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人見他劍眉凜冽,眼神陰沉,背脊都不禁攀上一股寒意,同時打了個冷顫。
第10章(1)
這天,墨庭風并未陪著嬌妻出門上班,目送她離開后,他便獨自開車到保全公司。
最近公司接了個大案子,保護一批由國外知名美術館送來臺灣展覽的名畫,這其中只要遺失或毀損哪一幅,他們都要支付難以估計的巨額賠償,為了名聲,也為了業績,公司上下都兢兢業業,不敢有絲毫怠忽。
墨庭風這個執行長自然得親自坐鎮指揮,看著一幅幅歷史悠久的名畫掛到展覽廳的墻上,開了保全系統,他才松了口氣。
接下來一個月的展期,他要求公司的保全分組巡邏,隨時匯報狀況,正對員工殷殷訓示時,他的秘書驚慌失措地奔過來,臉色極度蒼白。
他蹙眉,很不喜歡員工有點什么事就慌慌張張的態度,這秘書平常也算老成持重,怎么今天如此失態?
“發生什么事了?”
秘書仿佛沒看出他的不悅,氣喘吁吁!皥绦虚L,您的……手機忘在辦公桌上,剛剛……郁哥……打電話來!
“說重點!彼荒汀
“是、是夫人……她被緊急送去醫院了!”
“什么?”墨庭風驚駭,一把掐住秘書的臂膀,掐得她發疼!澳闶钦f明歡?”
“是,她剛剛出了意外,聽說可能會早產……”
接下來秘書還說了什么,墨庭風已經聽不見了,他匆匆轉身,如一陣狂暴的旋風般倏忽卷離。
事情來得令人措手不及。
據方郁報告,他和阿丁送楚明歡進公司后,便按照老規矩,認分地守在辦公大樓門外。
到了午休時間,兩人正商量著誰要去買午餐時,楚明歡忽然挺著肚子下樓來,說是要到“愛恩園”的某間宿舍去探視情況。
兩人送她去宿舍,她一樣要他們守在門外,于是阿丁去買午餐,方郁則獨自在樓梯間等著,就在此時,屋內出事了。
一個剛剛被送來的少女大吵大鬧地逃出來,楚明歡要方郁跟著自己追下樓,結果被少女用力推開,雙腿一滑便跌坐在地,肚子剛好撞在門檻上,當下便流了血。
方郁見狀,立即送她去醫院,醫生檢查過后,說是子宮出血,再加上胎位不正,必須立刻開刀,剖腹生產。
墨庭風慌亂地趕到醫院,還來不及見妻子一面,護士小姐便送上了一份手術風險同意書。
“墨先生,你太太現在的情況很危急,早產又胎位不正,萬一有什么事,你得做個決定!
“什么……決定?”見護士的眼神有些回避自己,墨庭風有不祥的預感。
“就是……母親和胎兒,我們可能沒辦法同時保住,你得……選一個。”
明歡和寶寶,他只能選一個?
轟天雷響無情地劈落,墨庭風眼前發黑,心口止不住的劇痛。
一個是最鐘愛的妻,一個是滿心期待的孩子,命運竟然要他在這當中做出殘酷的抉擇。
怎么可以?事情怎么會到這種地步?
墨庭風手足無措,心亂如麻,猶如置身于嚴寒的極地,全身凍得發僵,就連血液也凝結。
這時他才真正體會到,當年母親難產時,父親所承受的痛苦與絕望。
“墨先生、墨先生,你還好吧?”見他久久毫無反應地呆立原地,護士雖是心生不忍,仍不得不催促!澳惚仨毨潇o下來做個決定……”
要他怎么做決定?他不想失去他們任何一個!
可若有萬一,他只能……
“我要明歡!彼麉葏鹊氐驼Z,唇色發白,眼眶卻泛紅!罢埬銈円欢ㄒ染让鳉g,救救我老婆,她不能死,我不能失去她……”
對不起,寶寶,爸爸對不起你,可是我真的不能失去你媽媽,真的不可以。
“墨先生,可是剛剛墨太太說,她希望能保住孩子!
