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不知道那通電話是怎么回事,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事,為什么會真的早起梳洗,裝扮整齊,越過晨光中的臺北城,來到這里,坐在堂皇富麗的大飯店二樓,與三三兩兩西裝筆挺的領袖菁英之類人物,一起在古典音樂的背景中,享受香氣撲鼻的精致早點。
而閑適自在坐在她對面,正一面翻報紙、一面喝著咖啡的男人,正是她不了解的疑團之最。
沐浴在從落地窗透進來的晨曦中,連其遠微抿的唇、挺直的鼻梁,濃眉下被細金框眼鏡遮去些許光芒的有神眼眸,組合成英俊中帶著儒雅氣質的臉龐。他專注地閱讀著,修長手指無意識地輕輕在咖啡杯的邊緣敲擊,深色西裝穿在他身上那么熨貼挺拔,散發出來的成熟男人魅力,可以讓所有女性都為之迷眩。
“怎么不吃了?”彷佛知道妙妙在偷偷打量他,薄薄唇際勾起淺淺笑痕,眼睛依然盯著面前的報紙,輕描淡寫地問。
托著腮,趁他看報時放膽注視的妙妙,被這樣一問,好像做錯事被抓到的小孩一樣,臉上一熱,心跳不規則了幾下。
慌忙垂下視線,她開始瞪著面前吃了大半的蟹殼黃、剩兩口的麻花卷與小半碗散發甜香的豆漿。
真的很好吃。大飯店的早餐琳瑯滿目,應有盡有,但這些菁英們不是在看報,就是在低聲談話,每個人面前都是有志一同的黑咖啡,頂多加個煎蛋土司,真正浪費這么好的廚師陣容。
不過……今天連她都有點食不下咽。
“吃不慣嗎?想吃點什么別的?”溫文的嗓音壓低了,帶著一絲魅惑,還有輕輕的笑意,”你說說看,明天讓他們準備!薄懊魈欤俊甭勓,妙妙猛然抬頭,眼睛瞪得大大的。
“是啊,今天來不及了,明天再換。”連其遠放下報紙,微笑注視著面前那張甜美清麗的容顏。
“秒……兩秒……三秒……
好像裝了定時裝置一樣,在他的凝視中,只要短短幾秒,明亮的烏黑眼瞳會慌亂轉開,雪白的小臉慢慢浮起淺淡暈紅,白里透紅的粉嫩臉蛋就像水蜜桃一樣,令人無法抗拒,想要伸出手…….“嗚!”被捏了一下臉頰的妙妙嚇了一跳,搗著臉呼痛。睜大眼睛,很不可置信地瞪著剛剛行兇的惡人。
“走吧,我送你過去上班。”笑吟吟的惡人起身,順手還拿起她面前所剩無幾的麻花卷,毫不在乎地送進嘴里,動作那樣優雅自然,好像天經地義一般。
妙妙卻看得一陣陣熱流不斷涌上臉頰,她覺得自己都快冒煙了。
怎么……怎么把人家吃過的東西……就這樣……吃掉了……
“那是我的……”妙妙咕噥。
“你還要吃嗎?我看你瞪了半天,以為你不要了!边B其遠輕松地說。
他幫她提起公事包,在餐桌旁邊等著她起身,然后陪著一張小臉都快燒起來的小姑娘往外走。不少人向他們投來好奇或訝異的目光,令她更不自在了,連其遠卻像是完全沒注意一般,坦然自若地走向門口。
“我自已走過去上班就可以了,辦公室離這邊很近,不用麻煩你開車送我!痹陔娞萸懊妫蠲畹椭^這么說。
“你在跟誰講話?你的皮鞋,還是我的?”連其遠偏著頭取笑她。
“我……”被這樣一講,她更加抬不起頭來,一雙水漾的大眼睛只是流轉,怎樣都不敢跟那含笑的俊眸相對。
“反正順路,一小段而已!边B其遠笑說。”而且車是德叔開,不是我開。”“我自己走就好了!”聽到德叔二字,妙妙像受驚的小動物一樣驚跳起來。她用力搖頭,”我要自己走過去!謝謝你今天請我吃早餐,我要走了!”
