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臻宇也在午后準備返回天母。站在自動門前面,他從玻璃門的倒影中看到童語蜷坐在沙發里落寞的眼神。
「我走了!顾硨χf。
「嗯,新年快樂!雇Z刻意裝出一臉開心。
王臻宇眼神復雜的望了她一眼,旋即搭電梯下樓。
童語走到落地窗前,貼著窗子往下看,看到王臻宇的車子開出停車場,消失在視線中。
「好啦,這下真的只剩我一個人了。哼,無家可歸有什么關系,一個人也可以圍爐,也要吃飯啊!顾匝宰哉Z著。
說完,心里又好一陣難過。說她不想家是騙人的,其實她好想小妹。拿起手機,看著小妹傳給她的三十五則簡訊,每則都懇求她回家;可是,她身上沒錢,想起大姐冷笑的臉,她不能、也不想回去讓她冷嘲熱諷。
摸摸身上僅存的三百元,她決定出去吃頓好的。
所謂好的,也不過就是去超商買泡面、買把青菜,回去煮泡面火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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東西買回來后,她并沒有馬上動手煮,因為她忽然失去了吃東西的心情。
她只是坐在落地窗前望著窗外,看著天空漸漸變黑變暗,等著第一盞路燈亮起,然后漸漸拼湊成一片華麗的燈海。
她忽然很想笑。
在這個熱鬧喧騰的世界里,她好像一個局外人,不屬于燈下的任何一個人。
她把買來的新年賀歲CD放來聽。窩在沙發里,她想,也許她可以睡個長長的覺,把心里那種說不出的寂寞睡掉。她拿來兩顆抱枕,悶蓋在自己的臉上。
不開心?她冬眠總成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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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里十點多,椰風診所七樓的玻璃門在賀歲歌聲中被打開。
王臻宇望著沙發里的童語,走到餐廳看到餐桌上一堆泡面和一把垂頭喪氣的青菜。
果然不出他所料,她根本連晚飯都懶得吃。
他皺眉。大過年的,怎會有人想要用泡面解決三餐?
于是,他卷起袖子,拿出干凈的餐具,將天母家里廚師所準備的兩份海鮮火鍋料放在盤子上,將火鍋湯底倒出來,擺好碗筷。
他再踅回客廳,拿走她瞼上的抱枕。
端詳她的面容片刻,心想,是不是這輩子他都忘不了這張臉。
唉,真是敗給她了。
「童語?」他輕喚。
童語醒來,一見他的臉,心想,好奇怪,怎么這夢都作不完的?
王臻宇看她一臉迷惘!改憔烤剐蚜藳]?」
童語摸摸他的瞼,竟摸到……胡渣!不,夢境不可能這么真實。
這不是夢!她迅速抽回自己的手,驚惶的看著他。
「醒啦?吃飯吧!顾f。
「吃飯?你不是回天母圍爐去了?」童語開心的問,赤著腳追著他到餐廳。
「是啊,我吃過了。你不穿拖鞋會弄臟家具!雇跽橛钫f完,忽然轉頭,童語一不留神,一把撞進他懷里。
王臻宇伸出手臂圈住她,好讓她平衡。
她近距離聽著他咚咚咚的心跳聲,心里忽然感到踏實。
他垂眼望著她!覆皇钦f除夕夜到初五的節目都安排好了,充實又緊湊?」
童語哈哈兩聲!甘前。蚁胝f先睡飽,醒來后吃過泡面火鍋,就要去找人摸八圈去。那你回來干嘛?」
「回來喂魚!顾呎f邊走到魚缸邊倒了些飼料。
童語驚異地看著冒著騰騰熱氣的火鍋和一桌子豐盛的海鮮,不知怎地,又紅了眼眶。
王臻宇看了她一眼!覆唤橐獾脑,陪我吃消夜吧!
童語破涕為笑。
飯后,童語依照廚房墻上貼的水果清洗處理作業流程,整理好一盤蘋果,端到王臻宇面前說:「請用。去皮,去籽,2.5立方,排成3X5列,清洗完成的蘋果!
王臻宇微笑拿出一個紅包。「你的!
童語不客氣的接過紅包,淘氣的瞄他一眼,掂掂那紅包的厚度。「哇!好厚一疊喔!
她偷偷評估了一下,少說有六萬。
她暗自盤算,他不會喜歡她去打牌的,當然也不可能陪她打。
那……不如去做好事,累積來年的好運氣。
她看著他,眼里有著請求。「今晚我們來守歲好不好?」
王臻宇眼里透露著警覺,她又想搞什么把戲?
「外面走走?」她說得很輕松、很無邪。
他考慮了一下!膏,好吧!
他們到一家基督教主辦的育幼院,兩人都捐了一些錢。
「這里曾經是我的中途之家。」她說。
王臻宇沉默而認真的聽著。
「我這輩子沒許過半樁愿望,倒是離開的時候曾有三秒鐘的幻想,幻想將來變成有錢人,可以回來改善院里的經濟?墒,我錢沒賺著,倒是先欠了一屁股債,始終沒臉回來這里走走看看!
