著。
田可慈又不響了,她索性轉頭看著窗外。
「別生氣嘛,其實是我昨天問妳的時候,妳說要跟大學同學聚會。聚會應該是很高興的事情,可是看妳那口氣跟表情……」牛世平自己揭曉謎底!肝揖筒缕渲袘撚袏叢幌肟吹降娜。然后我就想起,妳以前曾經講過,大學同學里面有個討厭的女生,搶走妳的學長……」
「我哪有講過!」田可慈迅速轉頭,惡聲說:「你不要亂造謠!」
「明明就有,妳有一次跟劉醫師講到,我在旁邊有聽見!
田可慈沒有料到隨口說的話給他聽了去,還記得清清楚楚,當下惱羞成怒:「你偷聽別人講話干什么!這樣很沒禮貌你知不知道!」
再怎么說,這也是她與多年好友、手帕交劉萱之間閑聊的話題,女孩子家私密的心事,他怎么可以……
「是妳叫我在旁邊涼快的,還跟劉醫師說,可以把我當桌子或椅子一樣,不用介意!」牛世平趕快為自己清白辯駁:「我沒有偷聽,我是正大光明的聽到了!」
「現在你是在炫耀什么成語?」田可慈還是惡聲惡氣:「要不是你一直牛皮糖似的跟著劉萱,哪里有機會讓你聽到!結果這樣死黏著人家,還不是沒追到!劉萱已經嫁人了!我看你還怎么追!」
牛世平還是毫無芥蒂地微笑著,被這樣痛罵,也沒有反駁或辯解。
他熟練地打著方向盤,把車停進今天沒開門的金爽茶藝館停車場。待田可慈氣呼呼的下了車,甩上車門往茶藝館大門走時,他才降下車窗。
「老板娘,妳別忘了。」牛世平揚聲,充滿自信!肝艺娴囊と耍^對會比牛皮糖黏上一百倍。我可從來沒有認真追過劉醫師!
「少來!」田可慈回頭,那雙杏形的美麗眼睛充滿怒火,瞪著氣定神閑的牛世平!改阋菍λ龥]意思,干嘛成天在她身邊出現,約會、吃飯、看電影都來!」
牛世平朗聲大笑起來!笂叺挠浶哉嬖悖鞘菉呉胰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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星期天,金爽茶藝館的生意還不錯?腿穗m不算高朋滿座,倒也絡繹不絕。
「妳忙,不用招呼我了。」美麗優雅的劉萱,眉梢眼角已經有著少婦特有的甜蜜幸福,她輕笑著對田可慈說!甘榔經]來?」
「他要晚一點。大概要晚上才……」揮汗忙著收拾桌上杯盤的田可慈,不疑有它地回答之后,隨即醒悟,惡聲反問:「干嘛這樣問?他又不是一定會來!
「我沒說他一定會來,只是隨口問一聲嘛!箘⑤娴皖^,掩飾嘴角的笑意。她對牽在手里的繼女說:「小晴,牛叔叔等一下才會來,妳要等他嗎?」
「要!」早就被牛世平驚人的親切魅力收服的小晴,雖然年紀小小,卻睜大一雙黑白分明大眼睛,很認真地說:「我要等牛叔叔!」
「等就等,這么大聲干什么。」田可慈咕噥:「幫妳們泡水果茶?」
「謝謝可慈阿姨!共啪艢q的小晴雖然知道可慈阿姨面惡心善,可是她還是怯怯地退了一步,躲在劉萱身后。
「連對這么小的女生都放電,牛世平真是欠揍兼造孽。」田可慈低聲批評著牛世平。細致而帶著古典美的臉蛋上,滿滿都是不茍同的表情。
「小阿姨,可慈阿姨又在罵牛叔叔了!闺m然劉萱已經成了繼母,不過小晴還是堅持多年來的稱呼,叫她小阿姨,不肯改口叫媽媽。她小小的臉蛋皺了起來,小小聲告狀。
「沒關系,可慈阿姨不是認真的!