她伸手要搶回自己的公事包,連其遠動作比她更怏,先是一跨步問進剛到的電梯中,一面把手往后一藏,讓妙妙拿不到。
咬著櫻唇,氣嘟嘟跟進電梯的小姑娘是那么可愛,讓連其遠差點又笑出來。
“你要自己走?要你的公事包?”連其遠好整以暇地問。妙妙賭氣不肯看他,只是瞪著面前的樓層按鈕板,重重點點頭!焙茫給你,我陪你走到大廳,就讓你。己走了。不過,你要答應我一個條件才行!
“什么條件?”一臉戒備的妙妙,終於轉頭看著笑得好可惡的連其遠。
他忍不住伸手點了點她挺翹的小鼻尖!泵魈煸缟掀唿c,我要在這里看到你!薄鞍。俊泵蠲畲蟪砸惑@,瞠大圓眸,訝異反問:”為什么?”
“還是要我請德叔過去接你?”
奇怪,她為什么覺得連大哥以前對自己比較好?現在,連大哥好像很享受看到自己慌張的模樣。溫文的笑意還是那么好看,現在卻總帶著一絲惡作劇的味道。
“……不用了。”挫敗地從心情好像很好的壞人手中接過自己的公事包,妙妙很清楚,他含著笑意的眼眸中透露著堅定,是說到做到的那種表情。
轉過頭,她略翹的紅唇中不太甘愿地吐出承諾:”我明天來就是了!
“不只明天,還有后天、大后天……”連其遠伸手揉揉她烏亮柔軟發絲,貪戀滑潤柔細的觸感,忍不住順著她直亮的發撫過,溫熱大掌停在她的后背。溫醉如酒的低沉嗓音在她耳際交代著:”每天都要看到你!
“可是……”好像被微弱電流通過,她僵直著背,咬住下唇,克制自己不要發抖,”為什么?”
“小朋友不要問那么多問題,快去上班了!
然后就是這樣。
雖然每天要提早一個小時起床,雖然覺得天天來這么富麗堂皇的地方吃早餐很浪費,雖然旁邊來來去去人們好奇打量的目光很令人不舒服……妙妙還是每天都抱著挫敗的心情來赴約。
“為什么每天都要來這里?”妙妙捧著柳橙汁,一口氣灌了半杯之后,嘟著嘴咕噥。
早晨的她亮眼清爽得令人精神一振,黑白分明的大眼睛生氣盎然,帶著薄嗔,桃腮微紅,被冰涼果汁染亮的櫻唇微微翹著,雖然是很不甘愿的樣子,卻依然緊緊抓住連其遠的目光與……心。
看著她慢慢褪去初初重遇時的驚慌失措、在自己面前開始自在,防衛心也漸漸放松,偶爾會撒嬌似的嘟噥抱怨,那嬌俏模樣……讓一向穩重自持的連其遠都忍不住想把她摟進懷里,好好疼愛一番……
不行,要慢慢來,不能嚇跑她。他深呼吸一口,然后長長嘆氣。
“怎么了?”注意到連其遠在嘆息,妙妙抬頭,看到他略皺的眉頭,有點擔心地問:”很累嗎?昨天又加班到半夜對不對?”
