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少爺,您來了,這一路可冷啊!崩狭豪_車門,笑著說?匆娦l靈也不覺得奇怪,可能已經知道他來的目的。
“大伯,好久不見。”衛靈甩開梁家俊的手,對兩年沒聯絡的姑父不免有些尷尬。
“其他少爺都在大廳里,老夫人一直在等衛先生來,都問了好幾次了。你還是快點去吧!崩狭赫f話不卑不亢,似乎把這小輩當客人,目光依然那么慈祥。
梁家俊說:“知道了,把我車上的文件帶進去,還有衛靈的房間,就住前樓,我旁邊一間,收拾干凈!
衛靈趕緊說:“不用,我就住我一開始住的那屋!
“那是傭人住的!
“我又不是你們這些少爺,我住哪都舒服。”
梁家俊仔細盯著他的臉,舒了口氣,說:“由你!
說著,兩人走過大廳,梁家聲正坐在火爐邊看書,鏡片在火焰下閃光,衛靈背后立刻感受到深深的恨意。梁雄裔坐在沙發上,氣色不太好,連聲咳嗽,
梁家勇居然也在,歪躺在躺椅上,架著那條打石膏的傷腿,和一小孩鬧著玩,看見他們進來,高聲和他們打招呼,倒是房子里最清閑的一個。
衛靈被單獨請到梁連珠的臥室,屋子里很靜,只有爐火劈啪響,律師坐在沙發椅上整理文件。女傭人小蝶抱了個枕頭服侍梁連珠坐起來。
不過是幾個月的工夫,這位年輕的貴夫人幾乎老得讓人認不出來了,蒼白的臉,滿頭銀發散亂,平日里的神采全無蹤影。她吩咐其他人都出去,擺擺手對衛靈說:“好孩子,過來,讓我看看!
衛靈依言走過去,梁連珠顫巍巍地伸手握著他的手:“冰涼的,路上冷吧,坐過來點烤烤火。”她頓了頓,卻又忍不住說:“你見過小羽了嗎?”
衛靈一愣,說:“我才剛到,還沒看見他!
“是嗎?”梁連珠不禁露出失望的神色,說:“我知道自己時間不多了,特意趕到這里來休養,不過是想來這里陪陪他,雖然看不見,但哪怕是跟他在同一個房檐下也好啊,我欠他的實在太多了!
“孩子,你有沒有怪我?”梁連珠看著衛靈說:“我把名下財產都轉給你,勢必要給你惹來一些不必要的麻煩,可我實在沒有辦法,也想不出身邊有哪個貼心的人,哎,你知道,人心隔肚皮,越是富貴人家越是人心冷漠啊!
“梁太太,您有什么吩咐,我一定辦到!
梁連珠笑著說:“你是好孩子,我第一眼見到你就覺得非常喜歡,事情交給你我放心。
“我們梁家祖上一直很興旺,祖祖輩輩掙下了一大筆,尤其是這白露園的第一代主人梁余海,那是梁家最鼎盛的時候,可到了他兒子,我祖父一輩,亂世造化,家里人走的走,散的散,剩下我父親這一宗,勤勤懇懇,才又豐盈起來,家里兄弟兩個,女兒就我一個。我不肯嫁,就找了個人入贅,到后來分家,還是算上我一份,呵呵,是不是覺得我這個老太婆貪財啊!
衛靈不知道該怎么應對。
“錢這東西誰不愛啊,可要是著了魔,那就會變成狼心狗肺的東西,雖然心里明白,可沒教育好兒子,大哥宅心仁厚,對弟妹照顧有加,從來不在乎錢這東西,家俊是個好孩子,跟他爸爸很像?衫先灰粯樱@個弟弟野心極重,樣樣事情都要爭第一,要把家里所有東西囊括在他一個人手里才好。大哥在時,他不敢動,大哥那年生病去世,他居然趁著家俊在美國,扣了大哥的死訊,唆使我家小聲合并吞掉了立天。所以我總覺得自己對不起家俊,幸而他憑借自己能力,現在也好了。
“其實,爭來爭去為什么,到老什么也帶不走,我全力維護的東西現在也只是廢物一堆,死了也是一了百了?晌椅ㄒ环判牟幌碌氖切『,我的孫子,人家孩子有父母親在身邊照顧,這孩子親娘早就走了,舒娟就算沒和家聲離婚,也不是親生骨肉不窩心,還有他爸爸……”梁連珠說到一半,想起什么生氣的事,一口氣咽不下,劇烈咳嗽起來。
衛靈連忙給她倒一杯水,梁連珠喘了口氣,說:“我想把錢留給這孩子以后生活用,不找個信任的人,恐怕他將來一個子兒都拿不到,所以我拜托你,幫我照顧這孩子,到他十八歲,這里的錢三分之一的交給他用,是好是壞看他將來造化,三分之二都是你的,好不好?”
