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慕晴氣憤的拼命槌打他的胸口,卻只換來他更堅定不移的擁抱。
為什么不相信她?
這些年來她心心念念的就只有報仇這件事,再苦的日子她都一個人熬過去了,她本以為自己終于能夠找到一個能依靠、能無條件相信她且站在她這一方的人,結果一切都只是她的奢望,她終究還是孤獨一人。
沒有期望,就不會失望,她真后悔自己居然會把一切都說出來,她怎會有那樣愚蠢的念頭,以為他真的會站在她這邊,結果他讓她大失所望……薛慕晴原本堅強的心防瞬間崩潰,再也壓抑不了的強烈失落和疲累從心底深處一涌而上。
她在他的懷里痛哭失聲,什么都無法思考了,只想好好的發泄情緒,將經年累月所積壓的疲憊無助全都一次哭出來。
“慕晴,相信我,我是站在你這邊的,只是我需要時間去證明你是對的,這樣才會有其他的人開始相信你……”他柔聲在她耳旁低喃。
聽著她崩潰痛哭的聲音,他萬般不舍,他真的想幫她,但絕不能只是盲目信任,這樣對她一點幫助都沒有。
即使項史原是殺人兇手,他也不愿見她與項史原玉石俱焚,所以他拼了命也得阻止她再繼續做傻事,他會幫她找出證據,堂堂正正的扳倒項史原。既能幫她報仇,也能保護住她,這才是他所想要的結果!
她怎么會在他的懷里毫無防備的睡著?
薛慕晴愣愣的看著躺在她身旁的男人,他們共睡一床,他的手始終緊箍著她的腰,就連睡著了也不忘抓著她,雙眉微微蹙起,似乎就連在睡夢中也不是很放心,怕她會跑。
雖然兩人衣衫整齊,只是單純的同睡一床,卻已經夠讓薛慕晴感到震驚錯愕,不敢相信自己會失去戒心到這種地步。
到底發生了什么事?她只記得自己埋頭在他的懷里哭了好久,好像是把失去父母之后那二十年所壓抑的淚水一口氣哭完。在那之后她的記憶就模模糊糊的,只知道自己好累好累,感到前所未有的疲累,然后就什么印象都沒了。
現在的她還是很累,眼睛更覺得酸澀,但在大哭過一場之后,她也終于能夠冷靜下來,想著他所說的話。
他說他不是不信任她,只是必須慎重。
他說他是站在她這邊的,只是他需要時間去證明她是對的。
其實他的做法沒有錯,只是當時的她太失望、太激動,才會什么都聽不進去,只想離開他,自己一個人逃得遠遠的,不想再依靠任何人。
換個立場想,如果她是霍熙朝,當然不可能輕易相信項史原是殺人兇手這種事情,畢竟項史原當宰相的這些年的確政績卓越,受人愛戴,一點都不像是心狠手辣的那種人。
然后還有項爾盟……
一想起項爾盟,薛慕晴忍不住皺起眉來,如果項爾盟的真正身份如她所猜想,那她就更想不透項史原為何要這么做?
“唉……”越想越頭痛,事情的真相到底是什么,她得等到何時才能弄明白?
“你醒了?”淺眠的霍熙朝聽到薛慕晴的嘆息聲便被驚醒,關心的輕撫她的小臉,“還好嗎?有什么事情咱們都可以好好的說,別太激動!
他的動作中流露的真情,令她忍不住又紅了眼眶,感動不已。以他的身份地位,隨意招招手,多少條件比她好的姑娘家都會主動對他投懷送抱,他卻傻到癡戀條件差人一等的她,他已付出了這么多,她怎能因他一時的質疑就拒絕他、想逃離他?
“哎,別哭別哭!笨吹剿难劢窃俣确撼鰷I水,他慌得可以,就怕她這一哭又一發不可收拾,只能想盡辦法的勸哄,“任何事情我都會替你頂著,你放心的將一切交給我,信任我好不好?”
