結果第二天早晨紀悠醒來時,發現自己頭昏喉嚨痛,連聲音都啞了,感冒得不輕。
她打電話回公司請了假,然后又打給蔡陽。蔡陽立刻也請了半天假,趕過來陪她上醫院。
雖然只是一次小小的感冒,但從醫院配回了一大堆的藥,有膠囊有片劑,花花綠綠的,紀悠看著就犯愁。有些是要飯前吃的,有些是要飯后吃的,有些甚至還要掰開了半顆半顆地吃。麻煩得要命!
不過幸好蔡陽的記性好,而且人又細心,先前醫生講解的時候,他原封不動地都記了下來。當下就先把飯前該吃的藥挑了出來,又去廚房端來一杯溫開水,喂紀悠服下了。
然后兩個人一起甜甜蜜蜜地坐下喝粥。
門鈴聲突然響起,紀悠啞著嗓子想站起來,但蔡陽按下她,自己去開門。
“你、你也在這里?!”門外的人明顯吃了一驚。
蔡陽笑笑,“阿菲,你進來吧。”他讓開道,拿過一雙拖鞋給進來的女孩,“你來找小悠?”
沈菲是紀悠在大學時的死黨,畢業了也常常有聯絡。她也是一個很漂亮的女孩子,那時和紀悠同在一個寢室,感情又特別好,被譽為他們那個系里的兩朵公主花。不過沈菲在外在上看起來比紀悠堅強硬朗得多,男生看到她會投以欣賞的目光,看到紀悠卻往往想要憐惜。
大學畢業后,紀悠根據所讀的專業進了一家廣告公司,而沈菲卻突然起了興致想當記者。在沒有專業優勢的情況下,她過五關、斬六將,最后成功考入了本城規模最大的日報社。
沈菲臉上的表情在進門幾秒內很不自然,但很快笑著在桌邊坐下,“小悠,你怎么搞的,大熱天怎么會感冒了?我剛剛打電話去你公司找你,卻聽說你感冒請了一天假。”
紀悠啞著嗓子費力地回答說:“昨晚空調開太久!
“哦!鄙蚍频男拿偷爻亮讼氯ィ哪抗廪D開去,一邊輕點頭一邊情不自禁地喃喃道,“是哦,兩個人在一起……通常是會比較熱!
紀悠聽得一臉困惑,和蔡陽互望了一眼,然后恍然大悟,頓時臉上有些發燒。
蔡陽的表情也沒好到哪里去,他哭笑不得地解釋:“阿菲,你胡說什么?!我可從來沒在她這里過過夜——小悠今早打電話給我,說她頭痛得厲害,我才趕過來陪她去醫院的!
他的話收到了效果。沈菲換回笑容,“我開個玩笑啦,你們也不是小孩子了,害羞什么?”
唉,這個阿菲——
紀悠和蔡陽無可奈何地搖搖頭。
蔡陽站起來,“阿菲,你吃早飯了嗎?白粥還有多的,我幫你去盛一碗出來!
“好啊,那就謝嘍。”沈菲沖他笑笑,然后轉過來對紀悠道,“小悠,我上回跟你說的那個采訪我們總編同意了,我昨晚花了整整一夜來整理訪問重點呢。怎么樣,你有沒有幫我跟你們的美人總監說起過,她的態度如何?”
紀悠點頭,“她答應了。”
沈菲大喜過望,“那她什么時候能排出空閑時間給我?”
紀悠搖頭,“那我不曉得——”
見她此刻說話的費力勁兒,沈菲打斷她的話,“無所謂啦,反正我待會兒要親自殺去你們公司找她!”
她志得意滿的樣子讓紀悠失笑,又忍不住提醒好友:“你別問太尖銳的問題啊,我們小徐總監是北方人,脾氣很直,她覺得不舒服的話會當場翻臉的。”
“OK啦,時尚女強人嘛,我當然曉得分寸!”蔡陽端粥出來了,沈菲忙起身去接。當兩人的手指在無意間相觸,她原本俏麗的臉頰上竟隱隱生出一絲羞赧。
蔡陽沒有在意,轉身坐回女友身邊,寵溺地摸摸她的頭,含笑道:“你現在啞著嗓子,少說兩句吧,活像只鴨子一樣!