看衛靈不回答,她又趕緊說:“我知道,你還是個沒結婚的孩子,帶小孩終究不方便,我已經給他請了保姆,找了戶人家,一切都不用你來,你只要定期去看看他,做他的叔叔,朋友都好,行不行……呼……呼……”
話沒說完,她劇烈地喘息起來,小蝶趕緊去叫醫生,衛靈想起來幫她拿水,卻被她一手抓住,懇切的眼神讓人不能拒絕。為了讓她安心,衛靈趕緊點頭答應。
老太太閉了閉眼,欣喜地叫來律師,律師立刻拿文件過來,簡單的說明條款以后,兩人都簽了字,老太太還是握著衛靈的手,即使醫生來給她檢查,她也沒有放。
過了一會,傭人把小少爺帶進來,孩子天真可愛的笑臉給這間死氣沉沉的屋子帶來不少生氣,他和衛靈很投緣,說說笑笑很高興,還商量著待會去外面堆雪人。
梁連珠笑著說:“你們去玩,奶奶在窗子這邊看,你們在那邊堆個大雪人,陪陪奶奶好不好?”小海脆生生地應了,拉著衛靈出去。
等他們出去,梁連珠又叫小蝶把梁家俊找來。
“小蝶,你給小少爺送點熱果汁過去。”梁連珠說。
梁家俊在火爐邊站定,等老太太說話,她故意把人差走,一定是有什么要說。
“家俊,我沒把小海托付給你,你不怪我吧!
“您自有打算,我怎么會怪您呢!
梁連珠摸著燙手壺,呵呵笑著說:“表面上這么說,心里不是這樣想的吧,不要怪我猜忌你,家俊,小羽的死,你是怨的,你們倆的事,我以前不同意,這么多年了,人死事盡,一切都隨緣,我也不想說什么,不過明人眼里不說暗話,你這兩年處心積慮對付家聲,不是貪錢,而是為了給小羽報仇吧,可我們畢竟是自家人,血濃于水,留點余地不成嗎?”
抬眼看看梁家俊面無表情的臉,她繼續說:“我快死了,也樂得閉上眼萬事不管,你放手去做,但是別為難無辜的孩子,好嗎?”
梁家俊看向窗外,衛靈正帶著小海一起滾雪球,兩個人嘻嘻哈哈的打鬧,一點也看不出是二十好幾的人。這個老太太,你是看準我和衛靈的關系,才鋪的這條后路,不過你也太看輕我了,至少我還不會對一個小毛孩下手。
“姑媽,你放心,醫生說了,你不過是年紀大了,體質下降染了感冒,不會有大問題,你至少能看見小海上大學呢!
“要是那樣就好了!绷哼B珠笑吟吟地說,臉色比之前倒是紅潤了不少。
“小蝶,你好嗎?”衛靈主動和送果汁來的小蝶打招呼,剛才在屋子里,兩個人都沒怎么好好說話。
“還好,衛少爺!
“別,你可別這么叫我,我還沒老到叫爺呢!
小蝶一聽,吃吃地笑。
“好像這里冷清了不少,是不是因為冬天,大家都不出來了。”衛靈說。
“沒,許多人都走了,這房子就剩幾個本鄉人。要不是我媽硬要我留下,我也想走!
“為什么?”