她抬頭,遠遠地看見回廊那邊有人在下棋。
她和王臻宇走過去,靜靜地看著一個低年級小男孩和一個中年級小男孩在下象棋。
小男孩搔搔頭,氣惱地說:「喔,又輸了,不要玩了啦。」
童語附在小男孩耳邊說:「那個哥哥吃了聰明丸才贏你,現在我給你兩顆,再去下,你一定會贏他!
小男孩仰頭問童語:「真的嗎?」
童語用力的點頭,偷偷塞給他兩顆巧克力,又附在他耳邊說:「我剛也給大哥哥一顆,你看他就贏你了,等一下你偷偷吃,不可以說出去喔,說出去就不靈了!
小男孩慎重地用力點頭。「嗯!
王臻宇在一旁看著,覺得好笑。
童語搞不好真的相信她自己掰的鬼話,但,真是見鬼了,她那副充滿活力的模樣還真是可愛得教人舍不得移開視線。
童語出其不意的拉起他的手!改沁呌袃煽锰一ㄐ哪,我帶你去看!
那是兩棵高大的樹,他們一起站在樹下仰望著葉隙間破碎的星空。
「小時候心情不好時都會來這里。春天時這里會掉滿落葉,踩在上面唏唰唏唰,感覺很浪漫喔。還有,這樹會結一種果實,可以當竹蜻蜓玩喔。可惜現在季節不對,看不到滿地的落葉,也看不到果實!
王臻宇閑適的靠在樹干上!笩o所謂,有風,葉子掛在上面一樣唏唰唏唰的,也別有風情。」
真的耶!童語靠在另一棵樹干上靜靜聽著葉子的聲音,氣氛霎時變得好靜謐。
「告訴你一個秘密好不好?」童語望著不遠處的溜滑梯,突然想到一件往事。
王臻宇沉默的轉頭望著她。
「有一次我妹在溜滑梯,一個高我一屆的男孩推了我妹一把,當時,我就站在這里,很生氣的對那男孩怒吼:『你給我滾下來!』」童語說完,緩緩望著王臻宇!改阒澜Y果怎樣嗎?」
「他真的滾下來了!雇跽橛钇届o的說。
終于等到她承認自己有超能力了。
「對!他縫了十針。我當時簡直嚇壞了!雇Z想起那件事,到現在都還心有余悸。
「你沒有告訴任何人?」他問得有些急切。
「沒有,但后來我姐和我妹也都知道了。」
他不知不覺松了口氣,他的臨床資料有了。
「你當時幾歲?」
「十一歲!
「你知道自己有這種能力后,常運用嗎?」
「沒有啊。主要是我也沒辦法控制這種能力,通常都是處在非常憤怒的狀態下我的詛咒才會生效。但詛咒成功后,我便會倒霉好一陣子,所以,我就盡量少用!顾峦律囝^。
「或許是心理作用吧。」當事人會覺得倒霉好一陣子?王臻宇想著這種可能。
「你會不會覺得我是個不祥、恐怖的女人?」
王臻宇訝異她會有此一問!府斎徊。我以為這是一種很神秘的心靈力量!
童語松了口氣。「你人真好。我一直擔心我有這種能力不曉得將來會不會不得好死之類的!
聽她說他人好,王臻宇有些心虛,甚至有些不悅。「你為什么要告訴我這些事?」
「因為這件事困惑我很久很久了,我想聽聽你的意見!顾D過身,深深地注視著他的眼睛,那種單刀直入的注視幾乎望進了他的靈魂深處!钢灰悄阏f的,我都相信!
她對他的全心信任,力道之大竟震得他無言以對。
他轉過身去!肝也恢档媚氵@樣信任。而且你也不該這樣隨便相信別人!固彀,他到底在說什么!
她嘟著嘴,喃喃自語:「你又不是別人,你是我喜……」
意識到她將對他表白,他忽然繃緊神經,喝斥:「不!你不要再說了!」
剎那間,氣氛變得非常沉悶。
童語背對著他往前走了好一段路才停下來,尷尬羞傀的思緒在她心里發酵。
王臻宇靜靜望著她的背影,不知道自己為何會感到那樣難受,覺得胸口發悶,似乎有千斤重的石塊壓著。
他竟感到些許疼痛。
也許,他錯了。
錯在一開始便錯估形勢,以致如今變得難以回頭。
他知道,他真的錯了,他根本無法漠視她的感情。
他低頭耙梳著自己的頭發,想厘清自己紊亂的思緒。
后來,他抬頭,像是下了極大的決心般,往前跨出大步,拉住童語的左手臂!肝覀冋覀地方談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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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們先后上了車,仍沉默著。
車子沿著公路不知開了多久,最后停在一個不知名的海邊。童語脫下鞋子,往沙灘走去,落寞的背影讓王臻宇看了不忍,心情久久無法平靜;之后他也脫了鞋跟了上去。
沉默許久,他終于開口:「我想,我有必要向你道歉!