這個混蛋!紀悠嘟起嘴,不依地在他胳膊上狠狠打了一拳。
看到沈菲眼里卻是無比刺眼的打情罵俏,她根本喪失了喝粥的胃口。
“阿菲,你怎么不喝?”蔡陽意識到還有一個朋友的存在,把注意力從女友的身上轉了回來。
沈菲尷尬地一笑,“我看,我還是不打擾你們了!
她匆匆告辭離去。
兩天后,等紀悠一回到公司,小蘇就興沖沖地告訴她大BOXH1決定在近期內辦一次舞會,盛大而隆重的那種,為了慶祝公司剛簽訂的一宗大買賣。
紀悠沒有感到興奮,相反的,心反而沉了下去。
因為她早就知道,參與買賣的另一方,就是財雄勢大的鐘氏集團。
隨后,她就被王組長叫去辦公室耳提面命,舞會當晚絕不可以缺席。
“為什么?”紀悠很驚訝,“所有人都必須到場嗎?”
“不是所有人,只是小悠你必須參加。”王組長胖乎乎的特別怕熱,干脆站在立式空調機前直接吹冷風,邊說邊舒服地瞇起了眼。
“我?”紀悠更不明白了,好笑地伸手指著自己,“組長,這次簽協議,我可半分力都沒出!
王組長稍嫌不耐地一揮手,“叫你來就來嘛,想這么多干什么?小女孩就是心眼兒多,參加舞會嘛,穿得漂漂亮亮的多好,又沒人想害你——”
紀悠哭笑不得,“組長,你明知我不是這個意思!
“好啦好啦,不是這個意思最好!你出去工作吧——”王組長轉身回座位,威風凜凜地坐下。在小屬下打開門出去時,突然又補充了一句,“我可是說真的,這是大老板親自交待下來的!
紀悠回到自己的辦公桌前才慢慢想通,呵,如果能讓最高層的大老板留意到她這種無足輕重的小人物,那么在這一點上,她相信與鐘寧無關的可能性微乎其微。
晚上回到家,沈菲打來電話:“小悠,你們公司開舞會,你說我穿什么衣服好?”
“咦,阿菲,你也要來嗎?”紀悠正窩在公寓小小的廚房里煮晚飯,一手拿著話筒,一手拿著湯勺站在爐灶邊。
“是啊,我為什么不能來?”沈菲在電話里的聲音顯得很雀躍。
紀悠差點想用湯勺打自己的腦袋,她可真是個健忘兒!
公司規定這次舞會可以攜帶男女朋友和家眷參加,沈菲正在跟公司里另一個部門里的小陳進行嘗試性交往,小陳當然會極力邀請她同去。
“啊呀,是我忘了!”紀悠呵呵笑道,一邊關小火,一邊隨口問,“說真的,阿菲,你和小陳發展得怎么樣了?彼此找對感覺了嗎?我還等著有一天當你的伴娘呢!”
“切!”沈菲在電話里沒好氣地啐了她一口,“你和蔡陽手拉手都快兩年半了,依舊細水長流,小姐我為什么要來個閃電結婚?!”
“是是——”紀悠順著她的話,“知足者常樂,目前這樣也很好,趁著年輕慢慢拍拖嘛。”
沈菲“格格”地笑了出來,忽然聲音變得曖昧,“耶?這是你的意思,還是你們家蔡陽的意思?”
OK,湯好了!紀悠關上火,放下湯勺,干脆走到旁邊專心煲起電話粥來:“少來這一套吧,什么你們家、我們家的,你不嫌肉麻,我還嫌惡心呢!”
沈菲卻驀地給她來了這么一句:“你以為我想講什么‘你們家’嗎?當初他要是肯給我一絲機會,現在我嘴里蹦出來的就可以變成‘我們家’了——”
紀悠的心陡然一怔。
沒想到阿菲她終究還放不下啊——
沈菲的聲音已變得陰涼,陰涼而哀傷,“你覺得肉麻,覺得惡心?”她冷笑,“你啊你,真是身在福中不知福!當初蔡陽要是選擇了我,我現在叫他的比這還肉麻惡心上一萬倍呢!”
“阿菲,你——”紀悠把雙眼一閉,不知說什么好。
“好了,我不說了,對不起!鄙蚍茋@一口氣,語調恢復了正常,“這事當初就跟你一點關系都沒有,他拒絕我在先,后來才追求你,我……我只是一時有些傷感罷了,希望你別介意!
紀悠趕緊說:“不會的,我怎么會介意?”