她主動依偎入他的懷里,語氣哽咽,聽起來楚楚可憐,“你要幫我……”
她決定依靠他、信任他,因為她真的累了,好希望能夠有一片遮風避雨之處,不必再自己一個人苦苦撐著。
而她也舍不得放開他,想要緊緊抓住這得來不易的緣分,盼著開花結果的一日。
“我當然幫你,什么事都幫你。”就算是叫他把命賣給她,他也不會有第二句話的就把自己給賣了。
“不只有項史原的事情,你還要幫我弄清楚項爾盟的真正身份!
“好好好,你說什么我都——”霍熙朝一頓,好一會兒才意識到不對勁,“什么意思?”
項爾盟不就是項爾盟,哪里還有什么真正身份?
“我懷疑項爾盟是我弟弟!
“。俊彼荒樣牣愐苫。
“其實我有一個小我三歲的弟弟,他叫薛至霆,當年大火之后,我沒在火場內找到他的尸身,本來我以為他年紀那么小,只有三歲,就算沒死在火場內大概也是兇多吉少了!
然而她夜襲宰相府那日,在見到項爾盟的第一眼時,就驚訝的發現他長得非常神似已逝的娘親,再加上他出現在項府,讓她不禁懷疑起項爾盟的身份。
霍熙朝現在回想起薛慕晴對項爾盟的古怪行徑,才明白自己當時恐怕是誤會了,“所以你之所以會對項爾盟有興趣,全都是因為懷疑他是你失散多年的弟弟?”
薛慕晴點點頭,“我記得他的后腰上有一塊青色的胎記,若能確定他后腰上有胎記,我至少有五成的把握!
原來這就是她偷窺項爾盟更衣的真正原因!霍熙朝頓時有種翻白眼的沖動,在確認項爾盟身份的這件事情上,她還真是無所不用其極呀。
而薛慕晴被霍熙朝逮到上青樓那一回,其實是她想誘項爾盟上青樓,再買通其中一名花娘確認他后腰是否有胎記,畢竟要看到胎記,除了引誘他脫衣服就沒其他辦法了。
不過青樓那一回被霍熙朝破壞之后就不了了之,爾后她雖在鞏尚書五十大壽時得到機會,卻又被霍熙朝搞砸,才會拖到現在她還是無法確認項爾盟的身份。
“除了腰后的胎記外,還有什么其他東西可以證明他的身份嗎?”
“我與弟弟身上原本都有一塊刻上平安二字的圓形玉佩,只是不知他的那一塊還在不在!
“那你的在哪兒?讓我看看!
說到玉佩,她倒還找不到機會向妍雅討回來,“因為某些原因,還收在妍雅那,你得向她討。”
“所以之前項爾盟來問黑衣人事件時,你會驚慌是怕他認出你?”
她再度點頭,“我與他曾經交過手,雖然當時有蒙面,我還是怕他會認出來,給你們添不必要的麻煩!
“但你有沒有想過,如果項史原真的是你的仇家,他又怎會將你弟弟當成親生兒子般養育成人?”他可從沒聽過項家父子不和的事情,反倒是知道他們父子關系極好。
“我也不懂他在想什么,我也很想搞清楚他的真正目的!毖δ角绮恢挥X蹙起眉。
“這兩件事就交給我吧,你別想太多!彼麗蹜z的輕吻她的眉心,不愿見到她困擾,“你現在只要專心養好自己的身子就夠了,拖得越久,對你的身子骨越會造成影響。”
“嗯!彼犴樀挠芍晃窃傥,她會努力放開心胸,全心信任他,讓他去處理一切事情。
希望所有謎團很快就能水落石出,她真的很希望項爾盟是她失散的弟弟,但到時他要是知道自己竟被仇人養大,他會有什么感覺?