「我認真得不得了!固锟纱嚷犚娝齻兡概畟z的呢噥私語,一面端起堆了不少盤子杯子的托盤,一面沒好氣地接口。
「什么事情很認真?」開朗醇厚的男人嗓音突然加進來。
「牛叔叔!」小晴開心地歡呼,小臉都發光,她沖過去不知何時走進來、還笑吟吟的牛世平跟前,仰著臉告狀:「牛叔叔,剛剛可慈阿姨罵你喔!」
「真的?她罵我什么?」牛世平彎腰,捏捏小晴嫩嫩的臉頰,寵寵笑問。
「她說你欠揍!」
「哦!那一定是因為我沒有早點來幫她的忙,她才罵我!」牛世平輕松說著,一面脫下質感高級的西裝外套,卷起襯衫袖子,精壯的體魄展露在眾人面前。他無視于那些紛紛投注在他身上的視線,只是搜尋著穿梭在各桌之間那抹纖柔身影!概J迨逑热涂纱劝⒁蹋纫幌略賮砼銑!
「好。」小晴乖乖點頭,她對牛世平真是完全言聽計從。
牛世平隨即離開,大步來到剛剛從面前溜掉的田可慈身旁。他很自然地接過堆滿用過杯盤的托盤,輕松巧妙地用一手便端起,讓田可慈忍不住出聲斥責:「你要什么帥?打翻了,全部要你賠!」
「我什么時候打翻過?」牛世平笑開了一口朗朗白牙。
這倒是真的,牛世平在金爽常常被奴役,已經練就一身好功夫,重重的托盤到他手上,好象突然變輕似的,非常自在。
「你就不要打翻,不然就等著瞧!」田可慈除了撂狠話以外,也拿他沒辦法,只能忿忿地斜睨他一眼,纖腰一扭,自顧自進廚房去了。
牛世平尾隨而去。俊朗臉上都是笑意,他側身,在田可慈耳邊不知說了什么,又換來一記冷瞪。
「小阿姨,可慈阿姨每次都這樣,對牛叔叔好兇喔。」小晴烏溜溜的大眼睛一直看著那兩人,直到他們走進廚房。
劉萱溫柔地輕撥小晴額前細發,抿嘴微笑:「不用擔心,沒事的。」
等到熱騰騰、香噴噴的水果茶上桌,牛世平帶著小晴到旁邊桌去玩跳棋,讓劉萱和田可慈可以坐下來好好聊聊。畢竟從劉萱結婚以后,這樣優閑的午后,簡直可以算是天方夜譚了。
「怎么有空來?妳家老爺在忙?」田可慈不客氣地倒了一杯自己煮的水果茶,忙了一整天,總算可以松口氣了。
劉萱微笑點頭!杆舷麻_會,我今天也不用去醫院,所以帶小晴出來走走。也很久沒看到妳了。最近好嗎?」
「還不是老樣子!固锟纱葎兞藥最w毛豆吃,古典而清秀的臉蛋上,都是滿不在乎的神色。
「真的嗎?」劉萱托腮看著老同學。
她們國中三年乃至高中一年級都同班,后來一文一理,兩人分道揚鑣,卻一直保持著密切的交情,直到現在,雖然不常見面,還是最熟稔的閨中密友。對彼此了若指掌。
就像眼前,劉萱也能看得出來,那張柳眉鳳眼的雪白瓜子臉上,神情雖然一如往常的瀟灑不羈,不過……似乎有點心事。
這種默契很微妙,劉萱也沒辦法解釋。不過她就是感覺得到。
被那雙美麗水眸若有深意地望著,田可慈沒好氣:「干嘛這樣看我?我說老樣子,就是老樣子!
「哦!箘⑤婷蛑鴻汛轿⑿。「好吧,妳說這樣就這樣嘍!
「真的沒什么事啦!固锟纱壤w纖素手習慣性地收拾著桌上的毛豆殼,攏在一起,又撥開,玩弄了半天,終于才抬頭,輕描淡寫的對著依然托腮、一副好整以暇在等她開口的劉萱說:「也不過就是前一個禮拜,跟……張媛婷她們出去喝了一次咖啡而已!
