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說他不完全相信齊子望對她沒有感情,但他肯定她把齊子望當成哥哥、當成偶像,而不是傾慕的對象。
這天也是一樣,要到哪里?到了就知道;要吃什么?端來就知道,他會做的再簡單不過,只要放開心懷,陪在她身邊即可,如果這短暫的快樂是他過往苦痛的補償,或者他下地獄之前的幻象,他也甘之如飴。
走到一間華麗的別墅門外,她拉著他的手忽然緊緊一握。
“你自己進去吧!”依依不舍地松開手,游心澄堅強的目光在給予他勇氣。
不問不代表他看不見、猜不透,她把他帶到美國,就是要讓他和小冬見面,有能力擁有如此豪華的別墅當然不作他人選。
“你不怕我走不出來嗎?”
“只要是你想出來,我會千方百計把你弄出來,除非
驀地,她像呆頭鵝一樣睜大眼,愣愣地被包圍在他的懷抱內。
很冷嗎?為什么她感覺不到血液在流動?
她在害怕,怕他會留在里面。
她知道干媽不會為難他,否則她也不會帶他來,怪杰也看在她的面子上,不計較以往的事,問題在于他自己的想法。
每一次有意無意的扯到這話題,再好的氣氛也會突然僵住,她又會受不了冷凝而轉了話題,始終無法解開他的心結。
額際傳到微微的溫熱,他吻她!他在吻她!
她的鼻子酸酸的,視線模糊了,緊握雙拳,兩手環胸,她極力壓抑那股回抱他的沖動,因為她知道只要一摟住他,她就會不顧后果、不惜一切把他帶走。
“要不要和我一起進去?”他舍不得放開她,也心痛她的不安。
游心澄搖搖頭,沒有必要讓自己的脆弱展露在更多人面前,她在外面等他就可以了。
他合上眼,深深吸了一口氣,放開環著她萬般依戀的雙臂,轉身推開沒有上鎖的大門。
在管家的引領下,穆枯嵐走到一個寬敞的起居室凌冬,不!凌冬兒已經在等待他了。
凌冬兒面無表情走到他的面前。
啪——
力度很大的一巴掌,甚至把他的臉打偏了,但他沒有避開。
唇角撞上齒關,一縷血絲慢慢滲出。
凌冬兒眼眶紅了,打他的手還在微抖。
“對不起!”他已沒有別的話可以說,除了道歉,他不知道自己還能做什么。
可風,我要原諒佑嵐,你應該不會有異議吧!凌冬兒心里吶喊著。
“我們扯平了!彼萌パ劢堑臏I水,笑著上前擁抱他。
選在這個時間在家里見他,就是不要讓她的醋壇子老公龍天浚看到,要不然她未走近穆佑嵐三步的距離,已經被他攔住了。
穆佑嵐的大手輕撫著她的頭。
以前和她稱兄道弟,壓根兒沒想到她是女的,黃色笑話不絕于耳、身體接觸當等閑,現在想起來不禁汗顏。
他曾經指責她的虛偽,但他自己又何嘗不是一樣的虛偽?
輕易地得到她的原諒,感覺很不真實。
“見到子望、天宏哥、華叔和總裁,千萬別忘了跟他們道歉,尤其是子望,他很小氣的。”敢直接批評齊子望的,大概只有她這個掛名媽媽。
“她替我安排得對,我的確應該先見你,畢竟我對你的傷害是無可挽救的!比舴撬妖R可風完成研究的消息向Black透露,齊可風或許不會被殺。
“都過去了,就讓它過去吧!子望說得對,可風他愛我,所以他希望我幸福,而現在我真的很幸福!币郧八遣幌嘈判腋>驮谧约旱拿媲,現在她知道幸福就是懂得珍惜和感受。
“我和天浚的孩子再過幾個月就要出生了,他會很高興自己有你這個干爸的!崩氖,輕輕撫著她依然平坦的小腹。
“我——”
“不許拒絕,你摸了他就得負責任呀!”凌冬兒嫣然一笑。
“我也摸了你,那我也要負責嗎?”原來強迫中獎也是女人的天性。
“要是你不怕被追殺,我是無所謂的。”她聳聳肩,滿不在乎地笑了。
同在天龍集團工作時,他們之間的友誼已經很深厚,但說到底兩人都隱藏了不少心事,無法敞開胸懷,反而到了一切丑惡被揭穿后,不必再步步為營,感覺變得更加親切。
“怎么把心澄留在外面,不讓她進來呢?”她挺喜歡游心澄這女生,不單是愛屋及烏,而是要討厭她實在不容易!
