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時候還不回家,還會在街頭閑蕩的人,非盜即浪,全都是一些妖魔鬼怪——總之,都不會太正常。難怪鎮上那些三姑六婆及青菜蘿卜南瓜頭,會指指點點說她不良。她的確是不太正常。正經又正常的良家婦女,不會在這個時候還不睡覺,穿著一條褲管被剪了好幾處破洞的破牛仔褲,和扣子掉得只剩一顆的破襯衫,大搖大擺地在黑街游走。
“給我一包涼煙——不,萬寶路好了!彼哌M路旁一家二十四小時營業的便利商店,丟了一張鈔票在柜臺,順手拿了一罐啤酒,拉開拉環,仰頭便咕嚕灌了一大口。
柜臺后那個臉上冒著兩顆天王星級痘子的打工男生好奇地看看她,她睨他一眼,伸手抄了煙,大刺刺的轉身離開。
看得出來,那枚天王痘一副躍躍欲試、想搭她的蠢樣。她才沒那種美國時間日行一善。那枚士豆看起來硬就像萬寶路廣告里那些西部牛仔屁股下的馬仔們,一身的騷。太嗆了,那味道。
她咕嚕又灌了一口啤酒,點了一根萬寶路。平常她是不碰這種辣貨的,免得尼古丁和焦油吸太多,死得太夭折,那就太冤枉。不過,涼煙太淡了,這種時候,她想嘗嘗滋味烈一點的。
她狠狠吸了一口,太猛了,不防給嗆到,咳得彎腰駝背,狼狽地嗆出淚來。
“好女孩不抽煙是吧?”她喃喃地,用力又吸了一大口,將煙丟在地上,猛力一踩,狠狠地踱息。仰頭咕嚕咕嚕連灌了好幾口啤酒。
好女孩不抽煙不喝酒是吧?那么,好女孩大不大便?做不做愛?拉不拉屎?發不發情?
“狗屎!”她低低咒了一聲,將喝空的啤酒罐踩扁,發狠地朝路前一踢。
罐子似乎撞到了墻或電線桿什么的,輕脆的鏘一聲,又彈到地上,又鏘一聲,翻滾了兩下,好死不死地落在一雙突然出現的腳上。
那雙腳很長,極不安份地裹在一條臟臟舊舊的破牛仔褲里。那人擰著眉,長腿一掃,將罐踢開,劍眉壓得很低很火地瞅住王米夏。
“又是你!”那聲音皺皺的,打了好幾層結。
這下子倒大楣了!王米夏抿緊了嘴不出聲,心里琢磨著該怎么才能尸骨齊全的脫身。一聽那聲音,揪緊的眉不由得皺得更緊。怎么會那么衰!竟遇上這家伙,不僅倒大楣,還煞黑星!
“真倒楣,今天已經霉透了,竟然又碰上這白癡!遍L腿的家伙心情似乎很不好,語氣很沖,臭著臉,一副陰陽怪氣!澳銌×藛?踢到了人不會道歉嗎?念了那么多年的書都干什么吃的?這點禮貌都不懂!”
看樣子這家伙的心情似乎真的很鳥,比她爽不到哪里去,算她倒楣,好死不死惹到了他。
“對不起,源先生,我不是故意的!彼蛱蜃齑,有些低聲下氣,卻又劣性難改,不知趣地加了一句:“我哪想得到你會突然從那里蹦出來!
“我高興從這里蹦出來不行嗎?還需要事先向你報備嗎?”源賴安滿嘴找碴的口吻,沒風度到了極點。
他的心情的確不太好,不僅不好,根本是差透了。他跟余杏香及余杏香的父母周旋了一整天,一直巴望他們能夠了解他的理想,結果他們卻興匆匆的硬塞給他一堆房產廣告單,頻頻勸說要他“該買個房子,安定下來”。說什么教育是人生大計,教書是一生的事業,要他在安穩中求發展,他們才放心把女兒交付給他……
結果,他溜到嘴邊的話一直沒能說出口;結果,還要浪費寶貴的黃金時光繼續跟那群頭腦智障的白癡學生周旋。然后,正當他一肚子烏煙瘴氣的時候,又倒楣的碰上這種晦氣,簡直背透了。
“你心情好像不太好,要不要來一根?”王米夏瞇了瞇眼窺窺他。自己先點了一根,而后流氣的把煙遞給他。
源賴安瞪她一眼,很不給面子,沒好氣地說:“不必了,我還不想那么早死。不過,對你這種腦袋裝漿糊的白癡大概沒差,反正你們這些白癡活著也只是浪費空間和資源!