當然不只這么簡單,不然田可慈何必提起。冰雪聰明的劉萱也很清楚,索性單刀直入:「哦?那……也看到了蘇佩佳?她最近怎么樣?」
大學也是同校,雖然不同校區,兩人對彼此的生活、同學依然有相當程度的參與和認識。劉萱對這位可怕的蘇佩佳同學略有耳聞。放眼這世上能讓天不怕、地不怕的田可慈露出忌憚表情的人并不多,這位蘇小姐可不是普通人物。
田可慈有點悻悻然地看她一眼。「妳這么關心她,干嘛不自己去問問?我可以引薦妳跟她認識!
「這倒不用!箘⑤孑p笑:「妳不是跟她很久沒聯絡了嗎?」
「我從來沒跟她聯絡過。」田可慈俏俏的下巴一揚,滿臉的不以為然。
「那……她又怎么刺激妳了?不然,妳為什么好象有點煩躁的樣子?」劉萱索性直說了,拐彎抹角套話不是她們之間熟悉的互動方式。
田可慈被這樣的問話弄得有些惱羞成怒,她忿忿的張嘴要反駁什么,卻在老友那溫柔慧黠的笑意中泄氣。
「還不就是那樣。打扮得光鮮亮麗的,然后從頭挑剔我到腳!固锟纱葠瀽灥卣f!肝乙仓肋@很可笑。不過,每次看到她那得意洋洋的嘴臉,就覺得……」
「覺得怎么樣?」劉萱接了下去:「就覺得自己很沒用?覺得有點自卑?可慈,妳為什么還會被這種人影響?妳什么也不輸她呀。」
「是嗎?」田可慈還是撥弄著面前的毛豆殼,有點無精打采。
「可慈,妳不是這么容易就被影響的人。怎么回事?」劉萱認真地盯著田可慈,輕聲問。
「我……」一向爽快的田可慈,居然罕見地嘆了口氣,有點無奈的樣子。
「到底怎么了?」
田可慈沉默了一會兒,然后毅然抬頭。
「我……聽說……」口齒伶俐的她,此刻有點困難的緩慢吐出幾個字:「學長回來了!
劉萱驚訝地望著有些苦惱的田可慈。
「可慈,妳……」
還來不及多說,金爽茶藝館的另一位靈魂人物出現了。英氣勃勃、一身運動裝的高級工讀生黎樺,一手拎著抹布、一手插腰,冷著臉過來抓人:「客人這么多,妳真的要繼續坐在這聊天嗎?」
「我就來了。」話題中斷,田可慈很快看了劉萱一眼,沒有繼續。她起身,把毛豆殼收干凈,和黎樺一起進廚房去了。
「小阿姨,我贏了牛叔叔兩盤哦!剐∏邕^來撒嬌,鉆在劉萱懷里炫耀著。
「哦?小晴這么厲害?」劉萱輕笑,抬頭,望見那高大挺拔的身影隨后走近。
「『學長』?」在旁邊跟小晴玩,卻很明顯地把注意力都放在這邊的牛世平,俊朗的臉上雖然有著親切的微笑,但炯炯眼眸中卻透出銳利而認真的光芒。低頭沉聲問:「是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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學長是誰?
深入一點探討,「學長」是什么意思?范圍有多廣?
臺灣的學校真是麻煩,只要比自己高年級的男生,都通稱為學長。就這樣兩個字,沒名沒姓的,誰知道在講誰?
問那個當事人嘛,又是惡聲惡氣的,伴隨白眼一雙,咬牙切齒警告他,如果敢再「順便」聽到她與劉醫師聊天的內容,絕對會給他好看。
雖然他早就習慣平常張牙舞爪的田可慈,對她的恐嚇也不以為意,該聽的時候還是會絲毫不顧形象的聽到底。不過這次……
牛世平很敏銳地發現,田可慈是說真的。她眼中燃燒的怒火,不是開玩笑的。
認識這么久了,如果連她的情緒還摸不清楚,也枉費他身為堂堂弘華集團第三事業部的副總,手下直接間接領導數百人,運籌帷幄,優游自得。
好吧,扯太遠了。這跟他是誰、領導多少人根本沒有關系。
反正這些,田可慈從來也不放在眼里。
「你在發什么呆?」不太客氣的質問從手機里傳出來。
這種聲調與口氣,要說把人放在眼里,也真是太勉強了。牛世平苦笑。
「沒有,我只是在開車,有時也得注意一下路況!顾p松回答。
「開車就開車,講什么電話!固锟纱日f著,一副真的想馬上掛電話的樣子:「好,那你專心開車吧,我要去忙了。」
「別這樣嘛,一個人開車很無聊,我還要一個小時才回到臺北!古J榔胶逯骸傅纫幌略偃フ韼げ纠,帳簿又不會跑!
