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是這里嗎?”
花了幾日的行程來到這里,桔想和朔月此時站在一豪華的府宅門口。桔想為繡柳莊外觀的極盡奢華贊嘆了好一陣子后,仰頭向朔月求證。
“嗯,這屋的主人是這附近一帶有名的富商,所以這次的目標——他所要接待之人也定是非富則貴!彼吩孪蚪巯虢忉尩。
“那我們現在要做什么?”
“距約定的時間還有幾日,我們先找家客棧安頓下來!
“好!我肚子也有點兒餓了呢!”桔想馬上點頭。
朔月回她一個淺笑,兩人轉身朝熱鬧的集市走去。
“這個城鎮好繁華!
進城時高聳的城墻就讓桔想合不攏嘴了,沿路她更是被周圍琳瑯的店家小販吸引,不住地東張西望。
“因為這里靠近京城,通商往來也——”
還沒待朔月說完,桔想已被前面的東西勾去了魂,她牽起朔月的手忍不住小跑起來,“朔月,朔月,快來,你看這個好可愛!”
一個簡單的小攤子上擺滿了手工糖人,各式的人型或小動物被七彩的糖做得栩栩如生。攤主是個老人,他坐在一邊雙手動得飛快而熟練,轉眼一個仙女造型的糖人便又做好了。
“哇,是百花仙子姐姐!”
雖然是比巴掌還小,但做得很是精巧,連發上的花,飄逸的裙擺都做得細致入微。桔想看得雙眼發亮,拿在手里舍不得放下。
“做得好像百花姐姐哦,朔月你看,好漂亮!”
朔月住的城鎮沒有這樣的玩意兒,所以她不曾見過這民間流傳已久的小東西,現下見了,孩子氣地把玩著不愿放下。
“喜歡就買下吧!彼吩卤砬槿岷偷氐。
“嗯!這么漂亮,當發簪用也不錯哦!”
掏錢的手戛然停止,朔月有些尷尬地望向突發奇想、正笑得開心的桔想。
做糖人的老人被這話逗樂了,眼睛笑瞇成一條縫,“小姑娘這么喜歡,那這支就送給你了!
“啊——這怎么行呢,您做得這么好,不能拿。”桔想一聽連忙搖頭,“這個是怎么賣的,我——啊不是,讓他付給您!彼龔澲勖甲Я俗吩碌囊滦。
“小姑娘你很可愛,我不收你錢!
“可是——”
朔月在一旁笑了笑,拉住她的手,示意她收下。
“可是這樣不好啦……”
只見朔月拿了些碎銀給老人家,但老人拒絕了,“這是我送這小姑娘的,是心意,很少看到有人這么喜歡我的手藝了。”而且,這給得也太多了,可抵他一整年賺的了。
“這是我給自己付賬!
朔月將碎銀放在了攤子上,自己動手拿了支舞劍的小糖人,算是給自己買的。
老人頷首笑了笑,起身向他們道謝。
“朔月,謝謝你——”桔想開心地笑著。
“但你不能拿來當簪子!彼吩掠窒氲絼偛趴梢宰屗麌槼隼浜沟脑。
“人家開玩笑的嘛!
“我還是擔心……”誰叫她總是有些奇奇怪怪的念頭。
桔想舉起粉拳想捶人,被他偏頭輕松地躲了過去。扁扁嘴,桔想又回頭看自己手上的寶貝。
“不過,真是舍不得吃啊,能這樣一直放著就好了!毕氲揭獙⑦@么漂亮的東西吃掉,真的很舍不得啊。
“會壞的,到時只能扔掉了!
“不能一直留著嗎?真的不能嗎?”
朔月深邃的眸子因她眼底透出的執著而閃動了一下,“不太可能吧,這世間,永遠的東西太少太少了……”他低低地說著,話語間若有似無地藏著無奈。
桔想還來不及捉摸他話中的意思,突然,一種奇怪的感覺突然彌漫進了四周祥和的空氣里,她一驚,連忙回頭張望。
朔月注意到桔想的異常,順著她的視線朝街邊的巷子望去,除了看到有兩個人在走動并沒有其他什么特別的,“是那個帶著小女孩的青衣男人嗎?”他問。
“那個男的……那個感覺……”桔想蹙著眉,神情很是不安,“讓我想到一個人……”
“認識的人?”讓她神情如此緊張,那會是什么人?