小蝶神秘地壓低聲音,說:“你不知道,這房子鬧鬼!币娦l靈不以為然,她急了說:“真的,老早就有人說起過,后樓那走廊經常有鬼說話,屋子里有鬼走動,就是上個月,整個房子里的燈不知怎么的就全亮了,當時,所有人都聽見一聲鬼叫,那聲音就好象是從閻羅殿里傳出來的一樣,我想都不敢再想起來!
衛靈一愣,腦海里猛然浮現出那天晚上的噩夢,原來那個雪夜,那聲慘叫,都是真實存在的。那是小羽,難道他感覺到了什么?
正在呆想,眼前的小樹林里白影一閃,那道熟悉的風景重現眼前。
“衛靈,你在看什么,你別嚇我,喂!毙〉樦錾竦姆较蚩,當然什么都沒有,不禁后怕起來。
“啊,我沒事,外面冷了,你帶小海進去吧!毙l靈回過神,笑著說。
他還是老樣子,一身素白,消瘦纖細的臉,飄渺的風情讓人著迷。
不,或許有變化,仔細看,他的影子似乎淡了,全身變得更加透明,仿佛微風一吹,就要化作萬屢清煙消失了一樣。
“我看見門口的車了,但我沒想到是你來!毙∮鹩煮@又喜,神色平常:“是媽媽請你來的嗎。我以為你再也不來了呢,發生了這么可怕的事情……”
“以前的事就不要提了!毙l靈連忙打斷他的話,說:“你好嗎,怎么看起來……”
小羽低頭看了看自己,苦笑說:“是不是變淡了,我也不知道怎么了,停止的時間似乎又開始變化了,我想我很快就要離開這里了。
“不說我了,我看見你是和大哥一起來的,你們成朋友了嗎,我大哥最近好嗎?是不是還是老樣子!
一連串的問題不知該怎么回答,衛靈只好敷衍:“嗯,他挺好的,我們……其實……”
“他有愛人了,是不是,我感覺到了,就是他生日那天,他是誰,對大哥好不好……”小羽不由自主地摸自己的臉,喃喃說:“大哥喜歡他嗎,他長得好看嗎,心地怎么樣,是不是樣樣都比我強,我……”
衛靈仿佛感到鋪天蓋地的愧疚壓得他喘不過氣,他該怎么說,該怎么解釋,該來的遲早要來,以怎樣的方式才能得到他的理解呢。
“小靈!绷杭铱姆孔永锱艹鰜,大聲說:“你怎么還在這兒,天這么冷,來,我看看,手都冰冷了!彼斐鲎约耗侵缓檬郑ミ^衛靈的手使勁搓。
衛靈下意識縮回手,低下頭什么也不敢看。但他還是能清楚地感覺到,小羽那滿是狐疑的目光。
粗心的梁家俊沒有意識到衛靈情緒的變化,而是拉開自己的大衣,把他縮成一團的身子圍起來,帶著寵愛的語氣說:“去吃飯吧,你早上不是什么都沒吃嗎,我們到小客廳去吃,不用看見那些外人,省得心煩!
衛靈任由他把自己帶走,沒有回頭,他也不敢回頭,因為他知道身后,這個白色的身影正悄然呆立在純凈的雪地里,帶著無比悲哀和絕望的眼神目送他們遠去。
緊緊關上的庭院玻璃門,隔絕了屋外的寒氣,也隔絕了生死兩邊的界限,仿佛是尋求避難一樣,衛靈貼著門,匆匆拉上窗簾,隔絕那道深深的目光。他沒有勇氣在這個目光下和平常一樣,和梁家俊并排坐在位子上,高高興興地吃飯。
如果可以,我也不想以這種方式讓你知道。
對不起,傷害了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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窗外又下雪了,一片一片,悄無聲息,紛紛揚揚。
衛靈站在落地窗前,靜靜地看著。滿眼的白色,在黑夜里顯得分外純凈無暇。如果世間萬物都能像這雪花,六個棱角,明明白白,冰晶的成分,沒有雜質,人和人之間都是單純的交往,少一點羈絆,少一點恩怨,那該多好。
可惜那只是幻想世界。
悄悄的,梁家俊的手從腰間圍上來,肩上添了他下顎的重量,耳際感覺到他輕微的呼吸,兩人親密無間的相處讓清冷的空氣多了份溫馨。
“晚上就別出去了,我們一起睡,好不好?”低沉沙啞的語氣不免帶著蠱惑的味道。卻沒想到引起反效果,衛靈不著痕跡地掙開他的懷抱,輕輕說:“太晚了,我該走了。”
“喂,不是吧,你真要走!绷杭铱〔凰佬,拉著他的手,小聲說:“小靈,你知道的,我們很久沒親熱了!