果然!她是自討沒趣,觸到他霉頭了。瞧他那一臉晦相,她真白癡才跟他當人說話。
“反正這地球人那么多,都在浪費空氣和糧食,也不多我一個。”她噴口煙,聳個肩說:“看樣子你的心情不太好,我還是早點離開的好,省得不小心惹毛你,沒事找氣受!
“少跟我油腔滑調的!痹促嚢残泵纪嶙,表情更臭。他一向不想管這些三流白癡學生的,要死要活是他家的事,干他屁事。但這時候,看王米夏那一副流氣的樣子,他就是有氣,煩透了。他猛然侵向她,一把奪下她手上的煙,丟在地上用力踩熄,粗聲說:“小孩子抽什么煙!這么晚了還在街上閑蕩,還不趕快給我回去!”
這家伙,八成吃錯藥了。王米夏本能地皺個眉,斜著眉睨他一眼。
“嘿,源先生,我知道你心情不太好,但那又不是我的錯,你有風度一點,不要把氣出在我身上!碧翎叺赜謸瞥隽艘桓鶡。
但還沒點燃,源賴安就粗魯的搶下她的打火機和香煙,捏成一團丟進垃圾桶。她霉極了,惱聲叫起來:
“你有病啊,怎么可以——”
“少羅嗦!”源賴安粗聲地打斷她的不滿。“還有呢?把剩下的香煙交出來!
“沒有了!彼肆艘徊,皺眉盯著他,說不出的懊惱。
“休想騙我。你既然不老實交出來,我就自己搜!痹促嚢惨荒橁幊,毫不客氣又粗魯的抓住她,修長的大手在她身上搜索。
“你干什么!放開我!”王米夏惱極了,口氣臭起來:“我說沒有就沒有!你別往我身上亂摸。再不放手的話,我就大叫,告你性騷擾!”
“性騷擾?就憑你?”源賴安輕哼一聲,口氣很不屑,根本不當她是女人,一點也不受威脅!澳阄疵馓吹闷鹉阕约毫税!就憑你這種薄板身材,就算脫光了衣服躺在我床上,我還得考慮。性騷擾?哼!”那口氣態度,簡直鄙視到了極點;搜尋的動作更一點也不遲疑,根本不把她的威脅放在心上。胸前的口袋沒找著,跟著順勢滑下,修長的大手移到她屁股后,從她破牛仔褲的口袋撈出那包剛拆封的萬寶路。
“你說,這是什么?”他拿著那包煙,在她面前晃了晃。
王米夏咬咬唇,不說話。
源賴安將煙捏成一團,丟到垃圾桶,跟著手一推,像丟垃圾一般丟放開她。諷刺說:
“你們這些白癡,就是光會抽煙和嗑藥,腦袋才全是一團漿糊。有時間抽這種東西的話,就好好念些書,給那顆漿糊腦袋一些營養,免得混到高中畢業了,還一臉白癡相,丟死人!
豬!王米夏聽得反感極了,反唇相譏說:“念那么多書又怎么樣?像你這種人,就是有的沒有的念太多了,把腦袋都念壞掉。若像你這樣,會念書有個屁用!個性那么差,更加討人嫌!”
“是嗎?起碼不會像你腦袋里裝的凈是漿糊。”源賴安撇撇嘴,嘴角往下一扯,很不屑。猛推她一把說:“好了,我沒時間再跟你這種白癡閑扯,還不趕快給我滾回去!”惡劣的口氣、粗魯的態度,完全沒有一個身為師長該有的慈愛寬和與修養。
“你有風度一點行不行?”王米夏被他那樣一推,踉蹌了幾步才站穩。她原就不指望這些所謂“有教無類”、抱著老孔大腿吃他的尿屎混日子的教師能有什么偉大的舉止言行。算她乖戾,學校辦公室里那些老師,在她看來,除了年輕時會考試念書,一個個刻薄俗氣又無知。當然,這個源賴安自然也不例外。
“跟你這種白癡講風度未免太浪費了,我沒送你一個大過,你應該很慶幸!