“那個人……感覺很像……”咽了咽口水,桔想努力地將這個名字叫出來:“勾魂使皇騰——”
“勾魂使?是妖界的人?”朔月不曾在江湖上聽過這個名號,從他們的角度只能看到那兩人的背影,男的修長,而女孩看身形應該還只是個十歲左右的娃兒。
“勾魂使皇騰,專替閻王收死去的魂魄。不過,我不曾真正見過,只是從他人的描述中猜測。”一襲青衣,帶著一個十歲的女孩,身上有地府黑色的氣味,所到之處,必有死傷無數。這是從其他花精的交談中聽來的。
“我還聽說,他會出現,一定是附近有大量陽壽已盡該前往地府的人!苯巯胗f愈覺得不對,如果那個人真是皇騰,不就說明過不了多久這里便會有一場大浩劫嗎。
“朔月,你說會不會和這次行刺有關呢?”她無法不擔憂。
朔月感覺到了她的緊張,出聲安慰道:“你不要擔心這次的任務,要相信我。而且,你也只是猜想不是嗎?那男人也許只是個帶著孩子的普通人!
話語平靜而無波瀾,即使是鼓勵和安撫也藏在無波的話語中淡得似菊,那是朔月的方式。但桔想能夠感覺得到他付出的溫暖,感覺得到他在為自己擔心,她點了點頭,努力地擠出一絲笑容。
“對啊,也許只是我弄錯了,我反應慢感覺又很差,以前就常被她們取笑的!彼怪X袋道。
朔月輕輕地笑著,同她繼續往前走。
“對了,我一直以為拉人魂魄的是牛頭馬面,原來并非如此!彼肫鹈耖g對死后世界的描述。
“嗯……怎么說呢……”桔想彎著小腦袋,很是可愛的表情想著應該怎么對朔月解釋,“我也是聽來的,據說勾魂使的樣貌是看不清的!
“看不清?臉是藏起來的?”
“也可以說是藏吧,因為沒有人知道他真正的長相。據說勾魂使無我相,無眾生相,無人間三十二相,不同人的眼中看到的他都是不一樣的!
朔月很是驚異,“你是說,每個人看他都會看到不一樣的臉?”
“我是這么聽說的,人們所看到的勾魂使的樣貌,可能是反映出了人自己心中的想象,也可能是將人內心的東西投射出來的結果,眾說紛紜吧。”
“那傳說中的牛頭馬面,會不會也是因人自己心中的影響而看成的呢?”
“很有可能哦!朔月你好厲害!”好會舉一反三,桔想開心得想像以前朔月摸她的花瓣一樣揉他的頭發夸獎他,手伸了一半覺得好像有點兒太孩子氣了,小手晃了半天還是訥訥地放了下來。朔月看在眼里沒有出聲,只是用手背掩了一下唇,然后再放下。
“我們在集市這里很久了,去找今晚落腳的客棧吧。”他看看天色,已經不能再逗留了,免得待會兒找不到客棧投宿。
他同桔想并肩前行,卻忽略了她臉上突然一閃而逝的憂慮。
桔想的心中有那么一剎那的心慌,因為她想起其他花精說過,普通人該是看不到勾魂使的。而如果那個背影真的是皇騰,那么可以看到他的朔月……
搖搖頭,桔想不再去想。一定不會是的,一定是她感覺錯了。
一定!
☆☆☆
“我們住這么好的地方嗎?”