她知道連其遠的工作忙到不可思議,偶爾聽連其遠講起加班或連續開會加應酬的情況,總是很憂心地叮嚀:”連大哥你不要太累喔,身體也要好好照顧。”
連其遠失笑。多年前在她心中留下的印象,至今還沒有完全消除。他也很賊地不去解釋,那次其實是因為熬夜加捐血的緣故,才讓她看見脆弱的一面。
這是在利用她的關心,連其遠承認。不過被她一臉認真加憂慮的關照著,感覺很好,他才不會去澄清。
“是啊!边B其遠很卑鄙地用修長手指揉揉太陽穴,故意用有點疲憊的嗓音低聲說:”接近年底,集團里要忙的事情很多,還要準備董事會議,所以……”
“既然這么累,就不要每天早上還專程來這里!泵蠲钋妍惖男∧樕隙际菓n慮的神色,”多休息一下嘛!
“不行!边B其遠看著面前的麗人兒,嘴角忍不住勾起迷人笑意。
“為什么不行?”
“早上沒看見你,我就整天沒精神,怎么能不來?”連其遠輕輕松松笑說。
轟!
妙妙的小臉馬上又被這樣曖昧的話給炸紅,她嘟著嘴轉開臉,視線卻正好與旁邊一桌正好奇地看過來的男士相交。對方很親切地笑開了,咧著一口白牙。妙妙只好趕快又轉回來瞪著面前的水杯。
每次都這樣!
1顆芳心,怎堪得如此大膽的撩撥?
從來沒有忘記過連其遠。這是從以前到現在,她最大的秘密之一,連對自己都不太敢承認的。偏偏他又出其不意地出現在自己面前,溫柔又狡猾地不斷逼近,讓人躲無可躲……
偷偷地高興,也在偷偷地擔憂。
如果,他只是在逗一個小妹妹呢?
如果,他又像以前那樣,來哄她一場以后,又瀟灑揮袖,遠走高飛呢?
別想太多,別想太多,把他當大哥哥就好了,他不是老叫自己小朋友嗎?應該就把她當成妹妹而已吧?
“嗨!”一個爽朗熱情的嗓音加進來,打斷妙妙的胡思亂想。剛剛那位沖著她直笑的鄰桌男子,帶著可親的笑容,不知何時已經站在他們桌旁,正大剌剌地打著招呼:”兩位早,介意我加入嗎?”妙妙驚訝地睜大眼睛,轉頭看連其遠。他沒有詫異或不快的表情,修長的手指扶著額,嘴角掛著無可奈何的苦笑。
“你只有三分鐘,她該去上班了!边B其遠搖頭嘆息,對那名男子說。
那高大健朗的男子自動拉過一把椅子坐下,面向妙妙,身子前傾,很認真地介紹:”你不用怕我,我是他表弟啦!我叫牛世平,就是世界和平那個世平。你姓李對不對?你叫什么名字?”妙妙一向怕生,她脹紅了小臉,求救似的望了連其遠一眼。
他則對她搖搖頭,示意她不用害怕。那輕輕的動作和溫柔的目光,讓妙妙平靜了下來。
“李妙宜!泵蠲罴t著臉輕輕回答。
“名字很可愛呀,跟你一樣。”牛世平笑得開朗,還很自動地握了握妙妙柔若無骨的小手,厚實的大掌包著妙妙的手,上下搖了搖,”很高興終於認識你了!薄翱!”連其遠咳嗽一聲,起身打斷表弟太過熱情的相見歡,”你別嚇人了,她膽子很小的!彼崞鹈蠲畹墓掳,另一手很自然地從牛世平手中把妙妙的柔軟小手救了出來,然后穩穩握住,不肯放開。
“我……我要去上班……”妙妙的臉更燙了,她根本不敢看旁邊牛世平含笑打趣的目光,只是用力想把手抽出來。卻徒勞無功。
“我送你下樓!睖厝岬蝗葙|疑地不讓她掙脫,連其遠對她說著。