衛靈白了他一眼,說:“就憑你這條殘手,還是你自己解決比較實際!
“話別說得太過,就一只手,我也能把你伺候得舒舒服服。”梁家俊壞壞地笑,還不忘毛手毛腳扯他的皮帶。衛靈笑了笑,由得他搞,反身雙手抱著他的脖子,把臉貼在他臉邊一厘米的空氣里,上下移動,就是不再靠前。炙熱的呼吸在皮膚上游走,梁家俊被撩撥得受不住,放棄皮帶,雙手緊緊固定他的頭,狠狠地吻上他的嘴,不斷地索求、進攻。衛靈邊在心里悶笑,邊慢慢回應,感受他的舌頭在唇齒間急促地舔拭拂過,心中的欲望漸漸抬頭。
這一個星期發生了很多事,他們很久沒有這么親熱了,無論誰都開始懷念對方的身體,特別是在寒冷的冬夜,心靈的間隙也需要通過身體的契合來彌補。
可是正在激情處,腦海里猛然浮現出小羽蒼白的臉——
“嗚!绷杭铱〔铧c被推到墻邊,他很難理解地看著衛靈,只見他也是滿臉激動的紅暈,大口地喘氣,剛才他也動情,怎么到一半就反抗。
“有什么問題嗎?小靈!绷杭铱∩斐鍪,卻被衛靈一下子拍掉:“你別碰我!
“到底怎么了?”
衛靈咬了咬嘴,半晌才虛弱地說:“我累了,家俊,我們回家吧,離開這里好不好,我不想待在這里!
梁家俊小心地走到他身邊,說:“我知道這里讓你難受,特別是那么多人對你有敵意,可是你看,姑媽身體還不好,我也還有其他事要處理,就三天,不,兩天,后天走,行嗎?”
“你有你的事,我可沒有,我在這一刻也待不下去,我還有工作,明天就得走。”衛靈立刻說。
“這么快,再等一天不行嗎,我們不是說好一起的!
衛靈冷笑,說:“我看你是舍不得離開吧,畢竟這里是你和前情人生活過的地方,你在心里還是忘不了小羽,是不是?”
“你怎么知道小羽?”梁家俊反問,雖然他從來不隱瞞什么,可也沒提起過什么。
“這還用問嗎,這里到處是你和他的痕跡,我第一次在這住就知道了。”
“那已經是很久以前的事了。雖然我不能保證我全然忘記他,但是,”梁家俊嘆了口氣,淺淺的接觸后,貼著他的臉,喃喃說:“現在我愛你,小靈,我們在一起,我愛你……”
一遍又一遍,仿佛是要落到他心海,沉到深處,鑲嵌在海底,不能冥滅。
就在蕩漾的心海里,兩人在寧靜的雪夜沉淪,纏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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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屢陽光照到大床,衛靈就醒了。睜開眼看見凌亂的床被,一地的衣服,還有身邊熟睡的人,不禁臉上發燒。這個樣子在家里還好,要是讓白露園的人看見,那還了得。
胡亂地穿了衣服,就起床,得趁人家發現之前,回到自己那間屋去。
走廊上還是靜悄悄的,前屋的少爺老爺們都還沒起來,為了躲開在廚房忙碌的傭人,衛靈只好走之前那條回廊。長年不受光照的樓梯回廊,還是陰森森的,透著一陣冷氣。輕微得不能再輕微的腳步還是驚動了墻上的鬼魂。
“嗨,你不是那個小帥哥嗎?過了這么長時間才來啊,真是絕情,都把人家給忘了。”
“行了行了,你這個老姑娘,都歸西了,還到處勾搭男人!
