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這樣,一天又一天過去了,冬秀也曾再進宮去請求皇上,準許她到天牢探望相公,不過總是有人刻意阻攔,只能失望而回。
可是只要人還活著就有希望,也因為有這個念頭才沒有擊倒她。
每到夜深人靜,冬秀一個人待在寢房內,還是會忍不住掉下淚來!耙郧暗奈也粫@么愛哭的……可是現在……”
她真的好想他,想到都無法呼吸了。
“我的輕功要是還在,就可以神不知鬼不覺地潛進天牢里看他了……就算只是看一眼也好……”冬秀嗚咽一聲,憤慨地啐罵!八魂P在牢里一定吃得很不好……誰知道太子會不會乘機在飯菜里下毒……要不然就是對他用刑……”
愈是往下想,她心里就愈是難受。
只要一天見不到人,冬秀就連覺都睡不好,也吃不下飯,原來那個男人在自己心目中的分量已經占得如此之重。
萬一失去他,自己也絕不會茍活的。
到了白天,周氏也會前來探望,若不是為了她和靖兒,也不至于演變到這個地步,除了祈求菩薩保佑之外,真不知還能做些什么。
冬秀反過來安慰她!斑@是相公的決定,只要他說出口的話,就一定會辦到,所以咱們不能讓他的苦心白費了!
“是,夫人。”周氏拭著淚說。
她們現在要做的事便是等待。
終于撐過了一個月,對冬秀來說卻是度日如年。
幸好這段期間,首輔大人曾經派人送信來,雖然上頭只寫著“一切平安、梢安勿躁”,不過對冬秀來說,像是吃了定心丸,至少可以證明相公沒事。
這天下午,冬秀一個人坐在花園里,不讓婢女在身邊伺候,說是要想些事情,其實腦子根本一片空白,什么也無法去想,只是抬頭看著漸漸變黃的樹葉,不時飄落在地上,連風也帶來了涼意。
她突然有些不太記得自己在這座府邸待了多久,感覺已經過了好多年,這里的一草一木早就摸透,彷佛一直生活在這里似的。
不期然地,身后傳來細微的聲響,讓冬秀回頭察看。
靖兒就站在幾步遠的地方,低頭不語。
“怎么了?”她笑問。
小小的身影還是站在原地不說話。
“我又不會打你,站那么遠做什么?”冬秀朝他招手。“過來!
猶豫一下,靖兒才走到她面前。“大娘……”
冬秀見他滿臉委屈,有些失笑地問:“是不是做錯事被你娘罵了?”
“不是……”他搖了搖頭,這才鼓起勇氣開口!按竽铩也皇堑挠H生兒子,爹也不是我親爹是不是?”
她瞅著靖兒一臉快哭出來的神情,盡管對府里的人說那不過是誤會,是遭奸人陷害,可是太子當日那番話,還是讓一些閑言閑語傳了出來。
“誰跟你說的?”冬秀要把那些嘴碎的人揪出來懲處。
“府里的人都在背后偷偷地說……”他癟了癟嘴!拔揖团苋柲,娘聽了就哭了……大娘,他們是胡說的對不對?”
“你先回答大娘的話……”冬秀反問他!叭绻竽镎f他不是你的親爹,那么你是不是就不認他,也不再叫他爹了?”
靖兒快把腦袋垂到胸口了。
“說不出來嗎?”她不高興地問。
過了片刻,靖兒才小聲地說:“他當然是我爹,我也一樣要叫他爹!
“為什么?如果他不是你親爹,為何還要這么叫?”
他盯著自己的鞋尖。“因為爹很疼我,又對我很好……每次做錯事被娘罵了,爹還會為我求情……”
冬秀摸了摸他的頭!笆前,誰敢說他不是你爹?他養了你這么多年,為了你連身家性命都可以不顧,這份恩情可不是別人光是嘴巴說說,甚至用“血脈”兩個字就能撇得一干二凈的!本拖駨男“阉B大的師父,在自己的心目中,師父就是她的親爹了。
“嗯!彼有些似懂非懂。
“有些事等你長大后就會明白,現在只要認定一件事,無論別人怎么說,他就是你爹!睋乃昙o太小會聽不懂,冬秀便這么解釋。
靖兒用力點頭!笆,大娘!
