坐在三元春餅城二樓的包廂里,羅璃洛還是有些想不明白,為什么自己竟然會出現在這里?
她前思后想,左思右想,最后,終于得出一個結論,好奇心真的可以殺死一只貓。
六點差一刻的時候,牧野楓牽著一個小女孩的手出現在包廂門口。
羅璃洛有那么一剎那的恍惚,牧野楓的確是一個俊逸出塵的男孩子,眉清目秀,唇色竟然比杜鵑花還要綺麗,只是眼眸太冷清,這冷然給他平添了一股傲然的韻味,讓他即使站在人群中,也如鶴立雞群般引人注目。
那個小女孩眼瞳漆黑晶亮,鼻子秀氣俏挺,嘴唇粉嫩柔軟,肌膚白皙細膩,粉雕玉琢般,怪不得小吳說她很可愛……等等,哪里可愛啦?瞪著冒火的眸子,嘟起小嘴的樣子,一點都不可愛。
“Madam,介紹給你認識,我的女兒雪兒,雪兒,叫人呀,璃洛阿姨!蹦烈皸骼﹥鹤趫A桌旁。
雪兒從嘴里吐出一聲咕嚕,然后板起小臉,皺緊眉頭,“爸爸,她一點都不漂亮,我不喜歡她!
“雪兒!”牧野楓輕斥,眼瞳卻是少見的溫柔,“不許這么沒禮貌!庇痔ы鴾\笑,“小女孩被寵壞了,希望你不要介意。”
“我不會介意的。”羅璃洛微笑著,從桌子下面拿出一個紙袋輕輕推到他面前,“我覺得這份禮物并不適合我,還是物歸原主比較好,何況,我們身為國家執法人員,也不可以隨便收受別人的禮物!
看著面前的紙袋,牧野楓淡淡的眸光停留在她臉上。
“我已經在柜臺存了兩百塊錢,想必夠你請女兒吃一餐春餅,我還有事,先告辭了!彼^續說道,站起來,作勢要離開。
“等一下!蹦烈皸鹘械馈
羅璃洛詫然看著他。
只見他打開紙袋,從里面拿出那個青銅盒子,掀開蓋子,取出那幅畫,展開看了一會兒,忽然展顏一笑,喃喃說道:“原來你并不如我自以為是的那樣能夠迷惑人,會被拒絕的禮物,根本就沒有存在的價值!
手中稍一用力,火紅的罌粟花頓時被撕成兩片。
羅璃洛呆住,雪兒驚訝地叫:“爸爸!”
牧野楓唇畔帶著夢幻般迷離的笑,手中繼續撕扯著,五顏六色的紙屑從指縫間紛紛揚揚飄撒,零落在黑色大理石地面上,猶如彩色斑斕的點綴。
反正是你的畫,撕掉也好供奉起來也好,橫豎都不關我的事,羅璃洛在心里嘀咕著,一邊向外面走,一邊面不改色地說:“我先告辭了,不耽誤你們父女共進晚餐!
“你這個壞女人!”雪兒忽然跳起來,叫道,“從來沒有人能拒絕我爸爸的畫!我討厭你!”
羅璃洛停下步子,轉回頭,微笑著說:“第一,你是不是討厭我,跟我一點關系都沒有;第二,會拒絕你爸爸的人,我絕對不是唯一的一個!彼叱霭,腳步從容。
柔和的燈光下,她走路的姿勢非常好看,腰肢款擺,步履輕盈,猶如盛開在枝頭的水仙花,搖曳生姿。
默默看著她的背影,牧野楓幽深的眼瞳驀地變得迷惘,唇畔的笑意加深,“這個游戲好像變得越來越有趣了呢!彼驼Z。
走出三元春餅城,夕陽已經完全沒入地平線,暮靄蒼茫,天空彌漫著層層疊疊灰暗的云層,淺白色的月影在云層間忽隱忽現。
門口兩側的竹編花籃花團錦簇,千嬌百媚,嫵媚多姿,怔怔地看著,羅璃洛逸出一聲輕輕的嘆息:“真是可惜,這么多盛開的鮮花……”
居然都沒有那朵罌粟花的飄逸靈動,婀娜魅惑。
可惜了……那么漂亮的一幅畫。
可惜了……那么才氣縱橫的一個少年。
包間里,“喏,吃吧。”牧野楓把卷好的春餅遞給雪兒。
接過來憤憤地咬一大口,想象成是某個女人蔥白一樣的手指頭,狠狠地咀嚼,雪兒皺著一張小臉,“爸爸,我不喜歡那個女警察。”
“哦!蹦烈皸髀唤浶牡貞宦,加了兩根京醬肉絲在攤開的春餅上面,認真地包好。
“爸爸!”雪兒不滿地叫,“我說我不喜歡她!”