“小伙子,你都不來看我們,這年頭能跟我們說話的人太少了。”
衛靈壓根就不想理她們,沿著墻角邊快速走過,可走廊盡頭那扇門忽然間打開,他不得不停了下來。
“你應該有話對我說的,是不是?”小羽的聲音從門里傳出來。
衛靈極不情愿地走進去,門在他身后自動合上,隔離外面嘈雜的一切,書房里只剩下他們兩個。和多年前的習慣一樣,小羽還是坐在那個位子,手邊放著那本《情人》。
不知道話要從何說起,兩個人頓時一陣沉默。
小羽低聲,悶悶地問:“你和我哥在一起!
“是!
“你們是愛人!
“是!
“是從那天開始的!
衛靈頓了頓,最后還是點了點頭,他和梁家俊能交往的契機,不能不說是因為那個晚上。
小羽苦笑說:“呵呵,這么說,我還是你們兩個的媒人,你那天不是很受打擊嗎……怎么現在……”深深吸了口氣,他抬頭,直視衛靈眼睛說:“你愛他嗎?”
衛靈正視他,點頭。
“我哥愛你嗎?”
“是,他愛我!
這個肯定的答案讓小羽瘋狂,他猛得跳起來,聲嘶力竭地喊:“不,他不愛你,他根本不會愛你,你有我漂亮嗎,你有我了解他嗎,你知不知道他喜歡什么,討厭什么,他愛的只有我,他會在床上大聲喊你的名字嗎,他會小心哄你,滿足你各種要求嗎!彼耆チ丝刂疲酝目侦`完全不見了,只剩下野獸一樣的猙獰。
仿佛力氣用盡,他倚在書架旁,越說越迷離,神往的表情仿佛陷入無盡的回憶,喃喃說:“他愛我,他說他一生只有我一個,他會抱著我,給我說笑話,他會親自做我最喜歡的魚片粥,他去美國的時候,每天都給我寫信,我生日的時候,他會給我帶最好的禮物,他送我這本書時,說,小羽是我一生一世的情人,捧在手心上的寶貝,他去訂作了世界上僅有的兩枚戒指,在我生日那天晚上,親自戴在我手上!
下意識去摸手,卻一片虛無。小羽怔怔地盯著十個空空的手指,顫聲說:“我的戒指呢,我把它放哪了,沒了,去哪了……”他驚慌地四處張望,失控的身子在書房里亂竄,雙手無意識地翻弄架子上的書,頓時,紙片飛舞,書本狼籍。連那本情人都掉翻在地上,被小羽慌亂的腳步踩得破碎。
“沒了,戒指沒了,沒了,全沒了。”小羽像瘋了一樣拼命地喊叫,那聲音比那個雪夜時發出的還要凄涼,還要可怕。
衛靈受不了,可又毫無辦法,他甚至連捂上耳朵的力氣都沒有。
正在這時候,梁家俊恰巧推開門進來,看見屋子里的慘狀,大吃一驚,回頭看看衛靈,神色間滿是復雜和疑問,但他最后還是忍住沒有開口。而小羽終于停止了瘋狂,無限依戀地靠在他胸口。
他是在懷疑自己嗎,覺得自己是一個妒夫,借著書本撒氣嗎,衛靈難過地想。只見他默不作聲地撿起那本《情人》,小心地整理折皺的紙頁,看來這筆帳也是算在自己頭上。
他是很寶貝這本書的,記得那次,他因懷疑自己動了那本書,就把他趕出書房,現在搞成這樣,他沒有出話,是不是已經有很大進步了。只因為我和你上過床,因為我們現在在交往。
梁家俊拿起書,神色不變地回頭說:“你怎么不聲不響走了,肚子餓嗎,我們一塊去吃早飯!
“這里這個樣子不是我弄的!毙l靈盯著他的眼睛說。
梁家俊一愣,笑著說:“沒關系啊,反正可以叫傭人來整,這個書房也沒有人用!
“我說不是我弄的!毙l靈狠狠大叫。
梁家俊臉色變了變,又笑著說:“好了,我知道了,我們去吃飯!