“她不想進來,況且我也控制不了她。”這個月來,他的一切都由她主宰,吃喝拉撒睡外加行動與思想,名副其實地享受她的寵愛。
“你控制不了她的人,卻抓住了她的心,她真的很喜歡你!绷瓒瑑翰豢蜌獾剞抻。
“我自顧不暇,怎么能去害人呢!”穆佑嵐不禁苦笑,他何嘗不希望和她一起,但他配嗎?一個沒有未來的人怎能自私地綁住她。
“既然不想害了她,那就讓她幸福吧!”怪不得人家說近朱者赤,她自己以前是這樣子、龍天宏是這樣子,就連穆佑嵐也是這樣子,一個個愛虐待自己的人,還好她及早覺悟,否則苦短的人生就只有“苦”了。
“我又怎能做得到?”想到這份無奈,他不禁搖頭嘆息。
“你這個樣子當然不行了,要令愛的人幸福,首先就是要令自己幸福,一個愛你的人看不到你的真心微笑,她的心也失去迫尋幸福的動力。那孩子沒你所想的那么堅強,某些方面,她的確強得不必為她擔心,但在感情世界里,她只是個初生的孩子,一個要人疼愛的小女孩。”她不知道游心澄身上究竟發生過什么事,只知道子望對她是兄管嚴,表面上以捉弄她為樂,實際上,他對她的愛護比任何人都強烈,更愿意為了她拋開仇恨,原諒誓言非痛宰不可的奸細,可見他多肯定游心澄對佑嵐的認真。
就怕他冥頑不靈,不肯讓自己好過,若游心澄為他而傷心,她實在不敢保證她的兒子會做出什么驚人之舉。
穆佑嵐依然不語,默默地搖頭。
沒了他,她的天空也許會變得灰暗,但她的世界不會崩潰。
沒了她,他的生命不再有半點光輝,不再有生氣,可他能自私地留住她嗎?
“放開一點不行嗎?不要誤人誤己了!彼某聊盍瓒瑑盒耐矗J識的穆佑嵐是個樂于享受生活、不會為難自己的人。
“就是不想誤了她,才不可以踏前半步,她還小,應該有更多更好的選擇。”說到底,他就是無法抹去身上背負的罪惡。
“如果她有更好的選擇,你真的能放開她,真能衷心地祝福她嗎?”凌冬兒語重心長地問,無論是穆佑嵐還是游心澄,他們受過的傷害已經太多了。
“我——”穆佑嵐一時語塞,又是愁眉緊鎖,“我憑什么阻攔她?”
“你不可以對自己寬容一點嗎?我沒有責怪你,就算曾經怨恨過,現在我也釋懷了,你只是倒霉的一個棋子,Black操控威脅而被迫傷害的人又豈只你呢?”
“但我不是沒有選擇,我的選擇是犧牲了別人來成全自己。”所以每一個替Black做事的人都可以被原諒,惟獨他不可以。
“在那種處境,任何人都會自私,我不自私嗎?我不也一直欺騙你們,你們還不是原諒了我!
“你不一樣,你是受害者!
“你不也是嗎?”
“我……”對上凌冬兒無恨、無怨、只有擔心的眼神,肩膀上的沉重忽然減輕了,心湖不斷涌出暖流。
“得到別人的原諒并不難,難的是得到自己的原諒,況且我也報仇了,我在你的俊臉上印了五道指痕,我賺到了!”凌冬兒伸出手,調皮地印在她剛剛制造的舊痕上。
也許,他應該聽小冬的話,學習去善待自己,在他贖罪之后……
離開凌冬兒和龍天浚的家后,車子走了一段很長的路,游心澄和穆佑嵐都沒有說半句話,兩人只是手牽著手,一直看著兩旁的風景。
午餐和晚餐的時間過去了,車子依然沒有停下來,途中經過一所又一所的汽車旅館,然兩人即使累了,誰也沒開口要停下來休息片刻。
人可以不吃,車子卻不能餓肚子。
駛到加油站,當司機的游心澄先下了車,走到便利店買了兩瓶礦泉水、一些餅干和巧克力。
“應該餓了,待會再找地方晚餐和歇息吧!”