抬起眸子,他淡淡地說:“好像我身邊所有的女人你都不喜歡!
黑白分明的眼珠靈活轉動著,她期待地看著他,“爸爸,你可不可以不要找女朋友?”
“當然不可以!币б豢诖猴,嗚……有點辣,好像蔥絲放多了,他接著毫不猶豫地說:“你爸爸又不想做和尚。”
“爸爸!”小嘴嘟得更高。
“等你做媽媽的時候,去管教你的小孩吧,現在我是你爸爸!彼蜷_手上的春餅,揀出兩根蔥絲,催促道:“快吃,春餅涼了就變得不好吃!
雪兒繼續轉動著眼珠,忽然可憐兮兮地說道:“爸爸,你等我九年好不好?九年以后我就二十歲了,到時候我們就可以結婚!
揚起筷子,在她頭上用力敲了一下,牧野楓板著臉輕斥:“小丫頭!胡思亂想什么呢?我是你爸爸!難道會跟你亂倫嗎?”
“那有什么關系?反正我不介意!
臉色更加難看,“你不介意我介意!”他嘆氣,“真是失敗,居然會把你教育成這個樣子?磥砦矣斜匾俳o你請一個思想品德家教了!
“為什么我們不可以結婚?”眨巴著眼睛,她垂下頭,低聲囁嚅,“反正,你又不是我真的爸爸!
“你說什么?”蹙眉抬眸,牧野楓清清涼涼的目光從她臉上冷嗖嗖掠過。
雪兒吐吐舌頭。
“我養了你五年,你居然敢說我不是你爸爸?”聲音也變得陰惻寒冷。
慢慢從椅子上溜下來,雪兒走到他身畔,輕輕扯扯他的胳膊,扁扁嘴巴,“爸爸!蹦樕蠋е~媚的笑容。
“以后不許再胡思亂想些有的沒的,你永遠都是我的女兒,記住沒有?”貌似很兇狠地掐上她的臉頰,碰上柔嫩的肌膚,手上的力道不由自主放輕柔許多。
雪兒漲紅了小臉,點點頭。
“好啦,回座位上繼續吃吧!蹦烈皸骱途徚苏Z氣。
雪兒坐回椅子上,一邊吃著春餅,一邊眨著眼睛思索,爸爸好像命犯桃花耶,怎么身邊總是會有女人出現呢?而且居然一個比一個漂亮,不行,這樣下去,爸爸一定不會等到她長大就會娶老婆。
她要仔細想一想,究竟要怎么做才能守護住爸爸未來老婆的位置。
九年耶……比把日本鬼子趕出國土的時間還要長,她咬咬牙,決定要發揚毛主席一不怕苦二不怕死的精神,堅決奮戰到底。
牧野楓卻沒有再留意她,看著對面空蕩蕩的座位,清冷的眸子不自覺浮現一絲少見的溫和。
剛才,羅璃洛就是坐在那里的。
第二天早晨八點,羅璃洛坐在辦公桌前,手中把玩著一支紅色鋼筆,神情有些恍然。
在她面前,擺放著一張攤開的畫,雪白的宣紙上,淡藍色的罌粟花妖嬈綻放,美麗得令人屏息。
一張小小的卡片附在畫上,依然是淡紫色纖細靈秀的花體字,“執法人員不可以隨便收受禮物,不過,這不是禮物,而是昨天你請我們吃晚餐的酬勞,所以,如果你不想接受,不必還給我,請直接丟到垃圾桶里就可以了!