看到朔月領著自己進了鎮上最好的客棧,桔想連忙慌張地把他拉到一邊,附在他耳邊小聲低語:“朔月,我們是來做危險的事情的,這里人那么多,會不會不安全。俊
“沒事的,正因為人多才好。”朔月一邊安撫她一邊丟了一大錠銀子叫掌柜準備兩間上好的客房。
因為沒有攜帶什么行李,桔想便沒有去自己的房中打點,兩人要了茶水在朔月的房中小歇。
“怎么了,從剛才就吞吞吐吐的?”他察覺到她的欲言又止。
“也沒有啦,只是覺得剛才你給的錢會不會太多了點兒呢?”這些日子的學習,她已經很清楚人間買賣的物價了。而且從剛才掌柜發光的小眼睛和一副宰到肥羊的表情,也能猜到一二。
其實,平時她也不會去在意這些,只是不知為何現下她只覺得心里亂得不得了,非要扯出些無關緊要的東西出來才覺得踏實。
“放心,我手邊很寬裕!焙退蚱频腻佂肫氨P、玉器擺設比起來,這根本算不了什么。朔月心中這樣想著,他知道這小花精有多想幫忙,為上次大掃除打破了他的收藏、撕壞了他的古棋譜,她低落了好些天。
“你不用為我擔心,真的!笨此龔囊贿M來就謹慎地注意周圍,朔月不是不清楚她心中的不安,他柔聲地平穩她緊張的情緒,“你還在為市集上看到的那個人心神不寧嗎?”
“不是!”聞言,桔想小小的身子猛然竄起來,腦袋拼了命地搖晃,“那個人絕對不是,絕對絕對,絕對是我看錯了!”一定是她太笨而弄錯了,所以,她也不需要不安!
大喊了一通后有些無力,她感到手掌突然多了些溫暖,低頭一看,朔月的大掌正不知什么時候握住了她的手,將她因害怕而變得有些冰涼的小手包了起來。抬眼,正對上他放柔的眼神,深邃的眸中映出她癡癡的容顏和一池被攪亂的心湖。
他們的距離好近,他就在她眼前,此時她不再是只能每日仰頭對著他的小小紫陽花,她現在每天都能看著他,每天離他好近好近。她覺得很開心,這樣的日子,她真的覺得很幸福。
“我……我不要你出什么危險……”桔想哽咽地說著,將心底的擔驚受怕一起告訴給這個可以讓他心安的男子聽,“其實我真的好怕,我怕你會出什么危險……我的心一直在跳個不聽,我怕你又會變得像那晚一樣,滿身是血,什么反應都沒有……”
“桔想……”朔月將掌中細軟的小手握得更緊了。
“我好怕那個人真的是皇騰,我好怕你會被他帶走,我怕再也見不到你,我要保護你啊……”她不該這么哭哭啼啼地像個膽小的孩子,她想要獨當一面的勇氣,她想要能夠保護朔月的力量。為什么她這么害怕,是不是太過在意某些人或事的時候,就會變得這樣忐忑不安?
桔想的眼淚一個勁地往下流,她聽不到朔月的聲音,只是將所有從剛才開始積壓起來的煩悶一股腦地發泄出來。直到哭累了,哭倦了,將心頭的猶豫和躊躇都發泄盡了,才漸漸噤了聲。
她擱著一只手臂趴在桌子上睡著了,另一只小手卻還握著男子的手掌不肯放開。
朔月輕輕地將手抽出,把她抱到床鋪上安頓好,看到她在夢中仍無法平復的淚顏,那種有些抽痛的奇怪感覺涌上心頭。
他寂靜無聲地在桌邊坐了許久,不解自己心中的莫名情愫。
最初的時候,月亮之下的她站在將死的自己面前,溫熱的淚滴似乎能將清冷的夜晚融燙了,讓他恍惚,讓他癡迷。
再后來,在林中,她以為他討厭她,哭得像個孩子,完全失了章法。
而這次,她害怕地哭泣,只因為他可能會陷入危險之中。
她為什么總在為他哭?這么多年來,他的感情少有起伏,平平淡淡沒有氣力再為周圍的一切感懷,這樣的他,憑什么讓人為他傷心,為他流淚?
那些為他而流的剔透淚珠,讓他牽腸掛肚,舍不得它們就這樣紛紛掉落,但真要上前伸手去接,又怕被烙印上了痕跡再也擦不去。
我要保護你——
想到桔想一邊梨花帶淚一邊斷斷續續地說著單純而又沒有掩飾的話,朔月抓了抓頭發將整個臉埋到依靠著桌子的手臂之中。垂下的發絲遮擋住了他俊俏的面容。
★★★
深夜,一個身影竄進客棧,神不知鬼不覺的。
這個身影輕手輕腳地來到朔月所住的房間前,謹慎地朝四周張望了一下,瞧見四下沒人更是大了膽子進行下一步動作。
月兒隱入了云中,周圍漆黑一片,門扉輕輕地被打開一道縫隙,一雙銳利的眼睛朝房中張望——
“是九命!”