“我們還是好朋友嗎?”沈菲忽然怯生生地問。
紀悠又是一怔,繼而無可奈何地苦笑,“阿菲你怎么啦?我們一直以來都是最好的朋友。
“呵,沒什么——”沈菲似乎也笑了,“我們總編的千金考上名校,他設宴款待我們一班手下,我剛才喝了許多酒,大概有些昏頭了。嗯……就這樣吧,我得趕回去睡一覺了,拜拜。”說完就匆匆掛斷了。
卻把紀悠丟在一種五味雜陳的境地里。
她的心有一陣隱隱的泛痛。
當年沈菲暗戀蔡陽的事情她是知道的,因為沈菲無論有什么心事,都會在第一時間傾訴給她聽。而蔡陽在追求紀悠的初期并不知道她和沈菲的關系,等紀悠告訴他,他只看著她的眼睛,說了一句話:“如果僅僅是因為這個原因而拒絕我的話,對我,對你,都是極不公平的!
當時紀悠的心就一片酸澀,她還太年輕,對這樣的事情根本沒有經驗,既不想傷害自己的好朋友,又不想否認對蔡陽的好感。直到蔡陽一再表露他的真心,而沈菲也采取了超然事外的寬容姿態,她才順從自己的心意,接納了蔡陽的感情。
沒想到的是,事到如今,沈菲還對蔡陽念念不忘。
明天晚上就會是舞會了,一大早,沈菲就拖著紀悠一起去購置一套晚禮服。
紀悠對舞會本來就有心結,當然更談不上熱衷,從頭至尾都是沈菲在興致勃勃地東挑西揀。
兩個人逛了大半天,沈菲終于買到一條玫瑰紅的鏤花長裙,穿在她身上的確有極其艷麗的效果。坐在街邊的咖啡館里,她還在興奮地對紀悠描述她曾采訪過的幾位時尚女性,她們的養顏之道、造型之道等等。然后沈菲突然接到一個電話,她聽完,臉上的興奮指數上升一倍。
“小悠,我要發達了!”她猛地從桌邊站起。
紀悠成了丈二和尚,一臉疑惑,“出了什么事?”
“走走,反正時間還早,你陪我一起去吧,完了我請你吃飯!”沈菲把好友從桌邊扯起,又忙叫服務生來買單,“真是想不到,湯臣的老總居然答應我的采訪了!”
“你是說那個湯臣集團?”紀悠大吃了一驚。
“沒錯!就是湯臣集團!”沈菲手腳利落,拉著她步出咖啡館,已招來了出租車,“快進去吧,機不可失呀!剛剛是湯總身邊的秘書小姐打來的電話,她說他們老總已經答應抽出一段時間給我,不過他眼下人在高爾夫球場,我必須盡快趕去那邊完成采訪,晚了就難保,他們這種大忙人隨時可能變卦的。”
到了那個造價昂貴的高爾夫球場,沈菲又拉著紀悠四處找人。
好不容易,沈菲尋到她想找的那位商業巨子,而陪同的紀悠卻也在一霎時,怔在了原地。
因為在湯臣老總的身邊,她看到了鐘寧!
鐘寧在偶然間回首也看到了她,兩個人四目相對。
氛圍一時陷入極其曖昧和尷尬的境地。
旁邊有樹影婆娑,湯董是個目光敏銳的長者,掃一掃兩個年輕人臉上的表情就捕出了端倪。
他故意笑瞇瞇地轉向沈菲,“沈小姐,你跟我去那邊的遮陽傘下吧,我剛剛連著打出了三桿小鳥球,現在心情好得很,有什么問題你可以慢慢問!
“小鳥球?看來湯董真是老當益壯。 鄙蚍葡渤鐾,趕忙拍馬屁。
兩個人說著一起移步去了遠處的休息場地。
留下紀悠和鐘寧在原地。
“她是你朋友?”鐘寧先開了口。
“是的!奔o悠點點頭,臉上的神情仍然很不自在,“她來采訪湯臣的老總,我只是順便陪著過來。沒想到……沒想到會遇到你——”
“怎么,遇到我讓你很不開心?”鐘寧戴著一頂白色的鴨舌帽,仍站在太陽底下。由于刺眼的陽光,也由于心里一股莫名惱怒的情緒,他瞇起眼、皺眉看向僵在不遠處的女孩。
“沒有,你別誤會。”紀悠不得已向他走近了幾步,“我只是……有些驚訝!