衛靈往后縮了縮,躲開他伸過來的手,在看見小羽依在他身邊陶醇的樣子,梁家俊說的話一點都站不住腳。
心里只有一個聲音——我要離開,立刻離開。這樣下去,他會瘋的。
咬咬牙,他轉身就跑,逃離這個讓他窒息,心痛無比的房間。
快步沖到中庭,梁連珠已經起了,在溫室里曬太陽,小蝶正給她梳頭。
“衛靈!绷哼B珠叫住他,笑瞇瞇地說:“你這孩子,跑那么快做什么,臉色可不太好,早飯吃了嗎?”
“還沒!毙l靈不得不停下來,他也看見溫室門里面,梁家聲正坐在角落里,不著痕跡地打量他,試探的眼光讓他很不舒服。
“那你快去吃吧,千萬別餓著了,咳咳咳……”老太太的感冒還沒好,衛靈左手邊正好是桌子,連忙倒了杯水給她。
梁連珠喝了一口說:“沒事,我就是說話急了點,你快去吧,年輕人就是不注意保養身體,到老了可就沒后悔藥吃了!彼屝〉麕l靈去餐廳。
梁家聲等兩人出去,順手關上了玻璃門。慢慢地走到梁連珠面前,沒有說話。
老太太又慢慢喝了口杯子里的水,說:“你有什么話就說吧,別兜圈子!
“您對那個衛靈可真夠關心,我是您親兒子,也沒聽您說過幾句關心話。”
梁連珠頗有深意地掃了他一眼,又自顧低頭喝水。
“這么說,您是不愿意修改那份協議了,難道您就一點也不顧及我這個親生兒子!
“我把城西的別墅,韻聲的股份都留給你了,這些還不夠嗎?”
梁家聲立刻說:“您知道我困難,這些根本不夠,難道您愿意看見我一直被二叔壓在下面,做他的應聲蟲嗎,現在只有您能幫我啊!
“我之前幫過你多少次了!绷哼B珠嚴厲地說:“我也再三勸過你踏踏實實做生意,你聽過我的話嗎……這只能說明你不是做大事的材料,跟在你二叔手下也不錯!
“這么說,您是真不肯幫我了。”梁家聲的臉色慢慢沉下來。
“我這也是為你好,小聲,聽我一句,老老實實跟著你二叔……呼……將來……呼……”老太太喘得直不起腰,臉漲得通紅,勉強睜大眼睛,卻看見兒子就站在身邊,不動聲色地看著自己。
“你……你……做了……什么?”
梁家聲獰笑說:“沒什么,不過是往您喝的水里加了點作料,味道好嗎,我看您都把它喝光了!
梁連珠無望地看了看見底的水杯,顫聲說:“你……你……這個狼心狗肺的東西……你,你居然對我下手。”
梁家俊冰冷地說:“我既然能對自己的親弟弟下手,自然也能對您下手了,這不都是你們逼我的!
“就算我死了,你也得不到一分錢。”
梁家聲蹲下身,看著那個空杯子,說:“那倒未必,別忘了,是誰把杯子遞給你的。”
“你……”梁連珠滾翻在地上,面目凄慘可怕,厲聲叫道:“我居然養了一條狼在身邊。畜生,我做鬼也不會放了你!
“悉聽尊便。”梁家聲變了變臉,隨即瀟灑地說,轉身走出溫室,還不忘關上那扇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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衛靈在廚房找吃的,忽然聽見大屋里面一陣騷動,一個傭人跑出來說,老太太過世了。
趕到溫室,圍了一大群人,醫生正在做最后診斷,小蝶站在一邊哭,她是第一個發現的人,梁家聲匆匆進來,看見母親,頓時滿臉痛苦,坐在窗邊一言不發。
過不久,梁家俊也來了,雖然慌亂,他的眼睛還是第一時間找到衛靈,想走過去,卻被衛靈小心地避開了。誰也沒注意門口,一個傭人悄悄進來,在梁雄裔耳邊說了幾句。
醫生做完檢查,搖頭宣布無救了。梁家聲當時就埋下頭,失聲痛哭,梁家俊疑惑地問道:“姑媽昨天還好好的,不就是一個小感冒,醫生,這到底是怎么回事。”
醫生慌忙說:“死因從跡象看是窒息,全身抽搐,器官衰竭,梁夫人身體不錯,又沒有病發史,沒有進一步診斷不能下具體定論,如果可以,需要通過幾個化驗來鑒定!
