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五樓以上是單層兩戶,她就是擁有第十七層樓,其中一戶是工作室,另一戶則是住家。
住家與公司如出一轍,簡單俐落的線條、一絲不茍的環境,在她的世界里,沒有多余的東西。
回臺灣才休息了一個周末,星期一便又馬不停蹄的回到工作崗位上。
“樂樂,早!”秘書加助手加密友的康堇珞拿著一大堆東西及咖啡進來,“你再不回來,我就要死給你看了!
“說什么!我這兩個月沒接多少案子!”河樂豐自動接過她手中的咖啡,“只是讓你們幫我畫畫初稿設計圖、把方家的派對完工而已……”
“大小姐,這些就快死了好嗎?方家的派對迫在眉睫耶!”康堇珞無力的扯扯嘴角,天曉得要跟河樂豐配合是多折磨人的一件事。
完美主義的她,根本不容得一絲差錯!
要不是孽緣使然,一認識就十數年,她也不會自找麻煩的來當河樂豐的助手。
康堇珞靠近桌邊,右手臂腋下夾了堆塑膠卷筒,一根根的取了下來。
“方家的派對搞得怎么樣?”河樂豐將卷筒拿起,一根根看著上頭的標示,“我記得是在下下星期!
“一切按照進度在走,現場也完成百分之七十了。”康堇珞的腦子跟電腦一樣,連本子都不必翻,清楚記得每一個細節,“這是方家的新嫁娘第一次跟親友見面的餐宴,菲菲預計一個星期前布置完畢,最后事項是當天完工!
嗯嗯,她記得很清楚,方正企業的長子前些日子娶了美嬌娘,兩個人度蜜月回來后尚未正式與親友見面認識,所以方家打算舉辦一場餐宴,正式介紹方家新成員。
至于新嫁娘葉夢夢小姐所提出的宴會構想有夠天馬行空,都是走童話式思考,浪漫天真得無可救藥,人如其名,所以她干脆就設計了“灰姑娘之宴”滿足一下少奶奶的浪漫風。
“現場差什么還沒完工?”河樂豐很難忘記這奇特的派對,“粉紅色的布幔,還要有玫瑰花……對!玻璃鞋有沒有訂做?”
“有!做好會送來!笨递犁竽贸鲇浭卤疽灰坏怯。
“這次交給菲菲負責,她應該還算上手吧?需不需要我下午親自去看一下?”即使菲菲也是工作室的設計師之一,河樂豐一樣事必躬親。
再怎樣,她還是“豐采派對設計工作室”的老板。
“她應該沒問題吧?難得可以獨自一人大展身手,不必被人念東念西!笨递犁蟾较抡f話不會留情面,誰叫河樂豐太吹毛求疵。
“她要是做得完美,我就不會念東念西!焙訕坟S頭一昂,根本把她的暗諷當馬耳東風。
“你要處理的事還沒完,有件大案子進來,細節全在這兒……”康堇珞抽出一張傳真紙,“還有小高打電話來,請你回電!
接過傳真紙,河樂豐不免有點訝異。有人打算在七個月后舉辦一場盛大的生日宴會,不但七個月前就找她預約……地點甚至在英國倫敦?
“英國?我河樂豐名氣什么時候那么大了?”她狐疑的抬了眉,直覺有鬼!
“會不會是俱樂部那票少爺千金介紹的?自從你幫曹氏辦了個有聲有色的宴會后,整個上流圈子都很愛找你啊!”康堇珞試著理出跨國案子上門的可能原因。
“有誰打電話來關照過嗎?”河樂豐咬著指甲,對這詭異的邀請者感到莫名其妙。
她原本是個初出茅廬的新人,努力的想打出知名度,也花了大錢,硬著頭皮繳了星辰俱樂部的天價年費,好接近上流社會的有錢人士,畢竟他們比較會開派對。
只是國內早有知名的設計師,她這種小咖的出現根本只有被排擠的份,每次自我介紹時都會被忽視,要不是不屈不撓,她也沒有今天。
她還記得那是天賜的機會,某位跟一些大企業交好的設計師在設計曹氏董事長生日派對時出了錯,她自以為是的將主人翁的喜好抽掉,改換了布置,一群人馬在俱樂部里當場吵翻天。
曹氏的現任領導者不是省油的燈,根本對設計師的勸說與借口不屑一顧,當著眾人的面就辭退了該名設計師,而且要求即刻拆掉已架設好的現場布置。
她那天藉著一杯琴酒的微薄酒力,竟然突然沖進去,自告奮勇的說想接下這個案子,還分文不!