桔想突然叫了出來,門外的人沒有站穩,一個踉蹌跌了進來。
房內光源充足,趴在地上的夜潛者無所遁行——
“真是……”
燈火照亮了九命爽朗的面容,他抓抓頭發,無奈地爬起來。真是,本來想帥帥地出場的。
“果然是九命!”桔想為直覺沒有錯而高興不已。
“你來做什么?”朔月則是沉著臉沒什么表情。
“還能怎么樣,當然是來看望你們的嘍!”恢復好心情,九命壞壞地一笑,“哎哎,你們這么晚了還粘在一起啊——”他故意拖長了音調,惹得朔月直皺眉。
“我們在下棋!苯巯肼牪怀稣{侃的味道,很老實地回答他。
“下棋?!”
這下輪到九命攏眉了,往前越過朔月的身體一看,果然是一棋盤好好地擺在桌上,兩人端正地坐在桌子的兩邊,神態自若——
“朔月弟弟,你是不是男人啊——”苦著臉,九命忍不住要仰天長嘆,他、他是為了什么才偷偷摸摸地找到這來的,又是為了什么遲遲不肯進來在外頭瞄了老半天的,不就是想抓些什么在床,好回盟里娛樂娛樂兄弟兼自己嘛!
剛才在外頭聽到桔想在里頭“不要”“討厭”“每次都這樣”,他還激動了半天,還心想著這向來六根清凈的朔月也有和尚開葷的一日——只是怎么燈也不滅就叉叉叉叉——結果、結果只是在下棋?!這叫他情何以堪啊!
他哀怨地看著朝他直瞪眼的朔月,可憐兮兮地搖尾乞憐,啊啊,請大人開恩來點兒八卦滿足一下他日益枯竭的心靈吧!
“九命怎么了?”桔想不明白發生了什么事,只覺得他好可憐,讓人想替他掬把同情的淚。只是,他為什么會看起來那么可憐?
“不用管他!彼吩聸]好氣地道。
“朔月弟弟——”
“說吧,除了那些沒用的東西,你還有什么事?”朔月懶得和他閑扯,問得直截了當。
不行了不行了,今天大少爺很不耐煩哦。看看沒什么戲再可以唱,九命不再同他嬉笑,他收起玩世不恭的神情,浮現出一個高深莫測的笑容,如平日見到生血似的詭秘。
“今晚子時,繡柳莊東面絮院,刺殺獨自到訪的客人!
“收到,明白。”同九命小聲交談片刻后,朔月簡單地回答了他。
“那我消息算是帶到了。”九命活動活動筋骨,仿佛在惋惜自己無法登場來場嗜血的搏殺,“看你可以快活地大開殺界,我也該自己去找點兒樂子了。我說朔月弟弟啊——”他眨眨眼,笑得曖昧,“離子時還有一段時間,好好把握哦!”然后不等朔月趕人,一個飛躍已不見了蹤影。
把握什么啊,朔月沉著臉。
“把握什么?”有人懵懂地不明就里。
“你不用知道。”男人用衣袖抹了抹臉,想擦去什么似的,然后跌撞了一下,轉身去收拾今晚可能要用的東西。
“哦!彼吩抡f不用知道那她就乖乖不問,但是——“我能不能也去。俊
“什么?”朔月整理物品的手停了下來,“我們說好你可以跟著來這里,但我執行任務的時候你要在客棧里等!
“我知道,我是這么答應的,但是我真的好擔心啊。”她這兩天總是很焦慮,不知該如何是好,她擔心他會發生意外,就怕哪天害怕的事會成真。
“我已經探查過了,那里守備并不森嚴,這些日子也不曾有過什么厲害的角色進入莊內,這次行動會很輕松!彼吩缕降赝忉。
“既然不危險那就讓我和你一起去啊!
“不行,你要待在這里!