牛世平依然痞子似的笑咪咪,很自動地就裝起熟來:”妙宜,我可以叫你妙宜吧?那就禮拜天再見啦!”“禮拜天?”妙妙聞言,疑惑地抬頭輕問身旁的連大哥。
連其遠沒回答,只是牽著她往電梯走。在電梯前,好不容易放開手,按了鈕之后,他修長的手指忍不住輕觸那嫣紅的粉嫩臉頰,讓妙妙又是一閃,熱潮從耳根子一陣一陣地麻辣上來。
“他為什么說禮拜天……”紅著臉,妙妙忍不住繼續追問。
“你會打高爾夫球嗎?”天外飛來一筆似的,連其遠不答反問。
“我只打過練習場那種!泵蠲钇似^、水眸中閃爍困惑。”為什么問?”“禮拜天,陪我去打球!边B其遠簡單地說。
“?可是……”聞言大驚,妙妙愣了幾秒,進電梯之后,還傻傻地看著嘴角一直含笑、儒雅臉龐一副氣定神閑,完全沒打算多解釋的連其遠。
“沒有可是。妙妙小姐,你老講這兩個字,以后改名叫‘可是小姐’算了。”連其遠微笑調侃。
妙妙恨恨的瞪著笑吟吟的連其遠,半晌,才嘟嚷:”要改名的,是你吧!”“改成什么?”連其遠聽見了,電梯叮的一響開了門,他又牽著她走出來。
妙妙用力掙脫那溫暖大手,咬牙切齒丟下兩個字:”壞人!”然后悻悻然離去。
回到樓上,牛世平已經吃飽喝足了,很自在的看著報紙。
連其遠回到用餐的桌前,重新坐下,端起已經有點冷了的咖啡,啜飲一口。
“你真的要帶她去打球?”牛世平折好報紙,俊朗的臉上有著深思的表情,完全不似剛剛笑得神采飛揚的模樣。
連其遠沒回答,只是微笑。
“她……”牛世平回想那嬌俏含羞的青春麗顏,有點不解,”她年紀還小吧?真的可以嗎?”連其遠慢條斯理喝完了咖啡,才慢吞吞地開口:”我看不出有什么不行!蓖炅!牛世平哀號。
他這個表哥從小到大都少年老成、謹慎內斂、不輕易承諾,也不隨便行動的。現在看這個樣子,他是鎖定目標不肯放了。
問題是……禮拜天的球敘成員中,不但有連家父母、政商名流之外,還有最敏感的,廖董和女兒廖佩青!
他難道不知道什么叫……打草驚蛇?不對,耀武揚威?也不對,哎,他們這些從小念美國學校長大,年紀輕輕就被送到國外念書的,成語就不要太要求了吧……
***禮拜天。
氣氛果然詭異。
雖然是北臺灣冬天難得的風和日麗好天氣,不過當瀟灑的連其遠身旁帶著一個青春俏麗的女孩現身時,眾人的注意力全部從天氣與風速、股市與政策方向等話題中移開,統統轉到那對賞心悅目而相襯的人兒身上。
這些人都是好多年的球友了,大家也都習慣連其遠陪父母打球時,是從來不攜伴的。就連官方女伴廖佩青,出現時也都是為了陪父親廖董。所以從一下車踏進俱樂部,妙妙就毫無困難地感受到四面八方投射過來的自光;蚝闷,或打量,反正每個人都在看她就是了,讓她不自在到極點。
“沒什么好怕的,就是打球而已!边B其遠輕描淡寫的語氣和態度確實讓妙妙安心了一點,只是依然無法控制一陣陣往上涌的熱流,讓臉頰燙燙的。
連其遠沒有特別陪在她身邊,一路不是專心揮桿,就是與旁人應酬交談。
其實這樣遠遠看著最好,可以恣意欣賞他修長結實的身材,俊秀的側面,一舉手一投足都那么篤定優雅,妙妙貪戀的讓目光在那英俊男子身上鎖定。