“她說什么?”
墨庭風悚然大驚,長廊另一頭,醫護人員推著躺在輪床上的楚明歡準備進手術室,他立刻奔過去,只見嬌妻雙手緊緊捧著腹部,痛得死去活來,臉色如雪慘白,大滴大滴的汗珠濕透了她凌亂的秀發。
一見到他,她渙散的眼瞳短暫的發亮,虛弱地朝他伸出手。
“庭風,庭、風……”
“我在這兒!”他連忙握住她的手!懊鳉g不怕,我來了。”
“孩子……孩子……”她痛得幾乎無法言語,只能用那黯淡的瞳眸祈求似地望著他。
“你別擔心,寶寶會沒事的,你顧著自己就好,是不是很痛?醫生等一下會替你麻醉的,你忍一忍、忍一忍……”他忽地哽咽,滾熱的男兒淚就這樣悄無聲息地滑落。
“我要……寶寶,”楚明歡顫著唇,努力表達自己的意愿。“爸……等很久了……”
這個傻女人!難道她為了滿足老爸含飴弄孫的心愿,就不顧自己的性命嗎?他真想好好痛罵她一頓,她可知曉,如果失去了她,他該怎么辦?
“明歡你聽我說,我不能失去你,你一定要好好活著,?你聽到沒?”他慌亂地在她手背上印下一連串碎吻。
“你要加油,要保重自己,知道嗎?否則……”
他說不下去了,一滴滴淚水灼燙著她的手。
她愛憐地凝睇他,在這痛到極致的時候,驀地明白這男人也跟自己一樣的痛,或許更痛。他說不能失去她,她又何嘗舍得離開他呢?在這世上,她最牽掛的、最放不下的人就是他。淚水模糊了她的眼。
“我……愛你……”
這三個字墨庭風早已期盼許久,可他怎么也想不到,珍愛的妻初次對他告白竟會是在這樣的情況下。
他不知道該說什么,心慌了,神智亂了,全身麻痹,只想著此生若是再也見不到眼前的這個女人,聽不見她對自己說話,那還不如就此死去。
“愛我,就不要丟下我……不準你離開我,你聽懂了嗎?不準丟下我……”到最后,他只能半是威脅,半是哀求,在她面前徹徹底底變得軟弱。
他哭了,她也哭了,她也不想離開他啊!她想活下來,活著看顧他和他們的寶寶。她拚了命的,強撐著透不過氣的胸口,留下或許是能夠對心愛的男人說的最后一句話!皠e哭,我、不走……”
而他失去了聲音,癡癡地目送妻子被推進手術室,茫然地簽了手術同意書,接著便猶如石化的雕像般守在門外不動,直到墨大中氣喘吁吁地趕來,才喚回了他迷惘的心神。
“爸,我選擇明歡,我真的……不能失去她……”
沒頭沒腦的一句話,墨大中卻完全能明白,他很快便猜到兒子也面臨了和自己當年一樣無奈的抉擇。
他沒有多余的安慰,只是用一雙骨節糾結的老手,溫情地拍撫兒子僵硬的背脊!皠e擔心,明歡不會有事的,她一定會平平安安的,不會有事的……”
手術室外的長廊,一片靜寂,只有老人家喃喃的安慰,在空氣中幽幽回蕩,如亙古的梵音。
楚明歡醒來時,只覺得恍如隔世。
盯著病房的天花板,她恍惚地出神,一時弄不清自己身在何處,直到眸光一轉,望見陪坐在病床邊昏昏打盹的男人,這才悠悠地回神。
他好憔悴!
蒼白的臉,冒著胡渣的下巴,即便在夢里也糾結的眉宇,令她心口不禁陣陣揪疼。想起他在自己進開刀房前說的那些話,那哽咽的哀求、痛紅的眼眶……他一定嚇壞了!
她可憐的愛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