源賴安嗤笑一聲,懶得再跟她費口舌,表情一臭,便掉頭走開。
什么嘛!王米夏一張俏臉紫得透黑。倒楣到了極點才會遇上這個大掃把。她瞪著他的背影,突然涌起一股沖動想追上去踢他一腳,將他那張傲慢的嘴臉給踩扁。
但她什么也沒做,只是失敗地站著。本來嘛!她能做什么?一開始她就屈居下風。
“豬!”她罵了一聲,將跟前礙路的碎石子狠狠踢開。
四下闃暗。她下意識抬頭,重重吐了一口氣。當空一片神秘的午夜藍,幾點星光偷偷地眨啊眨啊的,閃爍得那么暖昧,她覺得像被偷窺。
黑夜中有誰在凝視嗎?她不禁敏感起來,睜大眼睛瞪著周遭,隨即卻失笑起來,搖搖頭,將顫亂的發絲甩向腦后。
燠熱的空氣依舊。夏天實在太長了,長得——她停下腳步,又抬頭吐了一口氣。
無聊啊,人生。
“阿媽,早!
長長的假期終于開始,炎熱的夏天依然持續上演它的最高潮。天氣悶熱得連墻壁都長霉,葉維廉穿著潔白的襯衫長褲,一身好教養地含笑向王米夏的外婆打招呼。
“維廉,是你啊。早啊,吃飽了沒有?”老阿媽笑得滿臉皺紋,殷勤地回答他的招呼。
“吃過了!比~維廉點個頭,笑得很溫和。他的身材高挺,長手長腳的,直挺挺地站在那里,破舊陰暗又狹窄的客廳顯得有些局促。他輕描淡寫地往屋內望了一望,隨口似地問說:“阿媽,米夏在嗎?”
“應該在吧,沒見她出門……你這邊坐,我進去看看!崩习屨Z氣含糊,有些不確定。這個米夏,是野人來投胎,跟她母親一個樣,出門就像丟掉,回來倒似撿到,完全碰運氣。她也知道鎮上那些人在背后是怎么說她們的,但這米夏比她媽媽還不馴,說道理她不聽,規矩也不守,她又有什么辦法!?一大一小都要她操心,她也只有由她們去。
房間里的王米夏早聽到葉維廉的聲音,但她不動,窩在被窩里,拉起棉被蒙蓋住頭。
“米夏?”阿媽走進來,一把掀開她的棉被!霸趺催在睡,太陽都曬屁股了?炱饋,維廉已經來了,在外頭等你!
“跟他說我不在,出去了!蓖趺紫睦乇粏,又蒙住了頭。
“你這孩子,快起床了!卑尭糁粏危呐乃拇笸,催促她起來。
她拉下被子,頂著下巴,皺著眉,煩不過似,說:“阿媽,我昨晚兩點才睡的,你讓我多睡一會,別吵我。你就跟維廉說我不在!
“干嘛要騙維廉說你不在?”阿媽搖頭說:“前兩天不是還好好的?怎么了?你是不是跟維廉吵架了?”
“哪有,我跟那種好孩子能吵什么架!
“一定是,你這孩子,就是這么任性!
“我說沒有就是沒有!蓖趺紫臒┝,干脆又蒙住頭。
老阿媽看穿什么似,說:“嘴巴說沒有,從小到大,你哪一次不是這樣使性子?虧得維廉脾氣好,不計較。你啊,真不會想,像維廉這種品性脾氣都這么好的男孩,你不懂得珍惜,將來有一天你會后悔的,可別像你媽一樣——”
“阿媽!”越扯越離譜,王米夏探出頭,不耐煩極了。
“你別不耐煩,阿媽說這些都是為你好。快起來洗把臉,才不會越睡越懶。”
“再讓我睡十分鐘。”王米夏翻個身,依然窩在被窩里。
阿媽見狀,搖了搖頭,拿她沒辦法。嘆口氣,搖著頭走出去。
葉維廉看阿媽出來,禮貌地站起來。阿媽還沒開口,先堆起笑,略帶歉疚說:
“對不起,維廉,米夏還在睡覺。這孩子,一放假就賴床,叫也叫不醒,你再坐會兒,我再進去叫她,催她起床。”
“不用了,阿媽,讓她睡吧。”葉維廉輕聲制止。少年的心性,己有男人的體貼!懊紫男褋砗,麻煩你跟她說,我在圖書館等她,整個上午都會在——不,我晚點再來,跟她說在家里等我,一定要等我,千萬別出去!