相公,我這么說對吧?她在心里默默地想著。
接下來的兩個月,冬秀不管朝廷發生什么大事,而且還掀起了狂風巨浪,那些都與自己無關,心心念念的只有一件事,便是她所愛的人能平安歸來。
第9章(1)
冬秀每天都在數著日子,想到首輔大人所說的“三個月”期限就是這兩天了,她真的很擔心途中會生變。
“夫人……夫人……天大的好消息……爺回來了……”
外頭傳來婢女的叫聲,讓冬秀整個人驚跳起來,直撲向門口,一打開門,便沖了出去!澳阏f什么?”
“爺回來了……首輔大人派人將爺送回來了……”婢女又哭又笑地嚷道。
冬秀不由分說地越過婢女,往前頭奔去,好幾次都差點跌倒了,可是她顧不得那么多,只想快點見到人。
待冬秀來到前院,一眼就瞧見大門里里外外都擠滿了人,全都是為了迎接主子平安歸來。
“夫人來了!”有人喊道。
所有的人都退到兩旁,讓出一條路。
就在冬秀跨出大門門坎,一輛馬車正停在外頭,兩、三名奴才合力將主子攙扶下來,才見到第一眼,不禁心疼得流下淚來。
披著一頭散發的盛永瀾有些虛弱地讓雙腳踏在地面,不只臉頰憔悴凹陷,下巴還布滿胡渣,身上只穿著一襲單薄的袍子,可以明顯地看出瘦了好多,不過三個月的牢獄之災并沒有減損他眼底的銳氣,即便被折磨掉了半條命,目光依舊堅定冷靜,不曾動搖。
“相公……”冬秀哽聲喚道。
盛永瀾揚起嘴角的弧度!拔一貋砹!
“回來了……就好……”她淚流滿面地接過婢女手中的披風,圍在盛永瀾的身上,然后當著眾人的面抱住他。
她的相公總算回來了……
“這些日子辛苦你了!笔⒂罏懺谒险f著。
冬秀將他抱得更緊,哭得更大聲了。
在場的人無不掩面啜泣,男男女女的哭聲此起彼落。
“火盆來了!火盆來了!”
管事早巳命奴才去張羅了火盆,好讓主子過火去霉氣。
在冬秀的攙扶之下,盛永瀾過了火,接著便跨進了大門,奴仆們有的哭、有的笑,無不感謝老天爺讓主子平安歸來。
“爹!”靖兒哭著撲了過去。
“爹回來了……”盛永瀾抱住小小的身軀。
“爺……”周氏跪在他眼前,掩面啜泣,滿心的虧欠只能用淚水來表達。
他伸手作勢要扶!翱禳c起來?我只是做了我該做的事,你不需放在心上……”因為這是承諾,就得做到。
聞言,周氏不禁泣不成聲,得靠身邊的丫鬟攙扶才站得起來。
接下來,管事又命人燒了熱水,好讓主子沐浴更衣。
而冬秀也不想假手他人,于是親自到浴間幫相公洗發、刷背,看著他身上還殘留著被用過刑的傷痕,淚水又不爭氣地往下掉了。
“是不是太子干的?我就知道他不會放過你……”她恨聲地嬌斥。
盛永瀾柔聲地安撫她!皠e哭……都已經過去了……”這些皮肉之苦,他并不放在心上,只要能保住想要保護的人就值得了。
“對,這三個月總算是熬過去了,是應該高興才對……”她用手背抹去淚水,不能哭哭啼啼的,太不吉利了。
沐浴過后,盛永瀾穿上全新的衣袍,還有鞋子,才讓冬秀扶回寢房,婢女們已經在桌案上擺滿飯葉,識趣地退下,好讓夫妻倆可以獨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