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小姐,你請回吧。”
直截了當的一句話,把何琢瑩震得面色發白。她回過頭去,見與客廳相連的樓梯口站著一名清麗女子,身著鵝黃色連身裙,披著金色高腰小外套,黑發如瀑,柔順地垂在肩頭。
“思妍。”關母親熱地喚,拭干自己頰邊淚痕,沖黑發女子招手,“過來,這邊坐,認識一下你表哥的好朋友何小姐。”她刻意強調“好朋友”三個字。
被叫做“思妍”的美女點了點頭,大步走過來,毫不客氣地對何琢瑩說:“你來干什么?雅彥哥已經不在了,我們一家人沒一個愿意承認你!
這話說得好直接,直把何琢瑩刺得臉上紅一陣白一陣的,可是,她不能慌了陣腳,要硬著頭皮把戲演下去,“可是,我和你雅彥哥已經結婚了哦……”她擠出甜美笑靨,肚子里卻已經在罵臟話了。
“我看過你叫人從美國寄來的結婚證書了,也去網上查過,美國境內有不少私人機構提供偽造文書的服務,這張證書是真是假,還不知道呢!彼煎湴恋匕严掳鸵谎。
“瞧思妍妹妹說的,伯母,結婚證書怎么會有假呢?”何琢瑩已經快笑不出來了,尷尬地望向關母。
“如果你真是雅彥哥的老婆,他去主題公園參加焰火晚會為什么不帶著你?還有,你們甚至沒有住在一起對吧?如果是夫妻,為什么會分居?蜜月期不都該很親熱,和對方黏得好緊好緊?”思妍秀眉一挑,出口的話一句比一句不留情,“我第一眼就看出來了,你根本不是雅彥哥會喜歡的類型!”
“你……”何琢瑩給堵得說不出話來。
“思妍,怎么這么沒禮貌,快向何小姐道歉!敝钡酱藭r,關母才閑閑插口,又轉頭對何琢瑩抱歉地一笑,“這丫頭以前和雅彥最親,被寵壞了,何小姐你別介意呵!
怎么可能不介意?這話,何琢瑩想說,但沒說出口。望著關母慈祥的臉,她突然明白了——自己被耍了,關家是絕對不會給她一分錢的!眼前的這兩個女人,一個是雅彥的母親,一個是雅彥的不知從哪冒出來的所謂“表妹”,她們倆一個唱紅臉一個唱白臉,雙管齊下地顯示出了她們絕不肯讓她進門的決心。
在那天的最后,何琢瑩幾乎是落荒而逃地離開了華麗的關家大宅。大門重重關上的那一刻她才知道,雅彥的死,并不能帶給她任何財富上的安慰;相反,她什么都沒了。
雅彥呵……為什么直到此時,我才開始撕心裂肺地想念你?
好溫暖……感覺身體仿似被軟乎乎的棉絮包裹,又暖和又舒適……
突地,有什么東西像羽毛似的,輕輕柔柔搔過她的鼻尖,惹得她好癢,忍不住——
“啊嚏!”夏悠涼結結實實地打了個噴嚏,從迷糊的夢境中猛地醒來。一抬頭,額角卻重重撞上了某人高挺的鼻梁。她痛呼著哀怨地抬起頭來,看清了“某人”的臉,頓時驚呆了。
關、關雅彥?他的鼻子為什么會無巧不巧地頂住她的腦門?還有,為什么自己被他抱在懷里?而且——幾乎沒穿衣服!“關雅彥!”她臉龐上頓時炸出羞熱紅潮,雙手猛地一使力,重重推開了關雅彥摟抱住她的身子。他仍在半夢半醒之間,給她這樣一推,直接“砰咚”一聲,過肩摔過沙發的另一邊,跌到墻邊。
很好,這下他也醒了——結結實實地被痛醒。
“夏悠涼,你干嗎?!”初醒的男子用手摸著腳上的舊傷口——可惡啊,剛才摔了一下,好像更痛了——埋怨地瞪向那將他拋出去的“罪魁禍首”。
“你、你……你干嗎脫我衣服?”悠涼用手遮住赤裸的肩頭,此刻的感受是欲哭無淚。天,羞死人了……怎么一覺醒來后,便變得衣不蔽體了呢?而且還和那家伙抱在一塊……
“我脫你衣服?!”雅彥茫然地瞠圓了俊眸。一時間,記不起昨夜發生了什么。
“你看……”悠涼臉兒紅透,手指向他,“衣服……在那里。”她此刻尷尬得快要哭出來。
接著,關雅彥一臉茫然地從自己屁股底下扯出一條單薄的雪紡裙;夏悠涼呆愣地摟緊了自己身上歪斜披掛的男款棉外套。兩個對昨夜發生的事全無記憶的可憐人,怔忡地望入對方驚駭的眼睛里——
“昨天晚上,那個、我們……”雅彥輕咳一聲,膚色微黑的俊臉染上紅潮,“沒做什么吧?”