要是他在自己面前,用那雙隱隱有著跳動火焰的眼眸凝視她,薄唇嘴角略略勾起時,妙妙老覺得自己的心臟要停了,慌得像被獵人盯住的小鹿一樣想要逃開。他……以前沒有這么強的壓迫感呀。
“嗨!我們又見面了!彼实纳ひ粼谒赃呿懫穑阉龂樍艘惶。轉眼看見是幾天前才見過的牛世平,笑開一口潔白的牙,襯著他微褐色的健康膚色,在陽光下非常耀目。
“你好!笨吹揭粡埫銖姴凰隳吧拿婵祝由夏情_朗可親的態度,妙妙突然覺得從早上以來緊繃的神經放松許多。
她甜甜一笑,那被冬陽曬得紅緋緋的臉蛋嫩得像掐得出水來,唇際還有迷死人的梨渦。牛世平忍不住又在心里嘆氣。也難怪有人要小心翼翼捧在手心里……
“我奉命來教你打球!迸J榔揭幌蚓褪亲詠硎,他親切地幫妙妙選了桿,又指點她:”打這種球不用太認真,你看,大家都在聊天,打得太好會被討厭喔!”果然,三三兩兩在球道中走著的老少政商名流,一路上都是談笑風生,鮮少有人認真揮桿的。妙妙努力讓自己忽略那些研判的眼光,努力忽略自己的不自在,幸好有牛世平作陪,才不算太難熬。
“連大哥到底為什么拉我來打球啊?”相處了大半天之后,妙妙終於比較敢開口了。她偷偷問牛世平。
“你叫他連大哥?”牛世平反而大笑起來,”太客氣了吧?”妙妙被笑得臉紅,她囁嚅著:”叫習慣了……”牛世平當然知道,這分明是連其遠非正式的宣告,帶她在眾人、甚至連家父母面前亮個相。不過既然眼前這甜甜的小姑娘還不知情,自己還是別多嘴,讓連其遠去講就好,免得愈幫愈忙。
所以當下牛世平只是笑嘻嘻地帶開話題:”天氣這么好,出來運動運動很不錯呀,還可以認識朋友,聯絡感情!薄翱墒撬麄兌肌泵蠲瞠q豫了一下,還是毅然說了:”他們都不是很友善的樣子。你們都來這種場合交朋友嗎?怎么交得到?”牛世平微微一驚,看她一個早上都乖乖靜靜的,沒想到周遭的側目與隔閡,還是清清楚楚被她發現。
本來這個社交圈就是這樣。沒有背景,沒有人脈,突然出現的外人,通常不會得到太好的臉色。何況連其遠人是帶來了,卻完全沒有給誰介紹引見,也難免給人”此女伴不重要,不太需要應酬”的感覺。
明知自己的表哥一向謹慎,思慮縝密,會這樣做一定有他的原因,牛世平還是看不得一個嬌妍甜美的女孩受冷落。他陪著妙妙打球,從一開始的尷尬生疏,到后來逗得她笑,也肯多講話了。她青春可愛的清新氣質,慢慢讓過來和牛世平打招呼的朋友們想跟她多講幾句,認識認識。
到了下午,他們身邊已經聚了幾位與牛世平年紀相當的男士,都是受不了跟父執輩的無趣對話或念經,寧愿跑過來跟小美女多講幾句的。
“你真的沒打過?”一個看似青年才俊的帥哥,驚訝地對妙妙說!贝虻煤芎,揮桿很正確喔!”“那是我教得好!”牛世平在旁邊邀功。
“你算了吧!人家李小姐是真正打得好的連總帶來的,名師出高徒,你聽過沒有?”“喂喂,什么叫他真正打得好?難道我打得不好嗎?”眾人轟笑戲語中,妙妙偷偷尋找著那個修長優雅的身影。
一整天都沒怎么跟他說到話。連大哥好像很忙,忙著專心打球,忙著專心跟別人講話,那些人看起來都很重要,像……像現在,在樹蔭下,那個美美的女子?!
他們似乎聊得很愉快。一身淺藍運動衣,高雅動人的女子,如此似曾相識……
不就是前一陣子,在雜志上看到的麗人嗎?