梁家俊拍拍弟弟的肩,安慰了他幾句,這個姑媽總的來說對他不壞,突然就這么去世了,心里真的很難接受。看看四壁,物是人非,這已經是自己親眼見過在白鹿園去世的第二個親人,前一個是小羽,這次是他的母親。
草草地吩咐傭人做事,具體的還得交家聲來辦,大年二十八出這樣不幸的事,過年都沒有喜氣。還有關于遺囑,梁家俊不禁看屋子另一頭的衛靈,不知道他現在是什么心情。雖然昨天晚上還那么親密無間,可他總感覺到他們之間出現了一條無形的裂縫,捉摸不透,若即若離。
梁雄裔忽然走過來,笑瞇瞇的說:“家俊,有沒有空陪叔叔單獨聊聊!
梁家俊慢慢跟在二叔身后,尾隨他進前書房。老家伙沒事不會找他,看他一臉悠哉的樣子,該不是出什么事。
“家俊,把門關上!绷盒垡釓膶懽峙_上拿了一支雪茄給自己點上,哎,人老了,醫生都禁止他抽,只有到特別高興的時候才點上一根。
“你知不知道就在5分鐘前,有人報了警!
梁家俊皺眉說:“您什么意思?”
“別和我裝糊涂,你也知道二姐死得蹊蹺,有人打算拿這個做文章!
見梁家俊不解,他猛抽了一口煙,說:“你看看桌子上的文件袋!
打開是一份完整的法律遺囑,其中有關于饋贈失效,梁連珠所有遺產皆由其長子梁家聲繼承的條款,最后是她本人的簽名,可以說,這是一份沒有公開但是完全具有法律效應的遺囑。
“做得不錯吧,完全可以亂真的樣子,我可以保證即使是最先進的反真手段也看不出其中的破綻,如果公開,你的小情人將一無所有了!崩虾偟靡獾恼f。
“您到底要說什么?”
“怎么你還不明白,如果警察一到開始立案,這里每個人都有嫌疑,而這份文件一旦公開,不就是最完美的犯罪動機,你說這屋頂下最有嫌疑的人是誰?”老狐貍哈哈大笑起來,一口氣被煙嗆得,連聲咳嗽。
你倒是抽死得好。梁家俊惡毒地想,臉上卻如暮春風的微笑,說:“那么二叔,您一定知道內情,不知能否透露給侄兒一些!
“哼,以你的腦袋,還猜不出是誰嗎?這孩子真是出格,居然用這樣的手段,看來是呆在我下邊逼急了,也不想想長輩都是為小輩好,千方百計要自立,沒錢只能鋌而走險?伤@圈子倒畫得圓,你再看看這袋子里面!
袋子深處有一個針劑一樣大小的瓶子,已經空了大半,但還有殘留。
“這是從衛靈小朋友包里找到的,你放心,沒讓別人看見,他自己也不知道。讓二姐喪命的應該就是這里面的東西,至于作案手段,桌子上那個空瓶子,你最好別動,這是傭人看見衛靈倒水給二姐喝的杯子,里面的東西通過化驗,應該也就是那些藥!
梁雄裔忽然想到什么,哈哈大笑后說:“這些本來應該都在溫室,或者是二姐房里的,小聲放得既隱蔽又容易找到,他眼巴巴去報警,要是看見這些都沒了,不知會怎么想。”
“姜當然是老的辣,我們小輩怎么能和您過招呢,小聲這些小動作怎么能瞞過您的法眼,不過,既然事情都了了,這警察一到,在房子里大肆搜索,盤問,畢竟……”
“我也這么想,咱們梁家清清白白的,多惹一些事端干什么,衛靈年紀輕輕,前途無量,平白惹上官司對他將來不利,所以我連那通電話都給他切了!绷盒垡嵝Φ媒惺鏁常骸爸劣谶@后面的事,小俊你應該有數吧!