“是嗎?茫茫人海,見到一個相熟的人,都得這么驚訝?”鐘寧的話語里有一絲嘲弄,“甚至驚訝到恨不得拔腿就走?”
然后,他用力一揮桿,白色的小球被打出極遠,等在旁邊的球童急忙先跟了過去。鐘寧卻不耐煩地把球桿往另一個球童那里一丟,轉身大步離開。
他走到紀悠身邊,一把拉起她的手,“走吧!
紀悠嚇了一跳,“你要帶我去哪里?”
“怕我吃了你?”鐘寧回頭看她,唇角揚起一個俊美的弧度,然后伸手向前方一指,“那里有休息廳,看到沒?我只是帶你去廳里等你的朋友!
鐘寧親自端給她一杯冰咖啡。
紀悠勉強喝了一口,內心的不安卻回旋加劇。
服務生端來一整盤的冰凍甜點,紀悠起身想讓開,卻被一小碟烏紫色的醬汁弄臟了手。瞌睡剛醒的服務生慌了神,鐘寧卻寬宏大量地一擺手,“算了算了,我陪她去一趟洗手間!
紀悠在里面心不在焉地等手烘干,鐘寧半擔憂半不耐煩地闖進來,“小悠,怎么這么慢?”
她嚇了一跳,“哦,已經好了。”
她想走出去,他卻突然在半道上截住了她,二話不說,把嬌軀壓在洗手間的墻壁上就徑自吻了上去!“鐘——”紀悠只來得及說出一個字,剩下的話語就被吞沒在他突如其來的吻里。
她掙扎,卻敵不過他的力氣。
而且洗手間里沒有旁人,此刻沒有人可以救她,救她脫離這個糟糕的困境。
她好不容易用兩手推住他的胸膛,美麗的大眼睛里水汽氤氳,氣喘吁吁地央求他:“你明知我有男朋友的,求你不要這樣——”
“小悠,我已經忍了很久了——”鐘寧的聲音卻低啞得不像話,他看著她,雙眸里像有兩團火焰在燃燒,“從剛剛回頭看見你,我就恨不得能把你抱在我的懷里!”
“你、你……你瘋了!”紀悠羞憤交加,嚇得不知該說些什么。
“我沒瘋。但如果跟你的boyfriend爭奪你算瘋狂的行為,我情愿做一個瘋子!”鐘寧的眼神變得愈加幽暗,扣住她的力道也在不自覺間加大,“小悠,做我的女朋友吧!彼麑χ鴳阎械呐⒌驼Z,說完又俯首覆上她的唇,用強硬的姿態逼她跟他在唇舌間纏綿。
終于,他得了滿足,放松了力道。紀悠趁機抽出手來就想打向他那張俊美的臉龐,但被他用更快的速度扣住了手腕,鐘寧的眼中倏然閃起冷冷的光芒,“我不會讓你有第二次打我的機會!
紀悠吸了一口氣,已是泫然欲泣,“不是我想打你,是你逼我的——”
“我做錯了什么?”鐘寧的眼中同樣有被傷害的痕跡,他沒有放開她的手,“我到底哪里不如他?為什么你一再拿他當擋箭牌來拒絕我?”
“他不是擋箭牌!”紀悠在心里苦笑,因為淚水而愈顯盈亮的雙眸不再逃避,直直地回望鐘寧,“他本來就是我的男朋友,我們在學生時代就互相喜歡,這是你永遠比不上的。有時,感情的世界認定的就是先來后到,并沒有所謂誰最優秀,這層道理你為什么總是不愿去承認?”
“我為什么要承認?!”鐘寧像被什么東西狠狠砸了一下,頹喪地后退了一大步!
既而又趨上前,猛地扣住心愛女孩的雙肩,認真地道:“小悠,我想得到的東西,還從來沒有得不到的。你相信我,如果你來我的懷里,他能給的,我全都可以給你!他不能給的我也可以!”
“不可能的!彼@樣的表白反而讓紀悠萌生出一絲厭惡,她堅決地搖搖頭,“我絕不會背叛我男友!”
“好,我可以等你!辩妼帍氐追砰_了她,轉身離去。
快走出門口時,他又停下腳步補充道:“我不在乎!你是一個好女孩,值得任何人為你等待!
紀悠的心卻都快碎了。
她閉上眼,無力地靠在冰冷的墻壁上,任由淚水緩緩地自臉頰上滑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