妙妙想起看著兩人合照時,那胸口悶悶的感受。好相配啊,郎才女貌……
他們在聊什么呢?那么成熟嫵媚的女子,一定不像自已,在連大哥面前要不是臉紅就是結巴,緊張得亂七八糟。
明眸黯淡,有點挫敗地垂下長長眼睫,妙妙吐出一口長氣?如花瓣般清新嬌嫩的小臉上露出有點寂寥的表情,讓旁邊幾位年輕男士都為之揪心。
“李小姐等一下要不要跟我們去吃晚飯?”“一起去喝一杯好了!”“我們集團招待所的臺菜很不錯,還是你喜歡吃別的?”眼看這些見色志友的豬朋狗友們,已經對妙妙太有興趣,爭先恐后的想要哄她開心,還想約她出去時,牛世平不禁浩嘆起友情的薄弱與這些人的盲目。
沒看那邊,連其遠一直是用眼睛遙控著。他從頭到尾都保持著不遠不近的距離,守得緊緊的,卻沒有表現出親密的樣子,讓該接收訊息的人,諸如連家父母,甚至是廖董父女,都清楚的注意到了,卻讓想八卦的閑雜人等,都沒辦法、也沒藉口上前來羅嗦或探問。
不過蒼蠅蚊子還是趕不走啊,表哥。妙妙這樣一朵花兒似的,你還真放心。
“今天累了?下次再來打!走啦走啦,該回家嘍!”好不容易十八洞打完了,太陽也快下山了,牛世平準備功成身退,讓正主兒上場領回小美女之際,旁邊青年才俊們紛紛發出不滿的抱怨。
“一起去吃飯嘛!”“世平你太不夠意思!”“李小姐需不需要人送?你住哪里?”“這是我的名片,想打球可以打電話找我!”牛世平又嘆了一口氣,正想把睜大美眸、有點手足無措,表情卻可愛得讓人想一口吃掉的妙妙帶走時,偏偏半路又殺出個程咬金來。
這程咬金渾身帶著淡淡香氣,在太陽下曬了一天,依然明艷亮眼,在俱樂部門口,一看到他們,就笑吟吟的迎上來,親切大方地招呼:”世平,今天都沒機會跟你打招呼,你打球好專心!”牛世平照例展開一張燦爛的笑臉,正要寒暄時,沒想到美麗的廖佩青小姐不等他開口,就眨著大眼睛,故作訝異地對著他身旁人兒嬌呼:”你就是妙宜吧?其遠講了你好幾次,真的好小、好可愛喔!”妙妙從小就有著小動物般的直覺,能敏銳感應到旁人的善意或敵意。此刻,她就被廖佩青明朗笑臉中,隱隱含著的敵意所刺傷,開始驚懼。
偏偏廖佩青還是不放過她,拉住妙妙的手,好熱情地說:”其遠老說你這個小妹妹多可愛,我本來還不相信,現在看到了才知道。真好!我也想要個妹妹,你以后要常常來玩喔,你就當我們的妹妹好了!”被廖佩青比平常略高幾分的聲調給刺激得微微皺起眉,眼看身旁的妙妙大眼睛里流露出驚慌,退了兩步,正在不知所措時,牛世平嘆口氣,又打算英雄救美的時候,正牌的護花使者這才出現。
“我們走吧!焙喓唵螁嗡膫字,熟悉沉穩的嗓音,馬上就讓妙妙好像找到避難所一樣,逃到他身邊。
“啊,其遠,我才在說呢,以后要妙宜多來玩……”廖佩青眼睜睜看著連其遠很自然地牽住妙妙的小手。她銀牙暗咬,卻還徒勞地努力想彰顯著兩人的熟稔。
“再看看吧。”連其遠不置可否,跟牛世平點個頭,微笑而有禮地告別。
奇怪,那笑意……怎么沒有到達眼底呢?