抓抓頭發,小吳湊過來說:“那個送畫的女孩,還有一句話要我轉達給你!
“哦?”
“她說,她爸爸很花心的,每次追求女孩子,都會畫很漂亮的畫給人家,叫你千萬不要上當!
“噗嗤……”羅璃洛不禁啞然失笑。
那個叫雪兒的小丫頭,貌似在暗戀她的爸爸呢,真不知道牧野楓是怎么教育孩子的,居然會那么早熟。
她不由自主搖搖頭。
這時,姜斌從里間辦公室走出來,問道:“璃洛,你們在看什么呢?”
眨眨眼睛,小吳說:“有人送畫給璃洛。”
“畫?”納罕地湊過來,不由自主點點頭,“畫工很好呀……誰送給你的?”有些狐疑地嘆息,“不過,為什么要送你罌粟花呢?”
小吳對羅璃洛擠擠眼睛,說道:“是一個很可愛的女孩送來的!
“哦?”姜斌細細打量著,詫然地說,“我都不知道,你居然還認識畫家?”
“啊,他不是畫家,只是一個很會畫畫的人!绷_璃洛勉強笑笑。
“那么這幅畫你一定要收藏好,憑我做警察這么多年的經驗可以告訴你,她隨時都可能成為中國第二個陳逸飛。不對!苯髶u搖頭,“也許會成為比陳逸飛更加聲名顯赫的畫家!
這種可能性……好像幾率不會很大。
不過,如果讓他知道這幅畫是牧野楓畫的,也許,兩幅畫會遭受到同樣的命運吧?
羅璃洛神情不禁有些黯然。
“你那個朋友是誰呀?改天介紹我認識好不好?雖然不會畫畫,不過我還是很仰慕有才華的畫家!
“那個……他很忙的,有時間再說吧!绷_璃洛有些心虛地說。
姜斌卻不疑有他,點點頭,“當然,有才干的人都很忙碌!
“那個……”羅璃洛躊躇著,“姜斌,你們調查牧野楓很久了哦!
“是啊!
“那你知不知道他還有一個女兒?”
“哦,黎雪兒。”他皺皺眉頭,奇怪地問道:“你怎么會知道他有女兒的?”
“只是偶然聽說的嘛!绷_璃洛吶吶,狐疑地問道:“不過,他怎么會有那么大的女兒呢?”
“黎雪兒是他的養女!
“養女?”羅璃洛瞪大了眼睛,他自己還是個大孩子呢,居然還會有養女。
“是啊,黎雪兒的父母早已離婚,她本來和母親住在一起,后來母親再婚了,繼父對她很不好,大概五六年前吧,當時牧野楓還是個高中生,聽說黎雪兒滿身傷痕地跑到學校去找他,從此以后就和他生活在一起!
五年前?那時她豈不是只有五六歲?真是個不尋常的小孩。
擺弄著手里的鋼筆,她又問道:“那黎雪兒的父親呢?”
“半年前那起販毒案,黎雪兒的父親黎兆良是牧野平的同伙,被警方逮捕后,一審判處死刑,已經執行。其實,黎兆良和牧野平兩個人都在世的時候,基本上也是牧野楓在照顧黎雪兒。毒販哪里有時間養孩子?”姜斌搖搖頭,疑惑地問道:“不過,你怎么會突然對這件事感興趣?”
“啊,我只是隨便問問!
嚴肅的看著她,姜斌說:“我有必要再一次提醒你……”
“安拉!贝驍嗨脑挘_璃洛伸出兩根手指做宣誓狀,“你放心,我只是純粹好奇心作祟而已,保證對牧野楓那個人一丁丁丁點興趣都沒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