“我怎么知道啊……”夏悠涼苦著臉,摸摸鼻子,奈何大腦記憶庫中完全沒有關于昨晚的任何印記,“應該……沒做什么不該做的事哦……”她不肯定、很心虛地猜測著。
“既然沒有,那、那很好……”他蹙著眉,腦子里隱隱閃過了什么:昨天晚上,他曾經那樣揪心,徹夜難寐,就因為……
因為什么呢?也許是剛才那一撞太猛力,他居然想不起來。
真的……什么也沒發生嗎?夏悠涼抱著沾了雅彥氣味的棉外套,心慌慌地想。昨夜難道是她發花癡,真的脫掉衣服爬到人家懷中去丟人?!天啊,若真是那樣的話,還是讓她死了吧。雖然現實生活中的她做不出這么不知廉恥的事來,可是……可是潛意識里,她一直都覺得關雅彥身材不錯、很適合拿來抱抱……啊,不會是她的狼子野心在睡夢中成真了吧?!
雅彥繃著一張臉,緊盯墻壁。嗅覺敏銳的他,清楚聞到自己身上沾了些許悠涼發絲間洗發水的味道。這味道清幽里帶一絲曖昧的甜,幾乎要……將他的心房也熏得甜了起來。
他試圖回想昨夜。雖然想不起因為什么原因和這女子純潔相擁了那許多時間,但依舊……他的耳朵有些燒熱。
以前從來不是容易害羞的人,也不是沒交過女朋友沒與異性有過親密接觸,但對著夏悠涼,似乎再生澀的感情也要重頭來過。
這時,夏悠涼終于怯怯地開口:“衣服……可以換回來嗎?”只穿內衣的她,又冷又羞。
一下子,雅彥的臉再度紅了。覺得血液幾乎全部沖上臉部,熱燙的感覺在面頰間蒸騰。
“拿去!彼行┐拄數匕咽掷锏难┘彾Y服裙扔給她,“真不知道這種東西怎么會突然跑到我這里……”那絲滑的觸感離了手,他心里一陣空虛,但表面上,還要裝著很高興把燙手山芋丟開的樣子。
他臉朝墻面坐著,很君子地避免看她穿衣服,耳中卻清晰地聽著她穿衣服時發出的輕響。然后,很罪惡的,他發現自己……又對她起了不純潔的心思。
哦……這是怎么回事?他捧住頭:被丟到異次元空間以后,自己的道德感就淪喪至此了嗎?的確,這里沒有警察,也沒有法官,就算他對她做了什么,應該也不會量刑被抓進監獄才是……停!停止!又想到罪惡的地方了!看在上帝的分上,別再想了!
“喂,你好了沒有?磨磨蹭蹭的,穿件衣服要一個世紀?”為了掩飾自己突然涌起的不純潔想法,他粗聲粗氣地吼她。
“不是啊,這個拉鏈卡在腰的地方拉不上去啊,背就這么露著很冷呢……”身后傳來細微的嬌聲。
“你……”真的笨。關雅彥深嘆口氣,豁然轉身,大手撫上她肩頭,另一只手微微使力,揪住那金屬的小拉鏈向上一提。布料上滑過輕而利索的一聲響,拉鏈被拉至脖頸處,悠涼整片白嫩的脊背頓時被遮去。
“好了!彼吐暤,又君子地背過身。
“關雅彥……”她回身,望住他的側臉,在他有些不自在的面部表情里,體會到心里泛著淡淡的甜意。這家伙……她眨了眨眼,柔聲輕道,“謝謝你!
在這里,她變成生活不能自理的笨女人了,但被他照顧的感覺……好像也挺不錯。
此刻,雅彥對于她的意義,已經超過共患難的伙伴了吧?他在她心里的定位是什么?她不敢去深想,不敢去妄斷,怕臉頰又忍不住紅透。
聽到她的嬌聲致謝,原本背對她的男子頸肩處微微顫抖了一下;接著,好半天沒回頭的他,終于回頭時卻語氣硬邦邦地擠出一句:“你不要一天到晚給我惹禍添麻煩,就算是謝謝我了。”
“什么嘛——”說這話她可不服氣了,“我哪有添麻煩,不信你問展暉,他一定覺得我是這里的好幫手……。!展暉呢?!”話說了一半戛然而止,夏悠涼驚呆地望著墻角處那片孤零零的反絨畫布。
關雅彥也緩緩地、驚訝地瞠大了眼。
方才他二人忙著臉紅,竟然沒發現這樣一個令人憂懼的事實——
展暉不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