接過她手上的巧克力,穆佑嵐點點頭。
是他的錯覺嗎?自他從凌冬兒的家走出來后,游心澄的眼神改變了,多了一分矛盾。
她不是個恬靜的人,加上旺盛的好奇心,不可能連續好幾個小時一聲不響的,在他踏進小冬家的時間內究竟發生了什么事呢?
啃著她買回來的巧克力,才想開口問她,一轉眼,她已經跑開了,跑到另一輛正在加油的汽車旁邊,彎著腰不知和司機在談什么。
司機先是不屑地搖頭,咕嚕咕嚕地不知說了什么,后來游心澄在手提袋里掏出一個小紙袋,司機睥睨片刻,才滿不在乎地打開它。把紙袋中的東西拉出來后,他目瞪口呆地望著游心澄,一雙鼠眼立即閃閃發亮,連忙打開車門下了車,向她做了一個“請”的手勢,歡天喜地的直奔附近的公車站。
她為什么要賣下那輛又殘又舊的車子?付的還是同等車款的新車價錢。
別懷疑,他不是有順風耳,也不曉得讀唇,至少他知道她那個紙袋里有多少錢,他們在船上賭場內贏得的錢有三分之一是現金,分別放在十個類似的紙袋中,要猜到地做了什么并不難,只是不明白她有什么用意。
他們只有兩個人,根本用不上兩輛車子,難道——
游心澄把新置的車子駛到一旁,再走回他們原來的駕駛座。
“這些是給你的,我們就在這兒分手吧!”她把背包丟給他,鼓鼓的袋子內滿是花花綠綠的鈔票。
她不敢看他一眼,就怕只望一眼,她便無法狠心遠離他。
“是你的意愿?”他沒有抬頭,只是從照后鏡注視她的表情。
她知不知道她流淚了?縱是一臉不在乎,她的眼睛已經出賣了她。
用力咬緊下唇,她就是不讓真心話吐出來。
“我明白了!蹦掠訊购,關上車門的玻璃窗,阻絕和她的聯系,微慍地發動引擎,用力踩下油門,頭也不回地離開了。
十秒后,隆隆的引擎聲已成為回響,車子的影子也漸遠。
他真的如此渴望離開她的身邊嗎?竟然不留只字片語就瀟灑遠去?
她真是這么討人厭嗎?有必要急于擺脫她嗎?
為什么連原因也懶得去問?那些曾經向她付出的溫柔和關心去了哪兒?
還是根本就是她的幻想?他從沒有對她認真過,兩人在一起的點滴只是在配合她而演的戲呢?
如果他真是在演戲,他絕對有問鼎金像獎最佳男主角的資格。
從不曾覺得自己可憐,這一分鐘,就讓她獨占可憐吧!
或許,可悲與她更契合,畢竟沒有得到憐憫的可憐,只是可悲。
算了吧!他問了又如何?她真的有那么討厭又如何?能證明他在乎她又如何?