然后曹董也莫名其妙的點了頭,她真的接下案子,而且辦得別開生面,不僅讓曹董贊譽有加,還為她介紹了一堆人。
現在,光是社交圈的案子,她就接不完了。
“嗯……都沒有,只有龍騰的董事長夫人說要辦夜趴,都沒人提過這個英國案子的事!笨递犁笠灰粚徱曋浭卤,她不可能錯漏任何一通電話。
“那我再看著辦好了。”河樂豐看著傳真紙下的電話號碼。還國際電話咧,真的詭異非常。
“那我先出去了。對了,小高要你回電,不要忘記了!笨递犁笞叱鋈r不忘回首交代。
“小高?”河樂豐愕然抬首,“是誰?”
“你男朋友!
“喔,我的……誰”她覺得這名字陌生得嚇人。
“你、的、男、朋、友!”康堇珞一字一字的念給她聽,“高勝友,你們半年前交往的,哈啰?你還記得這個人嗎?”
啊啊……河樂豐懊惱的將臉埋進掌間。她還真的忘記了!
“我說樂樂啊,你連自己男友都不記得,會不會太夸張?”康堇珞不禁回了身,踅回她面前,“你們這兩個月聯絡幾次?”
她尷尬的揉揉眉心,她還真沒臉說出答案。
她只忙著洛杉磯的派對,不是全然沒時間打給小高,但是就是提不起勁,真打通了,也不知道該說些什么。
忘記是從什么時候開始的,他們變得話不投機,而這兩個月小高也從未主動打電話給她。
事實已經很明顯,只是誰都不愿先開口。
“零!你們一定沒聯絡!我的天!”康堇珞一掌擊向自己的前額,“你這人談戀愛,如果有工作的百分之一認真就好了。”
“我很認真。∥颐恳淮味己芘Φ娜フ剳賽垡!”河樂豐不由得替自己發出不平之鳴。
“是啊,認真到把男人都嚇跑?你知不知道大家都說跟你交往壓力很大?壓力耶!小姐!”康堇珞雙手一撐桌面,逼近她,“壓力是用在工作上,不是戀愛上頭的形容詞!
“我怎么知道……”河樂豐越說越無力。她也不想!
她一點都不覺得有什么壓力,只是要求多了一點點,這樣有錯嗎?
穿衣服本來就要整整齊齊,襯衫一定要燙平,國際禮儀一定要懂,吃西餐得照規矩來;還有,她討厭什么隨興啦、驚喜這種事情,凡事都得照表操課,不能亂了步調。
這不就是有規劃的人生嗎?人生有很多事得做,哪能胡來?
她要是都這么隨興所至,哪有今天的成就?哪可能買下這一整層樓?
“算了,我幫你打電話約他!笨递犁箅p手高舉以示投降,“看你們要談分手還是怎樣都隨便!”
“分手吧!我連他長怎樣都不大記得了。”河樂豐倒是誠實,嘆了一口氣。
閉上雙眼,James?的樣子卻像是刻在她眼里似的清晰。
她曾想過自己艷遇的可能性。
老實說,依照她的工作性質、忙碌程度,還有她這要求完美又毫無情趣的個性,根本沒有艷遇的機會。
在洛杉磯的那一夜,她回臺后還是忘不掉,夜深人靜時,總會憶起火熱的夜晚,James?熱情的吻與高段的愛撫。
甚至他的聲音、他的言談,她都可以倒背如流。
“總要跟人家吃個飯,給個理由,正式一點!笨递犁蟊M責的開始排行程表了,“他如果OK的話,就排明天晚上。”
“唉……好吧!他想分手的理由我不必猜都知道!币欢ㄓ质恰憬煌芾壑T如此類。
“你就用你有婚約的事來說就好啦!”康堇珞出了餿主意。
一聽見“婚約”兩個字,河樂豐眉頭全皺成一團,狠狠地抬首瞪著她。
“你不要哪壺不開提哪壺!那種理由說出去能聽嗎?”