她不由得暗暗憂心,煩惱似是永無止境……
霍熙朝陪著薛慕晴住在秘密別院三日后,終于愿意暫時離開讓他眷戀難舍的暖玉溫香,認真辦事去。
薛慕晴一個人住在秘密別院內,少了可以一同聊天的霍妍雅,雖然感到無聊了些,但心結解開心情倒是輕松不少,整個人也開朗起來。
她終于不必再自己一個人背負著沉重的秘密生活了,現在有霍熙朝幫她分擔,她就不必再任何事情都一個人苦苦撐著,只要她開口,他就會給她力量,陪著她一同面對困難。
她已經不想走了,只想要一直留在他身邊,朝朝暮暮、月月年年,誰都別離開誰……
“薛姑娘,王爺有吩咐,您一直待在外頭,會著涼的……”
薛慕晴悠閑的坐在庭院里的小小流水邊,看著落葉隨波逐流,一坐就是一個下午,一旁隨侍的丫環見到起風變天了,擔心的趕緊提醒。
雖然薛慕晴依舊是一身簡單的男裝打扮,不過她已經沒有刻意壓低嗓音,舉止也沒有故意那么男性化,明顯可看出她是女子,仍著男裝只是單純貪圖男裝穿起來輕松不扭捏,畢竟她已經有許久不曾穿過女裝了。
“我沒那么柔弱,別太擔心!毖δ角缧Φ溃皠e跟你們王爺一樣大驚小怪,我自己的身子狀況,當然是我最清楚!
“可是……”丫環還想再說什么,卻聽見一陣怪聲,不由得住口。
“沙沙沙……”
薛慕晴的笑意瞬間收起,戒備的瞪向傳來不尋常聲音的矮樹叢后,轉眼間好幾名黑衣人身手利落的跳出,將她及丫環包圍住,黑衣人們渾身散發著冷厲之氣,來意不善。
薛慕晴心一驚,感到大事不妙,這些人恐怕是沖著她來的!
“啊——”丫環驚恐的叫出聲來,“快來人啦,有刺客!”
“大哥,你到底把慕青姐藏到哪兒去了,快把她給交出來!”霍妍雅在王府內等了三日,好不容易才等到霍熙朝回來。
在知道她被公孫兆拐去的那段時間,大哥趁機將人給帶走后,她簡直氣得七竅生煙,真沒想到大哥這么卑鄙!
霍熙朝才剛進到前廳,就被氣呼呼的妹妹給攔下腳步,打算好好審問一番。
“反正她現在過得好好的,你大可不必擔心,專心顧著你自己的肚子就好!
霍熙朝得意得很,說話時的神情眉飛色舞的,看得霍妍雅更是滿肚子氣。
“我不管,慕青姐到底在哪兒,你快點告訴我,你怎么可以一個人霸占她!”
“你才不該一直霸占她,她是你未來的大嫂,又不是你相公。”
“她答應嫁你了?”霍妍雅訝異的睜大眼。
霍熙朝心虛的一頓,氣勢也跟著弱了下來,“咳,就快了!
他雖然還未向慕晴提成親的事情,但她既然都愿意將秘密告訴他,不再有所保留,應該就等于已經認定他了。
既然都已經兩心相許,他要給她名分,她焉有拒絕的道理?所以這件事肯定十拿九穩,出不了差錯的。
“還沒就還沒,你少拿‘就快了’來充場面!被翦耪{侃他,“人都被你拐跑三日,你還沒搞定她,大哥,你也太沒本事了吧?”
她本就喜歡慕青姐,慕青姐要成為自己的大嫂,她當然樂觀其成,就怕大哥留不住人家,她到最后還是跑掉了。
“你懂什么?”霍熙朝有些尷尬,脖子微微紅了,“我和她的事情你不必多理,反正你就耐心等著看她成為你的大嫂吧!
“大哥,你加油點好嗎?別讓我等到孩子都出生了,大嫂卻還沒個影,那多讓人失望呀!被翦判χ揶。
“夠了,我懶得與你斗嘴。”霍熙朝對她伸出手,“慕晴有一塊玉佩在你這兒吧?快給我,我有用處!
“慕晴?”
“就是你未來的大嫂,她本姓薛,名慕晴,柳慕青是她的假名!
“是這樣啊!被翦排d奮又好奇的問,“大哥,你和慕晴姐到底怎么了,她向你坦白自己的身份?她都說了些什么,我也要聽……”
“先把她的玉佩給我,我有正事要辦,之后再說!