牛世平聳聳肩。他今天階段性任務已經達成,不關他的事了!
被帶上車后,妙妙偷看了好幾眼專注開著車的連其遠。臉色雖然如常,但微鎖的濃眉和略抿的嘴角,都透露出他不太尋常的情緒。
“連大哥,你……”百思不解之后,妙妙忍不住小聲關心:”是不是太累了?你臉色不太好!边B其遠很快看她一眼,又繼續開車,沒有答腔。
奇怪,帶人家來打球,問為什么又不說,丟著一整天都不理不睬,自己跟成熟嫵媚美女相談甚歡,回到車上就這樣一臉陰霾?
泥人也有個士性兒,這樣莫測高深的,干什么!難道今天真是只是為了給那明艷動人的廖小姐介紹一下自己,好當”他們的”妹妹?!
想到廖佩青那風韻,和叫得好親熱的”其遠”,腦中浮現他們在樹蔭下談笑的情景……妙妙也悶悶地靠日皮椅上,轉頭看著窗外。
為什么老是這樣,被玩弄在股掌之間?大人就可以欺負小孩子嗎?何況自己已經不是小孩子了!一下溫柔,一下冷落的,誰喜歡這樣!
偏偏自己又沒出息,貪戀那儒雅俊秀的臉龐、溫文迷人的風度……傻的是自己吧,要不然怎么會被這樣忽冷忽熱的對待呢?︵愈想愈不甘,妙妙的紅唇嘟了起來,兩人就這樣沉默相對,直到開回妙妙的住處附近。
她有點驚訝,連大哥連問都沒問,卻知道自己住在哪里?
“是這里沒錯吧?”連其遠把車停到路邊,抬頭望望已經開始濃重的夜色中,華燈初上的住宅大樓!蔽抑恢滥阕∵@附近,再過去就不曉得了!薄澳銥槭裁粗馈薄拔矣星閳缶W!边B其遠輕描淡寫。他轉頭看著小臉上有著不甘愿神情的妙妙,忍不住伸手幫她撥開額際略長的劉海,溫和輕問:”今天玩得高興嗎?”你還問!妙妙小嘴又嘟了起來,她把臉轉開,不肯看那張英俊得過分的臉龐。
“還好!睕]有你高興!她在心里偷偷加了一句。
“只是還好嗎?”剛剛撥弄前額細發的修長手指順著她柔亮發絲,溫醉如酒的嗓音沉沉地在她耳際回蕩,吐出的字句卻有點冰冷,慢慢降溫:”我看你……玩得很高興。跟世平、家修他們,聊得都相當起勁?”如果沒有這段時間的相處,妙妙絕對聽不出來那壓抑的嗓音中,藏著怎樣的情緒。不過現在,她清清楚楚感受到了。
連大哥,真的不高興!
她回頭,瞠大圓眸,不敢置信,”是你硬拉我去,還丟下我……”才一回眸,男性氣息已經撲在臉畔。手指滑到下巴,微一使力抬起她的小臉,溫熱而帶點霸道的吻,落在她因為詫異而微啟的櫻唇。
已經等得太久,不能再等了。
看她像是最新鮮甜美的水蜜桃,引得一群餓狼垂涎的模樣,連其遠發現自己一向過人的自制力與理性,都以驚人的速度在消失中。
這個吻輾轉糾纏了好久好久,直到妙妙快透不過氣,開始掙扎,小臉也染上嬌艷紅暈之際,連其遠才放開她。
“你、你、你怎么……”氣息微亂,水眸震驚地瞠得大大的。
“以后,離他們遠一點!睂掝~抵著她,略啞的嗓音低低說,帶著連他自己都沒察覺、卻掩蓋不住的醋意與霸道。
“可是……”“沒有可是,妙妙小姐。”溫柔卻堅持的吻又重新封住那還震驚著的甜蜜小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