童語低頭看著沙子,冷笑一聲。「別糗我了!
「我當初執意帶你回來,其實是有私人理由的!
童語停下腳步,轉頭以詢問的眼神望著他。
「我正在做人類超心靈發展的研究計畫,但欠缺實驗報告的數據,所以當我在臺南廟口發現你有超能力時,覺得這或許是個機會,所以才會鼓勵你和我回來。」說完,他覺得滿心愧疚。
「這對你很重要嗎?」童語問。
「當時,我是那么覺得!沟丝蹋呀洸荒艽_定。他似乎總是在不經意間傷害了她;他現在只能確定,他不能再那么做了。
童語了解的點點頭,總算找到可以回報他的地方,只要他快樂,什么事她都愿意去做。
「我愿意接受你的實驗!顾f。
原本他只想斷了她對他顯而易見的迷戀,想不到她竟會這樣說,反倒教他不知如何回應。
靜靜陪著她走了一小段路,回頭看見沙灘上兩人留下的長長腳印,他心里不知怎地竟有點感傷。
童語走累了,找了一根漂流木就要坐下。
「等等!雇跽橛钐统鍪峙翂|在木頭上讓她坐下。
他的體貼與細膩從來都教人心動。
坐下后,她拿出面紙,墊在木頭上,將面紙拍平。「坐下來休息一會兒吧。你看那邊的夕陽!
王臻宇依言坐了下來,眼睛看著海平面那端燃燒的火球。
「童語,我想告訴你一件事!雇跽橛畹纳袂轱@得認真而嚴肅。
「什么事?」童語問,對他凝重的表情竟有些許不安。
「我沒打算再婚,也無意和任何人發展超友誼的關系!顾统恋纳ひ粢琅f。
王臻宇從她眼中看到了懷疑和不信。
「如果真是如此,你媽干嘛還上婚友社幫你征婚?」她站起身來望著他。這一定不是真的!
「那是我媽一廂情愿的想法,我已為我的家族事業奉獻過,剩下的日子,我要過自己想過的生活!
把話說完,他以為自己已做完該做的事,但看到她瞬間泛白的臉,他竟感到一種陌生的情緒,他已無法分辨那是后悔還是遺憾。
童語望著他,用一種怨恨不平的眼神望著他,她吼:「你為什么要說?!這樣不公平、不公平!你知道嗎?!」
她用力打了他一巴掌,因為打得太過用力,以致自己有點踉蹌,「你算什么男人!你不敢聽我表白,卻在我毫無防備的情況下和我劃清界線,這算什么?!」
王臻宇無言。
他靜靜地聽著海浪拍打岸邊的聲音,在他聽來,那規律的頻率像是一種哀傷,雖然絕決,但就讓海歸海、岸歸岸吧。
童語轉頭望著他一動也不動的側臉,難道,他當真對她一點感覺都沒有?!他當真只把她當一個可以做臨床實驗的病人?
她不甘愿!
地對著大海哭喊:「王臻宇,我愛你!怎樣?!我就是愛你!」
那是一種發自內心真切的吶喊,她那絕望的聲音鋪天蓋地的在天地間響著,真要裝聾作啞恐怕……也難。
為此,他動容了。
他在心里不停地問著自己,他到底該拿她怎么辦?怎么辦呢?
喊完,夕陽也落到海的另一端,暮色漸次落在他們兩人身上。童語轉身看著王臻宇,落在灰黑色背景里的他,看起來無比憂傷。
她的存在真的讓他這般困擾?
「好,我答應你,不對你有非分之想,完成你要的實驗后,我就走!顾樕线掛著淚痕,卻一臉堅毅的說。
王臻宇不發一語的凝視著她的臉,他天生有種看穿人心的本事,所以當他的眼睛專注而憂傷的望著她時,童語忽然懂了——他其實明白,他早就知道她愛他,但,他的眼里為何看來這樣哀傷?
沒理由的……
他的樣子讓她不忍,毫無預警地,童語湊上前去,吻了他。
她唇瓣的味道像是晨曦,漸漸融化了葉片上的秋霜。
事情發生得這樣自然,王臻宇無法拒絕,他深情而溫柔的回應她的探索,身體的反應早泄露他心底隱藏的、對她的感情。
海風一陣陣從他們發梢呼嘯而過,被擁在懷里的童語有些顫抖,王臻宇輕輕推開她,脫下自己的外套幫她披上!高@里風大,我們走吧。」
那個吻,讓童語對兩人的情況更加不解,而王臻宇則是一路皺著眉頭,看起來像是備受打擊。
那晚除夕,回家的路上,兩人都沉浸在各自的心思里,對未來一樣感到無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