霍妍雅沒好氣的噘起嘴,乖乖回到房里,將妥善收藏的玉佩拿出來,再度走回前廳,將玉佩交給霍熙朝。
他接過仔細端詳了下,那是一塊很普通的和闐玉,刻著簡單瑞獸圖樣的圓形玉佩中央有著平安二字,下頭掛著已有些褪色的紅色長穗,看得出來此物已有不少年歲。
說實話,這玉佩的圖案形狀并不特別,想借此證明項爾盟的身份可能有些困難,再加上要是項爾盟根本不知玉佩的存在,那就更沒幫助,不過總歸是一個可能的線索。
霍熙朝將玉佩妥善收入懷中,想起在回到王府之前,他派出去的人回報給他的消息。
項史原是在十五年前才定居京城的,當他來到京城時,身邊就只帶了兒子項爾盟,大家都知道他早年喪妻,由他獨自扶養兒子,但項史原的妻子到底是誰,沒有人知道,他也不曾提起過。
項爾盟真的是項史原早逝妻子親生的嗎?聽了慕晴的話,他不禁有些懷疑,項史原根本就沒有所謂的早逝妻子。
而且除了這些之外,他還查到其他事情,項史原本來的籍貫在陵塘縣,慕晴的家鄉也在陵塘縣,而項爾盟今年二十三,與慕晴失散的弟弟同年,這令他更加懷疑兩邊真的有某些關系存在,要不然不會有超過一個的巧合出現。
“王爺!”此時一名帶傷的侍衛急急沖入前廳,一臉的焦急,“別院遭到襲擊了!”
“你說什么?”霍熙朝認出這人是他安排在秘密別院的侍衛,緊張的問︰“到底發生什么事?慕晴呢?”
“剛才有一群來路不明的黑衣人潛入別院,與咱們打了起來,屬下趕著回王府來討救兵,所以薛姑娘情況如何,屬下并不清楚。”
“該死!”霍熙朝馬上沖出前廳,急著去別院確認情況。
“大哥,我也跟你一起去。”霍妍雅也擔心的想跟著去。
“你在王府內好好待著,別忘了你有身孕!”
霍妍雅只好硬生生停下腳步,看著兄長匆忙離去的背影憂心不已,卻只能祈禱薛慕晴一切平安。
霍熙朝跳上馬,狂奔出府,急得像熱鍋上的螞蟻,當他好不容易來到別院時,院里一片凌亂,有不少侍衛都受了傷,沒見到半個黑衣人,也沒見到薛慕晴。
別院總管一見到霍熙朝出現,便白著一張臉趕緊走過來,霍熙朝激動的抓住他,急著想知道一切!澳角缒?”
“王爺,請恕咱們保護不力。”總管硬著頭皮回答,“薛姑娘她……她被黑衣人給劫走了!
那群黑衣人非常明顯是沖著薛慕晴而來的,許多人圍攻薛慕晴一人,她雖然試圖抵抗,但內傷未愈,根本拿不出平常的實力,一下子就被黑衣人打昏帶走。
別院的侍衛見薛慕晴在他們手中,多有顧忌,怕會不慎傷到她,所以對付起黑衣人根本就是綁手綁腳,無法徹底施展身手,被黑衣人打得落花流水,只能無奈的看著他們揚長而去。
“一群沒用的家伙!”霍熙朝憤怒的將總管甩開,急得來回踱步,不斷思考到底誰想對薛慕晴不利。
對方肯定已盯著他們一段時間,要不然怎會知道慕晴改住到這兒,而且他才一離開,對方就上門來將她給劫走。
這下子他倒開始后悔將慕晴從王府內帶出來了,王府現在有禁衛軍嚴密守著,他們不敢妄動,別院的守備則弱了許多,才讓他們有機可乘,害慕晴陷入危險當中。
她有在京里和誰結怨嗎?無論他怎么想,也就只有項家而已,難道項爾盟那一日來到王府,最后還是認出慕晴是刺客了?
“可惡!”他又急又心慌,雙手緊握成拳,努力壓抑著不安的情緒,冷靜思考應對之道。
他必須派人盯住項家,如果慕晴真的是被項家派出的人給劫走,就一定會有不尋常之處。
他得以最快的速度找出她的行蹤,拖得越久,她的處境就越危險,他絕不能讓憾事發生,她是他唯一認定的妻,一定要想辦法將她給帶回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