“我知道!卑屝Σ[瞇的,滿口答應。她覺得自己的孫女福氣,才會有葉維廉這種品貌和才學兼優,且又肯關心她的青梅竹馬。而女兒就是沒那種福氣,才會搞得一團糟。不過也幸好米夏不作興跟那些太保太妹廝混,她煩心歸煩心,多少有一點放心,鎮上的人的刻言薄語聽起來也就不那么傷人。
私心里,她倒希望自己的孫女能跟葉維廉有個什么結果,反正米夏也十八歲了。十八歲,在她們那個時代,都可以嫁人了。再說女孩子讀太多書也沒有用,依她看,米夏也不是那種讀書的料,倒不如早早嫁人算了,省得她操心。況且,米夏雖然看起來還半大不小,沒有她媽媽當年發育得好,總也是女人了。女人,最終還是要有個歸宿才好。而再也找不到比葉維廉更好的對象了,偏偏這個任性的孫女卻不知把握珍惜。她若不找個時間點醒她,她怕她還是會那樣懵懵懂懂的。
“這個孩子,挑不出什么長處,任性的地方倒跟她媽媽一個樣!卑屶哉Z地。瞥眼卻見王米夏不知什么時候起床了,穿著破襯衫和牛仔褲正往門口走去。
“米夏!彼凶∷!捌饋砹嗽趺匆膊唤幸宦?真是的,剛才怎么叫你也不肯起來,維廉走了你才起來!边B聲抱怨著!澳氵@孩子,別太任性,要不然到頭來吃虧的還是自己。女孩子要學著溫柔點。維廉脾氣好,才會讓著你,要是換了別人,早就不理人了——”
阿媽嘮叨個不停,王米夏置若罔聞,往門口一直走去。阿媽急忙又叫住她喊說:“等等,你才剛起來,又要出去!?”
“我有事!
“什么事?維廉待會會再來,你別出門,留在家里等他。”
“不行,我沒時間!彼褪窃诜块g里聽到葉維廉說待會還會再來,才趕緊起床,不想再待在家里。
不等阿媽再開口,她看緊縫隙,快速的竄出門,將阿媽的嘮叨遠遠甩在腦后。
暫時,她不想再見葉維廉;就算見了,她也不知能和他說什么。他們的家庭背景與生活方式的落差太大。奇怪,以前她怎么都沒想過這個問題!?不,很久以前好像也有過這樣一次的經驗,感覺好像又回到她小學三年級的那年夏天……
“米夏!”走出巷子,就聽到有人在叫她。她瞇著眼,頂著陽光看過去,對街賀瑤子一身鮮澄的露背加迷你露腿裙的誘人裝扮,臉上涂得五顏六彩,野艷極了。
“瑤子!你干嘛穿成這樣?”陽光的關系,她粗濃的眉蹙得緊緊的。她知道她身材好,腿長,但也不需要穿得像乞丐,衣不蔽體的。
“你還敢說我!你自己呢?”賀瑤子白了她一個衛生眼,睨視她那全是圈洞的破牛仔褲和掉得只剩一?圩,露出大半個肚子的破襯衫。她走近幾步,聞了聞,皺眉說:“天。∶紫,你這條破牛仔褲和襯衫到底幾天沒洗了?臭死了!全是污臭和醬菜味!”
“有嗎?”聽她這么說,王米夏抓起衣袖用力嗅了一下,面不改色說:“是有一點,我才穿了兩個禮拜而已!