“拜托你嘛——”
“客棧最安全,你留在這里等我回來。”
“但是,我一個人等在客棧里,一定會胡思亂想的!”桔想放大了聲音,連自己也嚇了一跳。
她的恐懼感一直沒有消失,她不要一個人留在這里等他回來,她討厭等待,就像那個時候一樣,她以為他會回來,她以為一定可以等到他再次回到自己身邊,結果在很多年后看到的卻是血泊中觸目驚心的他。
“我不要等,等人很難受,明明抱著希望,明明認定了一定會回來,卻又好像自己其實什么也沒有,什么也無法抓在手中,這種感覺真的很不舒服!辈幌肟薜,她在朔月面前老是像個淚包,其實她很堅強的,她希望他能看到自己堅強的一面,她希望自己被肯定……
看著眼前的人用小手偷偷地抹掉快要掉下來的眼淚,朔月有些不知所措,他又惹她哭了,她就像是水揉的,讓人無法狠心對待。但他卻又總讓她陷入哀傷的情緒,再這樣下去,連他自己也要怨恨起自己來。
“我是擔心你……”
他嘆口氣,大掌撫上女子的頭,輕輕地安撫。
親昵的觸摸,就像以前他常做的,用手輕柔地撫著花兒的瓣,好像有什么東西溢出了桔想的心房,暖暖的,滿滿的,在全身上下游走漲開,連臉蛋也受了波及成了粉紅的暈。奇怪的感覺,不,是整個人都變得怪怪的。
“請你……讓我任性一下好不好,我不會給你添麻煩的……”她小聲地央求,聲音竟是柔膩得不像平日的自己,明明是懇求,卻像在撒嬌,流轉的語調漾出春日里花兒開得最是燦爛的千嬌百媚。
朔月癡癡地說不出話來,女孩子的軟噥細語在房中流散,桔想身上獨有的淡淡香氣圍繞在周遭,如絲線般細細軟軟地沾染纏繞,不是掙扎不掉,只是不愿斷了這纖纖密密的牽絆。
離子時還有一段時間,要好好把握哦。
憶起九命的戲言,朔月頓時一顫,猛地放下撫在桔想頭上的手,拉開兩人的距離。
“朔月……”桔想水漾的眸子里還有著淚珠,她有些迷惘,弄不明白剛才的情緒為何。
朔月背過臉去平息突然被挑起的情欲,他是怎么了,竟然差點兒被九命牽著鼻子走,桔想只是個單純平常的小花精,他怎么會仿佛失了心魂一般,癡迷得難以自拔。
定下心神,朔月轉過來對桔想說道:“你要保證不會發生危險,遇到打斗就躲遠遠的。”這是他的最大限度了。
“啊,你答應了!”原本還綴著淚痕的臉兒馬上破涕為笑,她高興地大聲說道,“我一定遇有什么事就逃,我什么本事也沒有,就是身子輕,飛得快!”
朔月搖搖頭,笑著轉身繼續整理行頭,聽著桔想在耳邊嘰嘰喳喳的一連串保證。
被迷住了嗎?不會的,他沒有多余的情感分給別人,即使那個人讓自己心憐讓自己心疼……
☆☆☆
當夜子時,繡柳莊東面因為守備并不森嚴,朔月和桔想潛進來極為簡單,沒有碰到一絲的阻礙,莊內有時會有人巡邏,但也很容易掌握時間,輕輕松松就來到了絮院。
兩人俯身在院前的山石后面,觀察情況。
“為什么這么容易就到了這里,沒見到什么守備,我反而覺得更加不安!币簧硪剐幸碌慕巯胪吩乱粯佑煤诓济善鹆四,因為花精身段輕盈,來到這里根本不費吹灰之力。但這也是她到目前為止膽戰心驚的原因,太過便利,反而感覺危機四伏。
“不用擔心,據九命所言,那人入莊時要求一律低調,所以才會未安排守衛!彼吩螺p拍她僵硬的肩膀,“這樣最好,免得不必要的殺戮!
桔想點點頭,她這幾日總是惶惶不安的,所以對任何事都放不下心,“那我們現在就進去嘍?”