「可是你的車子會跑,還是你在開!」通常牛世平有司機代勞,在車程中跟她胡扯兩句這倒沒關系。不過今天他自己開車,還要一邊講話,就讓田可慈皺眉!改阌譀]有什么重要事情,為什么還要這樣一手開車一手拿手機,這么驚險干什么?有話不能明天再講嗎?」
「我用免持聽筒!古J榔轿⑿,完全不肯就重點回答!肝铱梢哉J為妳是在關心我嗎?」
換來一陣冷笑!负吆,很幽默!
「好吧,妳回答完我的問題,我就掛電話!古J榔椒健的大手握緊方向盤。
夜色中,他英俊開朗的臉龐,有著幾分罕見的認真嚴肅,只是,沒有人看見。
「什么問題?」
田可慈不是裝傻,她是真的忘記了。每次跟他講話都東拉西扯的,誰記得他到底問了什么問題。她一手翻閱記帳的本子,一手握著已經開始微微發熱的手機,柳眉微蹙,不是很專心地反問。
「我問妳,學長是誰嘛!古J榔奖M量讓自己的語氣聽起來正常輕松。
田可慈的雙眉擰得更緊,雪白的瓜子臉上有著困窘苦惱的神色。
「我已經說過,不關你的事!」她還是那個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態度!钢v了你又不認識,何況,我為什么要告訴你!」
「反正我不認識,跟我說說有什么關系。」牛世平才不會輕易放棄。
愈是閃避,就愈有問題!
愈有問題,他就愈要問清楚!
實在受不了他磨人的功夫,田可慈啪的一下合起帳簿,懊惱地回答:「就是學長嘛!大學時代認識的,他當完兵出國留學,前一陣子回來臺灣了。就這樣,你高興了吧!」
「哦?學長叫什么名字?妳跟他很熟?一直都有聯絡嗎?」
「問這么多干什么?」田可慈招架不住,卻在聽到一陣嘟嘟聲之后,如獲大赦地提醒:「啊,你有插撥,那就不講了,拜拜!」
她不容分說地當機立斷,還不等牛世平回答,就把電話掛掉了。
「妳……」牛世平來不及阻止,只能眼睜睜讓她溜掉。
這個女人!平日多么爽快俐落,沒想到真的要閃避話題時,也這么令人束手無策!牛世平只能嘆氣。
他繼續直視著夜色中的高速公路,任由手機作響,完全沒有意愿要伸手去接,或是看看來電顯示。
開什么玩笑,他正在開車。≡趺纯梢噪S便接電話!管他是不是緊急公事!
能讓他在高速公路上甘冒被罰款的危機講電話的人,用一只手的指頭就可以數得出來。只是,有的人是聰明臉孔笨肚腸,完全沒有感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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學長是誰?
深入一點探討,「學長」是什么意思?范圍有多廣?
臺灣的學校真是麻煩,只要比自己高年級的男生,都通稱為學長。這樣兩個字,沒名沒姓的,誰知道在講誰?
