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可拉著我,附在我耳邊悄悄說:“小丁,你剛才太過分了!
“我知道!“我微低下頭。
“不過,還好他夠機靈,不是嗎?”她皺皺鼻子,笑道,“他有演戲的天分!連我都被騙了,還以為他會惱羞成怒呢!”
演戲嗎?我不覺得。
他好像第一次在我面前露出那種表情……不,也許不是第一次。
我突然想起那次在禮堂外和他相遇時,他仿佛也露出過這種表情,就像是——就像是——
我做了多么過分的事!
他——剛才好像真的被我傷害到了!
我知道他那副受傷的表情,并不是裝出來的。
又有一對要被惡整的人被大家圍在中間。我下意識地朝他望去,卻發現他不在座位上,眼睛一巡視,看到他正趁大家起哄時而溜出偏門去了。
“我去一下洗手間!”我不由自主地站了起來,對小可拋下這句話,跟著他出了偏門。
一出門,就看見他靠在墻上,正仰望著天空。
這好像是他最喜歡做的事情,而每當他這樣做時,總讓我覺得他似乎有什么心事。
不知道為什么,我就是知道。
這家伙和我結仇快一兩年了,除了最近,哪回沒被我踹過,有必要露出那么傷感的表情嗎?好像我做了什么十惡不赦的事似的……真是的,我干嗎因為他而心煩呢?
“你出來做什么?”
他一見到我,難免有些詫異,乍然浮現的笑容……讓他看起來——好像白癡!
他笑個屁呀!
“喂!你不會這么小氣吧?被我打一下又不會死!”我又習慣性地對他惡聲惡氣了。
“那你還追出來做什么?”他挑眉。
我心口微微一震,連忙啐他,“哼,來看你死了沒有呀!”
“我好得很!”他沒好氣地道,“至少有一百年可以活!”
“那是!”我認同地點點頭,“人家常常說‘禍害遺千年’嘛!”
“喂——”他拉長聲音,瞪著我,“你是來找碴的嗎?”
當然不是!看他還能擺出這么一副鬼都嚇不死的表情,大概不會被我傷到哪去!只是——
“拜托你把臉上的鞋印擦一擦好嗎?”我掏出紙巾遞給他,笑他,“難不成你還想要帶回家去做紀念嗎?”
“嗯,你就不能講點好聽的呀!”
他咕噥著接過紙巾,在臉上胡亂地抹了幾通,也不管擦干凈了沒有,一轉身剛要把紙扔掉,我已經脫口說道:“對不起!”聞言,他的身子一僵,我只好盯著他的背影看,然后——
喀啦——喀啦——喀啦——他慢慢地轉回頭,一副比看到鬼還恐懼的驚訝表情,傻傻地瞪著我,半晌都說不出一句話來。
有一分鐘,我們倆就這么互相瞪著。
……
一陣風吹過,卷起了地上的紙屑——
“你……是丁寧夏?”
“嗯?”一串火苗正往上升!
“你……真的是丁寧夏?”
“嗯!”火苗再度向上躥升!
“你……確定你是丁寧夏?”
“……”
“怎么可能?這怎么可能?你居然會向我道歉?我在做夢嗎?不是吧!就算做夢,我每次夢到你都是在被你追殺,你怎么可能向我道歉?我知道了,你一定不是丁寧夏!你、你、你是外星人,你假扮成了丁寧夏。哦!天哪!你、你、你一定吃錯藥了!”
“你才吃錯藥了呢!”我跳過去,一掌朝他推了過去,吼道:“想死嗎?”
氣煞我也!他以為自己中文說得溜呀!
他被我推著退了兩步,嘴巴卻答道:“你是丁寧夏,現在我可以確定了!”
“蕭——雪——野!”我咬牙。
“嗯!這種語氣也十分正常,是丁寧夏!”
他肯定地點點頭,自言自語地沒注意到某人——我很想痛扁他!
“姓蕭的!”
“沒錯!的確是丁寧夏!”
“去死吧!”
習慣——抬腳——踢過去——
咦?一腳踢空,我微愣。
這家伙反應敏捷地跳開,和我拉開一段距離,正嘻嘻地笑著,一副你奈我何的模樣。
“你別總以為自己的‘無影腳’例不虛踢呀!”他得意洋洋。
“……”
“你總該曉得,同一種招式用久了,也難免會有破綻的!”
“……”
“何況,我已經領教過無數次了,所以——”
“……”
“你也該有所創新了!彼D了頓,眼光閃了閃,露出個狡黠的笑容,嗓音有如春風和煦般地叫道:“夏——夏!”
轟!
我氣急敗壞地跳過去,準備叫他“一死謝罪”!
就像所有的小孩一樣,我和小軒從小就各自有一個小名,他叫南南,我叫夏夏;就像所有長大的小孩一樣,我們不再喜歡自己的小名,沒有什么原因,就像有人正名叫得十分好聽,小名偏偏叫二愣的那種討厭。
從初中起,我們倆就很少再叫對方的小名,只有某種時候才會叫出來刺激對方一下,但,這家伙為什么會知道我的小名……◎△!痢拢!痢隆
我滿院子追著他跑,卻始終抓不到他。
他好像在和我玩兒似的,一會兒好像快被我抓到,一會兒又溜得遠遠的,讓我氣得牙癢癢的。
等被我抓到他就死定了,我的腦海里閃過幾百種修理他的方法,想得太入神了,以至于他突然停下,轉身,我都沒有發覺。
一個措手不及,就直直地往他懷里撞了過去,撞得我頭昏眼花。
“哎喲!”我撫著撞疼的鼻子,氣惱地朝他大叫,“想死嗎?突然停下來!”
一聲輕笑從他口中飄了出來,他揚起嘴角,笑得如沐春風,一雙黑眸滿溢笑意,甚是好看!
我一下子就愣住了。
“很疼嗎?”他輕輕問,聲音清朗溫柔,不像平時老跟我作對的那種夸張語調。
一雙溫熱的手掌伸了過來,拉下我的手,他的臉龐驀地靠近,關心的神情表露無遺。他的手掌覆上我被撞疼的鼻尖,輕輕地揉著,顯得親昵無比。
我怔怔地看著他,一時之間反應不過來。
雖說和他做了一年多的同學,但我從來不曾這么近地瞧過他。
這家伙怎么可以長得這么好看;怎么可以用這種口氣說話;怎么可以用這種表情望著我;怎么可以——怎么可以——怎么可以——
連顆青春豆都沒有!
一陣風吹過,我縮了縮肩膀,他微皺眉,伸手幫我拉了拉外套。
懸掛在門廊外的風鈴正隨風擺動,發出陣陣清脆的響聲。
與此同時,門突然被推開了。
“小丁——”
叫聲戛然而止,我猛地回頭,看到小可正站在門口,表情驚訝地望著我們,平時那雙靈動而漂亮的眼睛,正冷冷地看著我。
我怔怔地和她對視著,剛想開口,她卻慢慢地轉身,慢慢地拉開門,慢慢地走了進去,消失在我的視線內。
自始至終,我都沒說出一句話。
隆冬已至,寒風拂面,帶來了陣陣涼意。
我這才意識到,她——
好像誤會了!