“等一下會有斬殺流血,而我做的也不是什么光明正大的事情,這樣你還是確定要進去?”朔月再次回頭問她。
“只要是朔月做的事情我都相信,我也不怕血腥之事,只有在看不到你、自己心里瞎猜的時候我才會怕!痹谒壑锌吹饺说乃劳鲆苍S就和人看到花兒枯萎一樣吧,不會有太大的震動,對她來說,只有朔月是和那些人是不一樣的。
“好吧,等一下進去我會直接動手,你就跟在我后面!彼脑捵屗吩滦闹幸粍,深吸口氣他好不容易才平復下胸臆中滾燙的熱流。
桔想總是這樣溫柔地望著他,總是毫無保留地肯定他的人生,雖然他們相識不長,但卻像認識了許久那樣。她甚至說了要和他一直在一起,一直……這是他所能奢求的東西嗎?
朔月起身,小心地來到惟一點著燈的那間房的窗底下,捅破了窗紙,看到了里面獨自一人在看書的中年男子。
就是他沒錯了,和九命形容下相同的樣貌衣著,四十多歲的年紀,看不出有什么特殊的地方。九命這次硬是不肯透露丁點兒的口風,這個男人也不知是犯了什么大罪,能讓水鏡盟接下生意取他性命。
長劍緩緩出鞘,白色的光芒在月下瞬間照亮了周圍的一切,他劍眉一擰,直接從正門破門而入,動作之快根本容不得對方有絲毫的反應。
先下手為強,他向來的做法就是不讓對手有任何準備防范的瞬間,而且殺人畢竟過于血腥,他不愿桔想看到這個過程,所以他一劍下手直刺對方心臟位置,待到桔想緊跟著進來,就看到滿地血泊中已經倒著一個奄奄一息的人,胸口處還不停地往外流著血。
“你……你到底是誰……為何……”男人氣息尚存,他不甘死得不明不白,死守一口氣不肯咽下。
“水鏡盟‘鬼月’,我與你并無恩怨,只是執行命令!彼吩吕淅涞匕言捳f完,然后扯去了臉上的黑布,算是滿足他死前最后的心愿。
“鬼……月!”看到黑布下的面容,男人的臉突然變得扭曲,他雙眼瞪得如銅鈴般大,仿佛看到的不是人,而是青面獠牙的厲鬼,“你……你……”他指著朔月難以置信地吸著氣,不愿相信眼前的一切,“原來……就是……為什么……”他嘴里不停地咕噥,雙眼渙散,仿佛受了極大的刺激,竟能撐著如此的身體無法倒下。
“我知道了……呵……呵……我知道了……一樣,真的……呵……”
他仍然說著聽不懂的話,但朔月的臉卻因他不成句的話語而有了變化,他瞳仁緊縮,雙手將劍緊緊地握住。
桔想奇怪男人的反應,但下一刻,朔月已迫不及待地舉起了長劍再次朝他刺去,一下又一下,猛烈得猶如失去了控制,血飛濺到他的臉上、衣服上他也視而不見,只是像著了魔似的雙手緊緊地執著劍,深深地插進了男人的胸口,直到再也聽不到那個人如夢魘般的低喃才漸漸停下了手中的動作。
“朔月……”桔想只見他神情狂亂,眼神冰冷,緊緊地咬住牙齒似在忍耐著什么不讓它爆發出來。他在強忍什么?這樣痛苦,這樣狂躁不羈。
“朔月,夠了,夠了,他已經死了!”桔想沖上前去,用力掰開他將劍柄握得太緊的手,“他已經死了,你冷靜點兒,冷靜點兒!”她不要看到他這個樣子,陷入在某種痛苦的情緒中難以自拔。
“不要這樣子,求求你,不要讓我害怕!彼Ьo了他用力地安撫,害怕他此時的樣子好像離自己很遠很遠。
朔月氣息逐漸恢復平靜,原本失了焦距的眼眸也漸漸有了溫度,他感覺到手掌上的觸感,低頭看到桔想滿臉擔憂的神色。
“我……對不起,我有些失控……嚇著你了!彼辉撨@樣的,剛剛還說不想讓桔想看到殺人的場面,現在竟然就在她的面前……他是怎么了,就因為、就因為這個男人的話——
“你怎么了?為什么會突然這個樣子?”她何曾見過朔月這個樣子,似乎只是因為聽了那些不成句的話語,那個人說的到底是什么?為什么朔月突然會有如此反應?那個人,到底和朔月有什么關系?
桔想轉頭向尸體看去,想將那個人的容貌看清,卻發現他的臉上竟是掛著詭異的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