“兩個禮拜沒洗了,還‘而已’!”賀瑤子嫌棄的捏捏鼻子,夸張的擺手!芭K死了!米夏,拜托你能不能干凈一點,適度的打扮一下?哪個女孩會像你這樣,這么邋遢,你阿媽都不幫你洗衣服嗎?看看你,真像個乞丐婆!”
“我看你也好不到哪里去。奇怪,你家也沒窮到要當褲子的地步,你干嘛那么省布料,衣不蔽體的,連個乞丐婆都不如!蓖趺紫妮p描淡寫的將話頂回去。
賀瑤子白白眼,一副“我就知道”的模樣。跟王米夏抬杠,絕對占不到便宜;她不是不甩人,就是像這樣“回敬”過去,伶牙俐齒的,想欺負她都得小心,免得反而受氣。
“好了,我沒心情跟你抬杠。你有沒有空?陪我走走。”王米夏撩撩那一頭跟身上破牛仔褲、襯衫一樣邋遢的散亂頭發,眉間輕輕鎖著,好似有一點煩躁。
“嗯,我……”賀瑤子支支吾吾的,有些難色。
“你有事嗎?”
“嗯……”王米夏只是隨口地問,賀瑤子卻作賊般心虛的低下頭!鞍,有一點……”說著,抬起眼角偷覦了王米夏一眼。
“既然你有事就算了。”王米夏擺個手,一副懶散無所謂,沒有注意賀瑤子那種心虛和表情。
“米夏——”賀瑤子叫住她,卻欲言又止,像想說什么,又覺得難為情!澳莻……我……”
看賀瑤子那種吞吐臉紅的模樣,好似有什么事梗著。但天氣太熱,她覺得煩躁不堪,無心關心太多,揮手說:“你有約會就快走吧,好好享受和Happy,不過,小心你的細皮嫩肉,別太容易就被吃了!
她原是隨口亂說,賀瑤子卻驀然脹紅臉,支吾的說不出話。王米夏聰明又精靈,偏偏就是這么乖戾。她咬咬唇,想了想,吞吐說。
“唉,米夏,你覺得……那個……我……那個……”
吞吐了半天,屁都沒放一個,依然說不出個所以然。王米夏不耐煩,皺眉說:
“你到底想說什么?”
“我——”
“王米夏!賀瑤子!”前頭猛不防傳來一聲破嗓。
路口走來了一群花枝招展的小女人,吱吱喳喳的,朝她們招手。最顯眼的,就是那一身花花綠綠的汪曼莉。
“果然是你們!”汪曼莉領著一群人走過來看看她們,說:“你們也要去是嗎?”見賀瑤子一身暴露,皺起了精心修飾的雙眉。
“什么?”王米夏覺得莫名其妙?纯此齻內巳耸稚夏弥娣邸Ⅺ}巴、鍋碗的,更覺得莫名其妙。
“源老師家!大家不是說好了,今天要去源老師家包餃子!币粋大嘴巴的同學嘻笑地插口。
“源……?哦——”王米夏恍然大悟。她都忘了有這么一回事。
“你們不是也要去嗎?”看她那一臉恍然大悟的表情,汪曼莉狐疑地盯著她,很不高興。這個王米夏就是這么討人嫌,乖戾又不合群。
“我哪有那種美國時——”王米夏不假思索便搖頭,瞥眼見到汪曼莉垮成一團的豬肝臉,忽然改變主意,改口說:“嗯,我也要去!狈凑植换ㄥX,她又閑著沒事,去吃一頓也好。
“米夏?”賀瑤子驚訝地看著她。
汪曼莉帶一種領袖似的自滿,轉向賀瑤子:“那你呢?賀瑤子?”
賀瑤子看看她,又看看王米夏,扁扁嘴,沒轍似說:“既然米夏要去,那我也去。”
“那就走吧!蓖袈蛭⑻掳,挺了挺胸,像一只驕傲的孔雀。比起賀瑤子,她身材也不差。
一群女孩子就那樣吱吱喳喳,一路喧嘩。王米夏拖著腳步,走在最后面;賀瑤子和她并肩走著,埋怨說:
“你不是說不去嗎?怎么突然改變主意了?”