“為什么不行?你就正襟危坐,面帶笑容,從容的說——?”康堇珞還直起腰桿來了,“對不起,我有個指腹為婚的對象了。”
噗!哈哈哈!指腹為婚耶!當初康堇珞聽到這四個字時,差點沒有因為笑得太夸張,被自己的口水給噎死!
“康堇珞!你知道現在是什么時代了嗎?我們都快可以去火星度假了,指腹為婚這種東西誰說得出口”河樂豐想到就一肚子火,“你少給我亂傳!”
“呵呵,問題是我們就算要去火星度假了,你真的就有個指腹為婚的對象啊!”康堇珞一臉賊笑。誰叫這種事太有趣了。
“我可沒認過。”河樂豐冷眼一掃,端起咖啡猛灌!
指腹為婚、指腹為婚這種應該跟滿清一起滅亡的詞竟然發生在她身上!簡直是狗屁不通!
她老爸是跑船的,打小就沒媽媽的她,是由伯父一手養大,偏偏她只有堂兄弟沒姊妹,所以個性才會跟男孩子般的強悍……好,更強悍。
她印象中一年能看見老爸一次就要偷笑了,有時好幾年才看一次,直到國三時老爸病倒了,他們也就終于能朝夕在醫院相處了。
她沒怨過,畢竟爸跑船也是為了討生活,雖然父女倆在他臨終前才有時間聊天說話,可是她還是細心的照料他,直到他病逝。
只是那時,老爸卻跟一個叛逆期的女兒,說了件天方夜譚的事。
當她還在她媽肚子里時,他跑船時曾救過發生船難的人,對方是個有錢到嚇死人的英國貴族,因感激萬分請老爸到英國去作客,而他的華裔媳婦肚子里剛好也懷了個孩子。
那位英國人醉心于中國文化,加上被老爸所救,留他在英國住了大半年,相處愉快,兩個人感情好到來了場中國傳統的“指腹為婚”!
她真不知道那位英國人學的中國文化是不是舊版的?都沒有更新嗎?明明是二十七年前的事,怎么搞得像兩百七十年前?
什么肚子里的寶寶同性就當手足、異性則當夫妻?偏偏對方還真的生下男嬰,真是見鬼了!她無緣無故干么跟一個遠在英國又不認識的男人結婚!
“你可別忘這是你老爸臨終前的遺愿喔!”康堇珞不懷好意的提醒著,“要你一定要找未婚夫成親~”
“你覺得人家會鳥這種荒唐事嗎?”河樂豐嗤之以鼻的說。外國人開放自由,誰在玩什么指腹為婚!
“那也好啊,至少你有去做,你爸在天之靈就不會怨你不孝!笨递犁笳f得倒中肯,“萬一對方已經結婚或是拒絕,那也是對方的錯,不是你的錯。”
聞言,河樂豐還真的很認真的考慮起來。
對厚,她怎么沒想到有這一招?反正對方遵守承諾的可能性只有百分之一,這樣一來就不是她的問題。
眼尾瞄到桌上的傳真紙,她旋即抽了起來。要不干脆接這個案子,順道去英國找尋她無緣的未婚夫?
一舉兩得兼賺錢,何樂而不為?
“那我干脆去英國接這個案子,順便去找未婚夫。”她已經盤算完畢,“對方也二十好幾了,應該早就結婚了吧”
是啊,如果他們不守婚約,也就跟她沒關系了!她喜出望外的笑了起來。
“噯,那你知道你指腹為婚的對象是誰嗎?”
“知道,老爸成天在耳邊念,我怎么會不知道。”河樂豐把嘴抿成一直線,“盧亞夫公爵,英文拼作——?”
她張開的嘴突然卡住了,因為她發現手上那張傳真紙的右下方、那行國際電話號碼的上方,有一串她似乎正準備念出的英文字……
不會吧!她失神的栽進椅子里,再飛快的打開最后一格抽屜,拿出老爸給她的那只舊盒子,取出擱在里頭泛黃的橫式信紙。
她倉皇失措的打開,那信紙上有著中文與英文的字跡,寫著指腹為婚的事情,英文那部份文末簽上了名,而這份信紙上甚至還印了家徽!
她拿過傳真紙仔細比對,發現傳真紙上也有著一模一樣的家紋。
“樂樂,這該不會剛好是……”湊近看的康堇珞也傻了!澳惴蚣姨氐亟o你案子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