不過,在田可慈心中,「學長」兩個字,代表的人,就是那位對她有特殊意義的,學長。
自己想想都失笑。雖然外型帶著點古典美,骨子里卻爽朗直率的她,從來都不像是會為情所苦的樣子。甚至在自己多年死黨劉萱陷入情網之際,還不斷嗤之以鼻的田可慈,其實,也曾經有過少女懷春的夢幻年代。
不過,她的「少女時期」來得比人家晚。結束得也很快。
大一的寒假,她在研習營隊中,認識了沈至康,也就是--「學長」。
沈至康念的雖然是動物系,卻對文學有著過人的熱情與涉獵。異于文學院男生偏陰柔的氣質,沈至康睿智中帶著斯文的風度,讓一群初人大學的小學妹們衷心崇拜傾倒--也包括當時一頭短發、修長俐落,雪白瓜子臉上有著一雙烏黑神氣鳳眼的田可慈。
沈至康對于學妹們都很親切,但營隊結束后,他和田可慈成了無話不談的好朋友。他甚至到中文系選修現代小說的課--與田可慈一起修。
很多次在下了課以后,兩人還在文學院老系館的長廊上駐足,爭論著剛剛老師的言論,以及各自的觀點。年輕的眼神閃閃發亮,那張精致的瓜子臉上總是有著不服輸的倔強,以及不由自主流露的佩服。
沒有一個學長可以抗拒這樣的神色,何況,又是一個那么漂亮颯爽的小學妹。
嚴格說起來,沈至康長得并不是世俗認定的美男子,他身材清瘦,戴著眼鏡,五官只能算得上是端正而已。但那細長眼睛流露的智能光芒,以及風度翩翩又理性精辟的談吐,讓田可慈愈與他深談,就愈被吸引。
田可慈從來沒有對誰說過她那幽微的少女心態。她崇拜這位學長,暗暗期待著每周一次一起上的課,學長會自在瀟灑地走進古老大教室,在她身邊落座,然后,共度一個愉快的下午。
那個時候,她并不知道自己的愛慕有多強,也不知道學長來選修、和她一起上課這種行為,其實很明顯是對她有好感。她只是沉浸在獲得知音的喜悅中,偷偷被心目中慢慢增長的情愫給弄得有些迷惑與緊張,偏又倔強地不肯面對、承認。
然后,這樣微妙的互動中,闖入了第三者。
就是蘇佩佳。
回異于田可慈聰明爽朗的氣質,蘇佩佳是個典型的校園美女型學妹。披著一頭長發,打扮得宜,長裙飄飄,每次出去聯誼回來,身后總會多出幾位追求者,理工農學院各大系都有。
沒想到,有這么多選擇的系花級同學,居然在一個初夏午后、教室外古老長廊上,在激辯中的田可慈與沈至康旁邊,駐足。
「學長,我對于剛剛你在課堂上報告的,陳映真的《夜行列車》作品,有幾個不太了解的地方,不知道可不可以私下請教你?」
田可慈被蘇佩佳那甜美的聲調給驚住。那么自然,那么謙卑,那么……意有所圖。她清楚蘇佩佳這些小小的手腕,也知道對男生來說,這些小動作有多么受用?墒,她固執地相信,沈至康學長不是普通男生,他……
「當然可以,請教不敢當,我們一起討論吧!」沈至康驚喜地響應著,熱烈地邀約,還拍拍田可慈的肩:「我跟可慈也正在討論,很歡迎妳!」
不可置信。田可慈驚訝地睜大鳳眼,楞楞注視著神采飛揚的學長。
然后,她看著沈至康一步步陷入蘇佩佳的魅力之中。期末考之后,她聽說兩人已經出雙入對。
田可慈還處在震驚之中。她不知道人可以變得這么快。
蘇佩佳與學長只交往了一個學期。然后,蘇佩佳為了另一個電機系的高材生,與沈至康分道揚鑣。到那個時候,田可慈已經悍然決定要埋葬這一切混亂,她不再關心,即使聽說學長對蘇佩佳依然試圖挽回,甚至在畢業當兵之后,都還與蘇佩佳保持聯絡,出國深造之際,還情深意重地打電話、寫信。
這些,當然都是蘇佩佳說的。
她痛恨蘇佩佳在自己面前提起學長時有意無意的炫耀口氣。她也痛恨自己當時的天真單純被看得一清二楚的尷尬。
在蘇佩佳面前,她總是武裝得非常強悍堅硬,瀟灑無謂,不讓蘇佩佳有意無意的挑釁與撩撥給左右、動搖。
可是,在好友劉萱溫柔卻洞悉一切的目光中,在牛世平死纏爛打的追問下,卻讓她不得不正視心底已經掩埋多年的幽微心思--
其實,她真的很在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