“我才要問你呢,你不是有約會嗎?干嘛跟著去湊熱鬧?”
“沒辦法,既然你要去的話……再說,那也不是什么約會!辟R瑤子聳個肩,有些刻意強調澄清后面那句話。
“我又沒要你跟著!蓖趺紫乃頭,不是很在意。“我閑著沒事干,去吃一頓,你怕胖又要約會,干嘛跟著去!
“既然你要去,我想也跟著去看看,少吃一點就是了。沒想到像你這種薄板身材也有它的好處,吃再多都不必怕發胖,那像我,稍喝一點水,就吹氣似的一直膨脹。”
“你有完沒完?像你這樣該凸的凸、該凹的凹,還有什么好抱怨的?你如果嫌肉太多的話,找個人幫你擠一擠、搓一搓,把那些肉減掉就是了。可當心,別身上的肉掉了,連帶把你的大胸部也減小了!
“說得簡單,真要減肥哪有那樣容易啊!辟R瑤子搖搖頭,沒理會王米夏的乖戾。低頭看看自己,怎么看怎么不滿意,嘆氣說:“我如果再減個四公斤就更完美了。你不覺得我的屁股有點大嗎?”
“不會啊!”王米夏探頭看看她的屁股,伸手捏了捏!澳愕钠ü捎致N又有彈性,腰也很細,胸部又大,這樣的葫蘆身材有什么好不滿意的?”
“唉!你不知道,反正我就是太胖了!
“那就少吃一點!
“我不是說了嗎?我連喝水都胖——”
“那你到底想怎么樣?”王米夏轉頭過來,漫不在乎的!芭屡志蜏p肥好了!
“怎么減?總不能叫我不吃不喝吧?”賀瑤子苦著臉問。
“讓男人幫你減肥啊!蓖趺紫囊桓比魺o其事,像吃飯大便那般隨便不在乎,說:“躺在床上讓男人做全身按摩,不僅會瘦很快,又滋潤又容光煥發!边@不是她說的,是日本一個專門不穿衣服躺著拍照的女星這么表示的。她從雜志上看來的。
“你說真的還是假的!?”賀瑤子羞紅了臉。
“你干嘛臉紅?”王米夏覺得奇怪。
“沒有啊,誰叫你老是說這種驚世駭俗的事,語不驚人死不休。”
“這有什么好驚訝的!蓖趺紫牟灰詾槿唬沉速R瑤子一眼!澳阍摬粫窍氲侥欠N事了吧?”
賀瑤子臉更紅,連忙否認:“哪有!我哪有……”隨即卻又白癡好奇地問說:“不過……唉,米夏,那是真的嗎?做那種事真的會瘦嗎?”
“我怎么知道?你不會自己試試看!蓖趺紫穆杺肩,又那樣一副吃飯大便般的隨便。
看她那般無所謂,賀瑤子翻個白眼說:“拜托你,米夏,你能不能正經一點,不要老是這樣一副無所謂的態度!
“我很正經啊!蓖趺紫挠致杺肩!胺凑欠N事跟吃飯大便還不是差不多。”
“可是——”
“別跟我說什么愛不愛那一套。愛情那種事還不是從下半身開始發生。什么愛的結合,說穿了,不過是人跟人的——”
“米夏!”賀瑤子忍不住尖聲叫起來。她實在受不了王米夏那種乖戾的口吻,把一件美美浪漫的事說得那么惡心隨便。
前頭的人紛紛回過頭來,以為發生了什么事。王米夏對她們聳個肩,以不變應萬變,還是那一副“沒什么”。
她是真的覺得沒什么?桌项^不是都那么說了,食色男女。男女間那種事,其實還不就跟吃飯大便一樣那般隨便,完全是一種本能的需求,很原始的。愛不愛什么的,不過是一種附加條件,跟著下半身發生而已,沒有那么高層次。
事實上,這世間有什么事是那么高層次?柏老頭那一套,高唱什么精神愛,弄得一些半生不熟的嫩雞們走火入魔,跪地膜拜,成天高喊什么愛不愛,不切實際加潔癖,凡關于肉體的必墮落,精神的升華才屬高尚。搞半天,其實還不就個同性戀欲不敢太光明正大而編出來的冠冕堂皇外加遮遮掩掩的那一套,贅詞一堆,不過希求同性愛得到一個合理化。
偏偏,一些搞不清楚狀況的笨蛋,硬是將柏老頭這套浪漫凄美化,無數的男女便白癡的把人家同性愛之間對肉欲想念的掙扎,化為男女戀間凄美神圣的禁忌,自以為是的陶醉起來,醉心在所謂的高尚的精神戀愛的痛苦幻想當中。其實什么愛不愛的,還不就那么回事,發發情,交交配,如此而已。但這世間,就是有一堆搞不清楚的笨蛋。
那么,這世間竟究有沒有什么是那高層次的?忠孝仁愛信義和平?還是禮義廉恥世界大同?或者,宗教?信仰?