梁家俊拿著袋子把玩了一會,不動聲色地說:“這次二叔幫了這么大的忙,小侄真的非常感激,不知道有什么我能做的,您盡管說。”
“也沒什么,你也知道,我年紀大了,指不定哪天就像二姐那樣閉眼?蛇@人活一輩子,總得給后人留些個東西,給我這唯一的兒子鋪條路,眼下就有一個機會,小俊,我知道你對世博志在必得,這陣子都壓得我這把老骨頭喘不過氣,可是小勇和衛靈在這項目上下了那么大功夫,你能不能看在我們老少三人的面子上讓一步!边@番話說得語重心長,直自感人,若是旁人還真被這慈眉善目的老爺子感動。
梁家俊連忙恭敬地說:“您看您說的,世博是政府出的項目,我們各方也以公平競標所得,侄兒怎么敢獨霸!
梁雄裔冷笑,說:“看來,你是不給我這個面子了!
“當然不是,二叔您是看著我長大的,我掌管立天,其實也是機緣巧合,我不像您這么魄力,不過是有個心愿未了,如果能實現它,就算有十個世博擺在我面前,我也沒什么興趣!秉c頭告辭,走出書房。
梁雄裔在心里反復過濾這句話,露出心領神會的微笑,看來剛才那份禮還少了個大彩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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衛靈原本以為自己可以很快離開這個鬼屋子,梁連珠這一過世,他作為唯一財產繼承人又理所當然被留下來。
葬禮舉行得風光隆重,一切程序都莊嚴肅穆,井然有序地進行著。秦山各界名流幾乎都有參加,鮮花絡繹不絕。不愧是大家族,梁家的直屬親戚雖然不多,但遠親足足能站一個連,黑白布簾掛起來,氣氛十足,每個人都帶著一臉合適的表情,哀號的、痛心的、悲憤欲絕的,仿佛一場亢長無聊的活話劇讓人郁悶到極點。
他一個坐在前排,身邊都是不認識的人,梁家俊作為長房長子,離他很遠,這個人又帶上他的面具,應酬各界人士。梁雄裔是直系的大長輩,坐在第一排首座,一幅老神在在的樣子。而梁家聲,還真是孝子的模樣,滿臉陰沉悲傷,似乎因為母親的去世深受打擊,當然更多的人猜測他難過是因為沒有分到一分錢。
衛靈覺得自己好像是變成一匹黑馬,任人觀賞,四周的目光中有揣測、討好、蔑視,而嫉妒則是大多數。這種情況到了宣布遺產分配的時候,更嚴重。
所有的房契,存款,股票換算成現金,居然有一億之多,其中三分之二是衛靈的,三分之一留給孫子梁利海,也由衛靈全權掌管至他成年,而身為長子的梁家聲得到卻是價值百萬的別墅和零星股票,只能算零頭里的零頭。
在眾人不由自主的感慨聲里,梁家聲的處境越發尷尬,沒有一個人走近他身邊,連小海都被保姆領到衛靈那兒。不知怎的,衛靈能感覺到梁家俊隱蔽在面具后的冷笑和凜冽,連梁雄裔都一幅隔岸觀火的樣子。
這就是大戶人家的人情冷暖,世態炎涼。
這里的空氣讓人煩躁,衛靈很羨慕梁家勇,他居然能以工作為由,先離開白露園。他也真的很想逃離這里,呼吸些新鮮空氣。
終于找到空隙,衛靈溜到花園里透氣,還沒站穩,小樹叢里那道熟悉的白影就奪去了他所有的注意力。幾天不見,他的影子更加暗淡,身型周邊已經開始變得透明,荊棘樹枝一條條從他身上劃過。
感覺到衛靈的注視,小羽慢慢轉過頭來,他空洞的眼睛不禁讓衛靈后怕得倒退三步。
“你看見過我的戒指嗎?銀白色的,很小,剛剛我的手指大,我把它丟了,找不到了!
“小羽你別這樣。”隨著他步步靠近,衛靈又后退三尺。
“我得趕快找到它,趕快。”小羽喃喃,繼續向前摸索。
看著他步履蹣跚的背影,衛靈覺得心寒,快速奔回自己的房間里,不到五分鐘,打包走人,這個讓人窒息的房子,他一秒鐘也呆不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