結果不會變,她依然是傷心的一個人,沒必要把他扯進去。
雖然他可能會笨笨的跑去自首,雖然他可能因她的一意孤行而遭怪杰遷怒,但一切都比留在她身邊要好,至少他不會失去生命,無論是龍天承還是怪杰,他們都不會要他的命,她已經沒有余力去保護他。
憑著模糊的視覺,提起艱澀的腳步,好不容易回到剛買回來的車子里。
眼眶的熱烘,滿臉的淚水,她已沒有力氣去隱藏,碎成千瓣的心已經無法修補。她一定在哭,但在弄清來龍去脈之前,他不會去安慰她。
他也生氣了,她竟然完全漠視他的存在,遇上問題首先想到的就是把他一手推開。
如果她以為在他愛上她之后,還可以輕易把他拒于門外,那她就太天真了。
駕著車子到附近的網絡咖啡店,他停了下來。
他做事最講求效率,多余的事不屑去做,所以他不浪費時間和心思去追問,以她藏不住話的個性,能說的她自然不會憋在心里,不能說的,就算他再怎么威脅利誘也沒有用,她不吃那一套。
要知道她的心里藏了什么秘密,他懂得自己去找出答案。
不出三小時,他已得到想要的答案,知道她為什么在做蠢事。
Thomas,雄獅幫的副幫主,正在秘密籌計纂奪幫主之位的計劃,一直聽命于他,又在三年多前突然銷聲匿跡的四季殺手,其中三人已重投他的羽翼下,第四個也正前往途中。
千辛萬苦才得到釋放,她們不可能會傻傻的跑回去受罪,是什么力量能把這四個情同姊妹的女孩子拉回沒有天空的暗街?他想到的可能性只有一個。
“我回來了!崩涞桦x的口吻,比機械還要冷。
“久別重逢,干么端出一塊冷冰冰的臉?我們不又一家團聚了嗎?應該很高興才對!盩homas響亮的嗓子在鋪滿大理石的大廳中響起,一抹刺目的邪笑在他的臉上揚起。
“高興的只有你吧!”游心澄乏力的一笑,她們都曾經擁有快樂,只不過這快樂太短暫。
“Sunmmer,你應該知道我們這種人沒有做普通人的權利,一個普通人不會拿著槍殺人。從你們殺了Father的那一天起,已經注定一生都得背負殺人犯之名,一輩子都別妄想能得到救贖,因為你不會找到一個真心待你的人,你根本不敢把過去所有的事坦白告訴他,沒有一個男人受得了自己的女人雙手沾滿血腥的,沒有男人愿意在枕邊放著一個不定時炸彈!彼目裥β暡粌H響徹整個大廳,更狠狠地侵襲她的心房。
不!她沒有隱藏,完完全全的坦白了!但他接受得了嗎?他竟然連半句也不多問就揚長而去,他一直都在忍耐,等待適當時刻伺機離開嗎?
他不是這樣的人!她在心里吶喊,卻沒有反駁Thomas的話,因為他真的走了,不帶半點依戀地走了。
“話又說回來,我很好奇你們為何都換上一張平淡無奇的臉。”原本四個女娃都挺標致的,尤其冷芷冰和她就是一冷一熱的美女,若非她們的利用價值和本領那么高,他早就把她們納入自己的羽翼下,令她們成為他的女人。
沒想到為了避開他,她們竟然換上一塊令人過目即忘的臉孔,犧牲真大唷!
“如果你覺得我們礙眼,我不反對你挖走被我們污染了的眼睛!庇涡某舞铗埐获Z地睨著他,Thomas的笑聲顯得更亮。
好!
這才是他的四季殺手,還擔心安逸的生活會磨折了她們的利爪,畢竟少了Spring和Autumn,四季殺手的實力銳減了,然看到Summer這頭小母虎依然活力充沛,他不會有后顧之憂,只要把Autumn看得緊,Summer和Winter,兩個傻女孩就會乖乖為他賣命。
“秋玲呢?你把她關在哪里?”游心澄單刀直入地問,春霖已經死了,她不能讓秋玲有閃失。
“放心,她沒有Spring那么笨,死不掉的。”
想到Spring竟然自尋短見,他就覺得惋惜,花了那么多時間才訓練出來的殺手就這樣沒了,多可惜!
“或許她才是我們當中最聰明的一個。”她喃喃地道,眸子里的光彩卻一點一點地流逝。
“Summer,你要記住,除了Autumn,Winter身上也安上炸彈,你的思想還是別胡亂拐彎,要不然可會害了兩個妹妹的!彼膊豢蜌獾亓滔潞菰,他的計劃不容有所閃失,她們的姊姊情深就是他的籌碼。
果然連上天都在幫他,讓他遇上本該已死的兩人,雖然她們刻意改頭換面,始終棋差一著,忘記改變聲音,結果還是無法逃過他的掌心。
尖利的指甲陷入掌心,激憤的血液滲進指甲縫,游心澄卻沒有半點感覺。
要踏上回頭路,她不可以再有心,也不可以再懂得痛的滋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