“小心,狗屎!”走在前面的人大叫。
王米夏撇撇嘴,輕蔑地踢開一顆不識時務礙路的石頭,拐個彎,繞過那坨不知被那個不幸的家伙踩成扁突爛泥的大便。
“你別老是這樣一副乖戾的樣子,等你真的談戀愛了,你就知道,”賀瑤子又翻個白眼,有些悻悻然的。
她回她一眼,沒說話。這世界的生物千千萬萬種,只有人類天天在發情,天天有人在交配,卻也惟有人類把什么愛不愛掛在嘴上。人的所謂的愛情,由下半身發生,由下半身實踐。
“你別不以為然!”賀瑤子又要NFDC4嗦,她打斷她,要笑不笑說:
“我沒有不以為然。不過,瑤子,愛情不是用嘴巴談的,是用下半身做的。所謂的愛,是‘做’出來的!
“米夏!”賀瑤子鼓起腮幫,赧紅了臉。這個米夏,就是這么討人嫌,老是喜歡唱反調。
“好吧,我閉嘴!蓖趺紫谋葌手勢,棄械投降。
她真的不是不以為然,只是覺得所有的一切似乎都沒什么大不了。就好像她覺得人生實在太長了,長得教人厭煩。
“你既然覺得沒什么大不了,那么學校那一堆人哈你哈死了,一直想‘上’你,你為什么不跟他們一起‘上’?”賀瑤子卻看得有氣,刺了她一句,語氣尖酸且刻薄。
王米夏瞄她一眼,依然一副令賀瑤子咬牙切齒的漫不在乎態度!拔矣譀]有在發情,怎么上?而且,就算是大便也要擺個舒服的姿勢吧?總得有個對象撩撩我,讓我的下半身興奮起來!
“你——你——”賀瑤子瞪大眼,口吃了半天,說不出話。她沒想到王米夏會這么回答。這個死米夏,嘴巴就是那么毒,連想諷刺她都說不過她。更教人生氣的是她那副漫不在乎的態度。她實在不懂,她怎么能把那么美麗浪漫的事情講得那么猥褻,還能一副若無其事的樣子。
“算了,我說不過你。不過,真希望有人能好好教教你,讓你嘗嘗那種滋味,看你還會不會那么乖戾。”賀瑤子杏眼一瞪,又幾分悻悻然。
王米夏撇嘴一笑,睨她一眼說:“我看,還是先教教你吧!
至于她,她老娘的例子她難道還看不夠嗎?還會那么白癡的重蹈覆轍!?乖戾如果是天成,從細胞形成的最初就潛伏在基因里,不過,她想,后天的環境也要占大半部份的責任,引發這些乖戾的基因蘇醒。
“喂,你們兩個,走快一點!”汪曼莉回頭大聲催促。
王米夏和賀瑤子對看一眼,很有默契的小跑起來。跑了幾步,她忽然停下來,對自己愚蠢的舉動感到啼笑皆非。
“老天,我到底在干什么?”
“米夏?”賀瑤子倒走回來。
“瑤子,”王米夏看著她,突然問:“你覺得餃子會不會很好吃?那個源賴安是不是又高又帥?”
“大概吧!你怎么……”賀瑤子被問得一臉莫名其妙。
那就好。王米夏放心似的嘆口氣。
這算是一個理由吧。關于無所事事的青春,不至于那么無聊,那么愚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